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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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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武警医院一个特殊的小单间病房内,将房中的一切全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光彩。此刻,童晓燕看着静卧的吕清君,心中不禁涌上万千的感慨和惶惑。一切都简直似梦非梦。那位可爱又可恨的刑侦大队长居然让自己来伺候病危的吕清君。难道他果真思想解放到如此程度竟然让一个当众宣布被拘留了的女犯满足她感情上的渴望,让她来照料自己处于垂危的情人?何况她这位情人还背着杀人嫌疑犯的罪名呢!她不知这位刑侦大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感激他这番安排的同时,她却又隐隐地恨着他那双年轻富有生命力却能洞察一切的锐目。正因为这双可恨的锐目,才将自己的亲人和爱着的人全网进这个案件中了。不错,她恨过母亲,从她记事的那年开始,她仿佛很少感受过母亲的温暖。那时的母亲一位郁郁寡欢的少妇,几乎将全部的爱和恨全投入她醉心的艺术事业。在舞台上她塑造了多少可敬可爱的妇女形象,而生活中,她始终充当着悲剧人物的角色。她每次和那位“他”同台演出归来,都要怔怔地坐上许久······渐渐地,随着自己的初谙世事,她隐隐发现了母亲的隐私和痛苦。开始,她恨母亲对父亲感情上的不忠······直到昨晚父亲将事情的始末陈述后,自己才开始谅解和理解母亲的感情。可是,她仍然不明白母亲对自己的冷漠和怨恨情绪。她无法将母亲的悲剧归究于是旧的观念的牺牲品还是别的什么?但她始终不能谅解的是母亲将不幸归罪于自己的变态心理。从昨晚父亲的叙述和平时的暗中体察中,她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新的联想······可是,此刻她无心多去探究这些。自从母亲那双凌厉的目光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之后,她在悲哀的同时竟有种奇怪的解脱感······没想到,自己所爱的人又面临着新的不幸。此时此刻,她呆呆注视着容颜惨白的吕清君,在内心深处反省着这段使自己终生蒙上阴影的爱恋······

那是两年前,童晓燕在演出以唱工为主的《玉堂春》一戏中塌了嗓子,她听说南湖医院五官科新调去的一位吕医生对治嗓子很有一番研究,便慕名前往了。

“请问,哪位是吕清君医生?”她羞羞怯怯地入了诊室。

“哦?什么事?”诊室中一位年青医生抬眼望着她,温和地答我就是。

“你······”童晓燕怔怔地望了望对方,有点不相信地暗暗打量着。只见他脸庞清秀而且英俊,那富有生命力的脸上有着一双深沉的豆荚眼,此刻透出一种温和、亲切的亮光。她原以为人家推荐的至少是中年以上甚或老年大夫,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年轻,看上去至多30岁。

她迟疑地向对方说了自己的来意。

“您是······”吕清君彬彬有礼地起身发问,顺手拉过一张靠椅摆在自己的诊桌前。

“我是京剧演员。”童晓燕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大夫,脸上居然莫名其妙地浮起了两朵红云。那天,她穿着纯白的连衫套裙,垂肩乌发挽成个发髻堆在脑后,显得纤纤秀秀,清清雅雅,像一片洁白的云,似一团迷人的雾,怯怯地立在诊室之内,宛若飙然下凡的仙女一般,将拘谨的吕清君弄得连正眼也不敢多瞧她,只是立即替她治病。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诊治的多次接触中,拘谨被渐渐打破,他们的谈话从保护、治疗好嗓子扩大到文学、艺术······童晓燕在气质上秉承了母亲的艺术天赋,而文化素养方面由于长期受父亲的熏陶和指教,却比花月仙强出十倍。由于家中藏书较多,她自小看过不少中外古今名著,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谈话场地慢慢从诊室扩大到院内的林间小径······

一天,童晓燕做完治疗已是下班时间,吕清君匆忙收拾好诊室,热情地说:“一起去车站吧,我也要回家。”

“哦?”童晓燕惊异地扬了扬眉,“你没住在院内?”因为她的治疗时间定在下午,每次做完治疗到下班时间后,吕清君常常将她送至医院门口便缓缓折回,她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家住在院内。

“我住在单身宿舍吕清君神情不自然地答道,“父亲病了,回家看看。”

“你······”童晓燕骤然心动,迟疑许久,终于鼓足勇气问道,“还没成家?”

吕清君神情黯然地看了看童晓燕,却未置可否地长叹了一声。沉默片刻,他才用一种羡慕的语气反问童晓燕:“你有个很爱你的先生哦?”

一片红云又浮上童晓燕那张处女的椭圆脸,她羞怯地摇了摇头。

“什么?”吕清君惊讶地暗瞅童晓燕一眼,不明白像她这种才貌双全的姑娘为什么居然还待在大姑娘的行列之中。

童晓燕无法直截了当地给吕清君解答自己的谜语,也许受了文艺作品和古典戏曲的影响,她理想中的白马王子至今还未出现不,眼前的吕清君的才气和事业心,再加上他那潇洒而又稳重的风度、气质,又在隐隐地征服她那颗人们认为高不可攀的芳心。

吕清君隐隐觉察了童晓燕最隐秘的一角,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早已被这位脱俗可爱且博学温顺的姑娘的出现引起了可怕的涟漪。然而他深深明白自己的可悲处境。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不觉已走完南湖医院通向车站那两里柏油公路,也就在这刹那间,二人互相对神片刻,没有语言,也没有任何示意,竟不约而同地朝路旁山包的林间小径走去。

还是沉默。随着夕阳的渐行隐去,吕清君的脸上也跟着被染上一片浓重的阴霾。他终于告诉童晓燕:“我······有个不幸的家庭和妻子。”

“真的?”童晓燕犹闻惊雷似地怔住了。她在潜意识深处不希望吕清君已婚,但更没料到、也更不希望竟有着不幸的婚姻。“以你的一切······你理应有个幸福的家庭和理想的妻子。”

“是呀,”吕清君毫不谦虚地点点头,“人们也都这样说,我原来也这么自信过······可是,生活往往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折磨人。”

“假如······”童晓燕小心翼翼地探问,“不保密的话,能否说说?”

“好吧,”吕清君沉重地点点头,诚挚地说,“于我,当然是件痛苦的往事;而于你,则可引为教训。”

童晓燕不安地看了看张被痛苦笼罩着的英俊面孔,在一处草深处与吕清君双双坐下了。

吕清君似陷进痛苦的往事中:“这不幸得从我的父辈谈起。我父亲毕业于名牌医科大学,在校时曾疯狂地追求过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同学,可那位校花却在毕业后与他人成婚······为此,也认定凡才貌双全的女子必定心高气傲,他做出令自己终生痛悔的傻事后,便匆忙找了一位普通而贤良的女子成了家那便是我的母亲。我母亲只初识文墨,而才华毕露的父亲便成了她心目中的天使。她一生中没有事业,没有自己,只有父亲和我。父亲事业的成功有她一半的功劳。她的去世,也是为了保护父亲。‘文革’中······”吕清君沉痛地顿了少许,接着说,“因此,父亲对我婚事的要求是以母亲为楷模。他固执地要求我:找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子为自己的配偶。他怕我自己陷入情网,就在我毕业的那年,匆忙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一个普通而平凡的营业员,他认为这种女性可像母亲那样,终生将丈夫的事业为己任,任劳任怨地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因为,在中国的现实生活中,为了事业确实得付出一定的牺牲······人,有时往往愚蠢得可笑,前人的经验哪怕是错误的经验也会被后人奉为圣经延续下去,我也这样。我权衡了一番,决心不违父命,牺牲自己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便这样与一位文化素养处于低层次的姑娘认识了。开始,女方很主动,也显得很勤劳、贤良,尽管我觉得与她之间缺乏那种热切的吸引力和爱,还是勉强与她成了婚。谁知婚后三天,她便在我家大吵了一通因为我早上没来得及给她备好早餐!她说她们单位的女友们都是男人侍候女人······嗯,这是她的原话。”吕清君显得有点尴尬,鹦鹉学舌般地往下说。“她说谁见过我这种丈夫······总之,那种市井俗语、那种俗不可耐的观念、那种蛮横将我击懵了!啊,不······”他痛苦地纠正道,“是使我顿时清醒了:我犯了个多么可怕的错误!贤良和事业心完全不能按比例来认识的。后来,她益发吵得不可开交往往都是为了一些在我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去她娘家送礼吃生日饭,没陪她去她的友人家贺喜······就是这些,闹得父亲终于让我与她从家中搬出来另过。后来她有了身孕,为了一次没陪她去娘家吃晚饭,她居然赌气······”吕清君沉痛地长叹了一声。

童晓燕屏声敛气地听着,怎么也无法想像吕清君能与他介绍中的这种女性成为理想而幸福的爱的结合。

吕清君继续说:“她知道我们家‘文革’后只剩下我们父子两人,父亲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抱上自己的孙子,可她,就利用我父亲这种心情,有孕之后,动辄以打掉孩子来威胁、恐吓,不,简直是要挟我,自那次没陪她去她娘家我确实是在医院下班晚了她吵了一通后,第二天居然瞒着我去医院做人流手术······”

“啊!”童晓燕不禁失口出声,用带着几分怜惜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吕清君。

“可悲的还不是这个。”吕清君用力从地上扯起一把小草,死命地撕扯着,“在做人流手术时,她居然又大叫着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结果子宫被穿破,无法修补,当即做了子宫全切手术······”

“啊!”童晓燕再度大吃一惊,作为一个女性,她知道子宫全切后的种种不幸后果。

吕清君下决心将痛苦第一次向一位异性尽情倾吐,事实上也是在宣泄他压抑已久的不满和痛苦。“尽管我与她在感情上早已达到崩溃的边缘,可自从她做了这个倒霉的手术后,我连离婚的权力都失掉了当我提出离婚,各级妇联、各级计划生育办公室都找上门来,他们不知道我与她感情的崩溃,只认定维护计划生育和妇女的利益。而她更以此为借口要挟她是为了我······嗯,说来也真可笑可悲,她说她才落得如此,我不可以与她离异何况她姐夫在法院,我的起诉书往往换回一顿批评!可就是这样,她居然还干出违背道德的4艳事’,为此,也将我害得好苦······”吕清君总算结束了这场难堪而痛苦的叙述。

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童晓燕怔怔地震住了,她仿佛也陷进了吕清君的不幸之中。

吕清君索性一吐为快:“从此,我无法得到理想的爱情,因为她的任性和乖戾,也失掉了做父亲的资格,而我那企盼安享天伦之乐的老父也永远听不到一声‘爷爷’······”

“吕······清君!”童晓燕颤栗着,充满爱怜地轻唤了一声,她发现自己被他的不幸深深打动了!而且在心灵深处意识到,孤傲了多年的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这个有着不幸婚姻的有妇之夫!

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就这样悄然降临于他们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感情竟越来越深。而在这种难以割舍的爱恋中,童晓燕发现,吕清君对自己从未有过超乎警界线的举动仅在一次极度的感情冲动中,他们相拥亲吻了#39;那是双方压抑不住的感情冲动,是爱与火的同时迸发!因此,在爱恋的同时,童晓燕对热切爱着的人又多了份敬重。

后来,他们不再满足于那种偷偷摸摸的精神碰闯,他们需要一个自在的空间堂堂正正的接触,那些宛若打量小偷似的目光已盯得他们浑身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爱情小巢出现了!

当童晓燕将吕清君带进这间自己精心布置、却陈设极其简单的小房时,吕清君流下了动情的热泪。他紧紧地拥住童晓燕,只喃喃地说着:“终有一天,我要用全新的一切来迎娶我的新娘!”

这被二人戏为“爱情小巢”的临时租房,从此就成了他们进行精神交流的幽会场所。面对娇俏可爱,钟情温顺的童晓燕,吕清君那怕有时热血奔突,激情难耐,他却宁肯去用冷水浇头,而不愿以她人之夫的身份,亵读了他们的爱情,更不愿让童晓燕的身心受到意外的伤害······

“可是,这一切谁能相信呢?”此刻童晓燕心碎地想着,“人们往往将堕落,无耻和第三者联系在一起。包括自己的父母都曾这样告戒过自己。不用说,仅这一桩‘桃色事件’就将足以毁掉吕清君和自己!”童晓燕万念俱灰地想着,又忆起了母亲出事后的第二天,吕清君万不得已用电话邀她到‘爱情小巢’,告诉她她母亲送票让林卫红目睹“现场”时的心情······当时,她震惊、她痛苦!她真不理解母亲这种残酷得不近情理的手段······现在全结束了,一切恩恩怨怨全随着母亲的去世成了恶梦般的往昔,留下的苦果只有自己吞咽,但愿不要再牵连那些她爱着的亲人······此刻,正当她浮想联翩时,门轻轻开了,那位在她眼中可敬亦可恨的刑侦大队长笑吟吟地进了满是秋阳的病房。

童晓燕冷眼望着余海,不知这位厉害的刑侦大队长又给自己送来了什么坏消息。

“小童!”余海目光炯炯地盯着童晓燕,朝他抛去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给你送来一个好消息案子即将了结,真正的凶手马上就会被我们逮住。”他在病床旁和童晓燕面对面地站定了。

余海希望在童晓燕这儿再度证实自己推理的正确性。人命关天,年轻的队长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啊······”童晓燕却猛吃了一惊,没有破案后的意外的惊喜,她的心在片刻间反而朝下沉去。对她来说,母亲的去世已经成为事实,她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再去送上一条人命,她宁愿将一切罪名让自己承担。

刑侦队长在心底里悄吁口气。

童晓燕不敢再看余海,她怕对方那种近似猫玩老鼠般的目光。

阵沉默过去,刑侦大队长又终于轻轻开言:“我想,作为被害者的家属,你应该很愿意知道谁是凶手当然,我是指真正的凶手。”余海故意顿住了,只用目光射向童晓燕那张愈来愈惨白可怕的脸上。

童晓燕怔怔地呆住了。

谁是凶手?!自从听了父亲的那番详谈,她已在心底里悄悄勾画了那凶手的完整轮廓······而此刻,她重新意识到自己与那位凶手的某种可能的血缘关系后,不禁为对方干的蠢事,为母亲,为自己,同时也为那位自己还在爱着的亲人感到诨深的悲哀······

“我不知道谁是凶手!”半晌,童晓燕方才冷冷作答,“但我愿承担这一切罪名!何况”她用从未有过的讥讽语气说,“你已将我当成杀母嫌疑犯而当众拘捕!”

“对此,我深表歉意!”余海诚挚地道歉,“这只是我冒险的行动方案一次心理作战的行动方案。否则,你倘若真当成罪犯被拘留,也绝不会在这儿当陪护。”

“啊?!你······”童晓燕几乎瘫坐在地。当她明白余海的整个用意后,她对凶手的身份也随之更加清晰明了。她又敬又恨地紧盯余海,想不到在这个年青而充满朝气的刑侦队长身上,竟蕴藏着某种超常的智慧。

“那么,他呢?”童晓燕手指昏睡的吕清君,绝望地问。

“因过失杀入罪另案处理。”余海含义颇深地看着童晓燕,轻声却清晰地说,“但爱情足以抹平他短暂的铁窗生涯的伤痕!”

此时此刻,童晓燕无法理清对眼前这位年轻刑侦队长的认识和感情。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宛若泥塑木雕一般地立在原地。

住院部楼外的草坪上,皮小安斜依摩托车,正在等着余海。今天他穿套纯白货装,紫红领带,显得潇洒而有精神。

小伙子情绪很好。他一见余海走近,转身上了摩托,一边踩响发动机,一边笑问:“去京剧团?”

“干嘛?”余海佯作不解。

“抓凶手呗!”皮小安吹了声口哨,又接着说,“快将案子了结,晚上美美地去跳上一场‘迪士科’,然后再倒头睡它个天昏地暗!”

“凶手不用抓啰,”余海神秘兮兮地笑道,“他已经到了局里。”

“你又搞什么新花样?”皮小安回头瞥余海一眼,将摩托车迅速驶离了武警医院。

“伙计,心理作战方案已告胜利!”余海长吁口气告诉皮小安,“今早,我们果然接到一个男子的匿名电话,他大骂我们是饭桶、白痴呢。”

“哦?”顺风飘来皮小安大感意外的声音,“还真有这样的细节?”

余海接着说:“果真是我们分析中的那位对象!这样,我们已有了破案的物证,我让他来自首。”

“你?!”皮小安震惊不已,“你不怕他外逃或自杀?”

“早已做了布置。”余海哈哈大笑。

尾声

小车在轻快的音乐声中朝机场驶去。

丁锦枫依然是归时装束,只是在她的身旁多了送行的余海和童焱。这时,她转眸打量着余海,发出由衷的赞叹:“余先生,真没想到,在短短的数天当中,您和您的部下竟破了这么一桩毫无头绪的疑难大案!”

童焱也在一旁痛苦插言:“是呀,我怎么也没料到凶手竟是于晓刚······”

“这还得从丁女士归来时说起呀!”余海拿出一支烟正欲点火,看看童焱,又望了望丁锦枫,忙将香烟又收进了西装兜内。“您在回到南湖后突然改变了原准备只是回国看望的想法,而促使您这想法改变的原因是了解了童老与花月仙之间的冷漠关系。那么,他们当中的一些细节和内情您在海外绝不可能详知。于是,我们调查了您回到南湖后所接触过的对象······除童先生外,您第一个接触谈话的便是出租小车司机。按照这个分析和推理,我们将那天去过机场的小车都进行了调查,终于发现于晓刚那天代他的朋友开车去过这一点,后来我在京剧团团长杨明华家也得到了证实:司机们也在利用各种门道捞外快。当时,您乘的恰好是于晓刚代人开的那辆‘的士’。他当然最了解这一切内幕。第二······”余海突然迟疑地看了童焱一眼,顿住不说了。

“没关系,往下说吧。”童焱敏感地说,“现在也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听说童老患病,我去医院查看了他的病历,也找主治大夫了解过,”余海委婉地往下说,“发现童老患有······男性不育症。”

“那偶然发现真使我吃惊!”童焱尴尬而痛苦地接口说,“我才追问花月仙,知道了她和于玉朋那一幕往事。原来我不敢相信,以为她在运动中瞎说的······”他深深叹了口气,“好吧,小余,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啦,你往下说吧。”

余海接着说:“从这以后,我对童晓燕、于玉朋、于晓刚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即童晓燕的生父不用说定是于玉朋,而于晓刚便是童晓燕的同父异母弟弟了。何况,于玉朋还有意识地让儿子的名字用了一个晓字呢,这在他们之间绝不会是巧合,当时,花月仙苦于不能与于玉朋成婚,而又无法拿掉已经怀上的孩子,这才不得已匆忙与童老成婚。因为童老对前妻那一片痴情感动了她,使她觉得至少还能找上一位可依赖的好丈夫。没想到······”

车内一片沉寂,惟有丁锦枫轻轻的啜泣声。

少顷,余海继续说,“一场‘文化大革命’,将他们的悲剧推向了高潮。花月仙在高压和折磨中,精神极度崩溃,她万般无奈地说出了与于玉朋的那段往事······而于玉朋那婚后不久正怀着身孕的妻子却受不了这种刺激,终于在早产大出血后死去。从此于玉朋带着于晓刚相依为命,让儿子在孤寂中慢慢长大了。后来,于玉朋终于将一切告诉了已近成年的儿子。自小从未尝过母爱、甚至女性爱抚的于晓刚得知就在自己楼上还住着一位同父的姐姐后,真是既高兴又激动,他将自己对女性的爱恋全都悄悄倾注在这位温顺、漂亮的姐姐身上。也许,这便是心理学家们说的那种‘恋母情结’吧。他只是为了不使童晓燕在童老面前有所流露,才好不容易将这秘密保住。

“花老对女儿的严厉和那种变态了的不满作为,全被于晓刚在想像中扩大化了。楼上有不断的骂声和吵声传入他的耳鼓。他恨死这个折磨他的姐姐、而又使自己的父亲陷入不幸的女人。同时,他还在心底里认为,花月仙是自己的杀母仇敌!正因为她在‘文革’中的招供,才使自己的生母因气愤、惊异而惨死产床。在他的心目中,一年的抚育,无法抵消这些仇恨。但他却同情和感激童老,是您,给了童晓燕足够的父爱,才使她感到家庭的温暖。后来,他从楼上的吵架声中得知了童晓燕与吕清君的感情纠葛,他在盲目同情当中逐渐动了杀机。而后,他在一次与童晓燕一道去医研所的实验室寻找童老时窃得了氰化钾。

“而最终促使他下决心行动的却是由于您······”

“我?!”丁锦枫又是骇然大惊,继而似明白了什么似地长叹了一声。

“是的,”余海望着此刻面露愧疚、痛苦的丁锦执,缓缓往下说,“你的突然回归使他产生了一系列的希望:倘使您与童老能破镜重圆、外出定居的话,那么也可将童晓燕弄出国去,吕清君自然也会有出国的门路。而事实上,他将您的宾馆地址给了吕清君,希望他去找您陈叙这一切并取得帮助。到那时,他们便可不受约束地在国外成婚了。他认为这样不仅解除了姐姐的痛苦,到时还可姐弟相认,跟着也将自己弄出国去。圆了自己那梦寐以求的出国美梦······”

“唉!”丁锦槻感喟颇深地摇了摇头,“身在异乡为异客,他哪里知道客居异乡的滋味······”

“这就是他的一个自认为既报仇,又利人利己的作案目的了。

“当我们综合了各种可能的犯罪动机之后,我一直在寻找这位大幕后的凶手。联想以上那些,我们认定,只有他这位局外人在诸位的复杂关系中却有着某种意想不到的中心地位他了解你们任何一方的秘密和关联。只是万万没想到吕清君的父亲吕明竟是您二位的情场‘敌手’”余海打趣了一句,又立即接着往下说,“同时,他又在那晚去过后台,而出事后又有意离开现场······就这样,这位幕后的,看来与本案全然无关的凶手终于被我们死死瞅住了。”余海看看表,准备结束自己冗长的介绍,便简要地说,“其中很多细节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喽。”

“那么,”童焱仍不明白地问,“这些作案动机同样的也可用在他的父亲于玉朋身上啊?”

“不错,”余海点点头,只好再接下去说,“可于晓刚恰恰也在这个问题上被我们抓住了破绽。他为了案发后使我们不怀疑他的父亲,他故意在上午匆忙找了一家开歌厅的朋友,让打幻灯的小谭当晚去歌厅唱歌赚一笔外快,自己却跟小谭说好事做到底,让他父亲帮忙打半场幻灯。就这样,于玉朋那晚就被死死地钉在幻灯机旁,再加上于晓刚又有意识地嘱咐父亲的徒弟死跟着师傅一起关照那位演出的小兄弟。这一切,便都成为于玉朋没有作案时间的铁证。”

“哦······”童焱这才恍然大悟地释了疑。

余海说得兴起,索性将谜底全抛给他们:“而就在这个时间问题上,于晓刚自己却露出了大的破绽。尽管他说发案之前,他一直在外,还故意造成要车送人去医院急改而找不到司机的假象。而我却在演职员们所写下的案发前所看见的人员名单中不经心地发现了他,这引起了我的特殊警惕就因为他的反复强调不在现场!

“因为童晓燕的关系,他认识了吕清君,还成为他们的秘密信使,当然也就见过林卫红了。当晚,他发现林卫红也在剧场并发现了吕清君和童晓燕的身影。他担心这会在吕清君家引起轩然大波并危及姐姐的名声。于是,他又自作聪明地去找了高放。”

“高放原来在剧团时,因跟他父亲也学过一些小生戏,和于晓刚的关系也就不错。一次,串高放缠着要他趁天黑在公路上教他驾驶摩托时,就在于晓刚的惊呼声中和眼皮底下高放驾车撞了人,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后来,他跪求于晓刚看在哥儿们份上,帮他保守秘密。这,也就成了于晓刚心目中的有力把柄和武器。”

“后来,当高放写那张关于剧团语言功能特强的人员名单时,毫无防范地写上了于晓刚的名字。也许,由于出于艺术世家的缘故吧,于晓刚仍拥有不错的演员天赋,只由于于玉朋心灰,才没让他学戏。而语言天赋便成了于晓刚搞恶作剧的本领。为此,也多次学舌、嘲弄过他看不起的杨明华。而打给丁博士的那个电话除了拥有能将南湖土语学得微妙微肖的本领外,还得是真正了解内情,真心关心童晓燕的知情人。您们想,除了他,还有谁呢?再加上胁迫高放自首出面澄清吕清君杀人嫌疑一事,这也足以证明这幕后的关心者非他莫属了。怎么样?谜底一揭开,也就不复杂哦。”余海谦虚地结束了自己的介绍。

“啊,还是这样!”童焱和丁锦枫听得又惊又敬。

片刻过后,余海突兀一声长叹说:“于晓刚的犯罪,涉及人性这个既是缺点又是优点的古老话题。为此,我也特别希望于晓刚来投案自首,看能否判成死缓······”

丁锦枫眼角闪动着泪花,黯然叹息道:“早知这样,也许我不该回国······”

“不!”余海忙安慰丁锦枫,“这一切并非因为您的回归而造成。您怀着美好的愿望回来探望阔别已久的故土,这责任并不在您。”他略作停顿,而后又深有感触地叹道,“我们的某些年青人太狭隘,太无知!他们总将历史造成的恩恩怨怨归罪于个人,这是极端错误和不公正的。其实,花月仙本人才是最大的牺牲品。因为种种的不幸,她在长期的压抑和无法自拔中产生了变态心理,而于晓刚却简单地将这一切全归罪于这个可怜的女人。因此,他才自作聪明地犯下了这杀人的弥天大罪。”“真使人难以相信和接受······”片刻过后,丁锦枫伤感地说起了另一个看似与案情无关的话题,“表妹在事业上兢兢业业地奋斗了终生,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却万没想到她······她将自己的生活之路,竟谱成了一曲令人断肠的明星悲歌······”此时此刻,说到这动情之处,对花月仙第一次露出种诚挚亲情的丁锦极不禁悲从中来,只见两颗大大的泪珠竟顺着那张白皙的面容悄然滚落。

车内气氛,顿变得沉闷而充满哀伤。

童焱也痛苦万分地斜依在车座上,半晌未见说话。余海见状,忙宽慰二人说:“这人生悲剧的造成,既有社会因素在内,但也不能排除她性格的弱点。不过,无论如何,在喜爱她的观众心目中,她依然是颗为艺术事业而闪光发热的明星。她所塑造的一系列艺术形象,会活在许多观众的心目之中。死者既已长逝,我们就忘了她的那些恩怨是非吧。用句时髦话说,一切朝前看!”

“当然,只能这样喽!”丁锦枫也不愿再勾起童焱的痛苦,忙敛泪附合着答道。

余海见车内气氛总算有所转换,忙换个话题,关切地朝丁锦枫发问:“丁博士,您对今后的安排呢?当然”他含笑悄瞥童焱一眼,热情地补充说,“祖国是热烈欢迎您这种医学人才回来为‘四化’出力的!”

丁锦枫出人意外地点了点头:“这次回国使我重新认识了祖国和我们的政府。说实话,由于受到某些宣传的影响,我将一切都想像得多么可怕!自从表妹”她再一次对花月仙流露出某种亲人的感情,“出事后,我吓得欲哭不敢,真怕将我和他”他指了指童焱,“都当成杀人凶手呢。谁知你们这么一丝不苟地快速破了案。不错,祖国的确在前进。像我们余先生这样年轻有为的新一代正在走向各级领导岗位。看来,国家大有希望。我嘛······”她偷瞥童焱一眼,既含情、又坚定地说:“这次出国稍事料理后,便回来,按你们说的那样,将余力献给‘四化’吧。”

“哦?!”童焱颇感意外地看了看丁锦枫。叉转眸朝余海送去感激的目光,“我准备将这一切全告诉晓燕。”他令人意外地骤转话锋,“老于已经失掉了一个儿子,现在,也该将这女儿还给他啦。”

“你?”余海和丁锦枧都大感意外地望定童焱,一时间,竟怔住了。

“以后,你回国了,更好。’童焱低垂着泪水盈盈的双目,结结巴巴地轻吐衷言,“让我们一起将晚年耗在实验室中,为人类征眼癌症而努力吧。”

“好哇,我也加入你们这支治癌队伍。”余海朗声笑道,“不同的是,我们专为挖掘社会的毒瘤而努力。”

“哈哈······”小车内,终于漾开了轻松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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