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士兰
悠悠妈妈常去的一家蛋糕房名字很怪：嘀嘀嗒嗒烘焙剧场，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联想起嘀嘀嗒嗒的口水，然后就会闻到蛋黄沙琪玛的味道。这不，下了班，妈妈又走进了“嘀嘀嗒嗒”，老习惯，在店里转了一圈儿之后，停在了沙琪玛跟前，小包装的沙琪玛整整齐齐地码着，色泽金黄，散发着鸡蛋和面粉烘出来的独有的香味。妈妈不为人觉察地舔了舔嘴唇，好像看见了悠悠馋馋的小舌头，点点头：“嗯，嗯，悠悠最爱吃蛋黄沙琪玛！”自言自语过后，自然是掏腰包啦。
悠悠背上背着大书包，手里提着一个食品袋，一甩一甩地，边走边吃边跟同学们说话。
“我最喜欢吃泡芙！”悠悠嘴里挤满了泡芙和奶油，仍然不停地说着，“奶油泡芙，巧克力泡芙，菠萝泡芙，香草泡芙，抹茶泡芙，蓝莓泡芙······”一连串的泡芙从悠悠嘴巴里飞出来，小妮抹了抹嘴角的蓝莓酱，捂住了耳朵，嚷道：“天哪！泡芙把我的耳朵都泡烂了！”
佳佳瞪着圆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悠悠的脸庞：“你真的爱吃泡芙吗？你确定你爱吃泡芙吗？你一定爱吃泡芙吗？你拿得准你爱吃泡芙吗？你真的真的真的（······n个真的）爱吃泡芙吗？······”“stop！”一个菠萝泡芙堵住了佳佳的小嘴巴，只有黄色的尖角儿露在外面。佳佳眼珠子转过来看看悠悠，转过去又看看小妮，憋着一肚子笑在泡芙里面。
终于咽下去了，“哈哈哈哈······”
伙伴们都知道，悠悠是六一班出了名的泡芙女孩儿。
有没有不爱吃小甜点的女孩子？大概没有。
不爱吃泡芙的女孩子算不算95后？大概不算！
悠悠就是95后最爱吃泡芙的女孩之一。几乎所有的零用钱都用在买泡芙上了，她最喜欢的泡芙是奶油泡芙，她喜欢咬破膨松面包之后一涌而出的奶油，在舌尖上滑滑地缠绵的感觉。她总以为那就该是爱的感觉，膨松而缠绵，爽滑却不甜腻，不过······
因为喜欢泡芙，爱屋及乌，悠悠喜欢唱刘亦菲的《泡芙女孩》：“月光中爱像泡芙膨松，换上美丽衣裳，既不安又自由。橱窗中霓虹编织彩虹，踮着脚的你我，做着长大的梦······”轻松跳跃的旋律，什么时候妈妈的爱能像泡芙一样膨松？
三个人分手后，悠悠把空空的塑料袋罩到鼻子头上，闻闻好闻的泡芙的甜香甜香的味道，然后依依不舍地把食品袋丢进路旁的垃圾筒。独特的奶香一直跟在悠悠身后，可是，悠悠还没有进门，就已经闻到了沙琪玛的味道。真不知道蛋黄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腥，这么冲鼻子！
悠悠站在门外，有几分钟的犹豫，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推开了家门。沙琪玛的味道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妈妈的甜蜜：“悠悠放学啦？看，妈妈给你买什么好吃的啦？”妈妈把一个沙琪玛送到悠悠面前，“你最爱吃的蛋黄沙琪玛呢！”
悠悠本能地躲闪，不知道是躲闪沙琪玛的味道，还是躲闪妈妈的味道？
但是她无处可退，妈妈温柔而有力的手臂揽着她，她只得接下沙琪玛。“你吃！妈妈给你做饭去！”
“妈！”，悠悠拉住妈妈，“您尝一个呗？”一脸的乖巧。
妈妈幸福地笑了，“妈妈不吃，好贵的啦！省给宝贝闺女吃吧！你吃了就等于是妈妈吃啦！”说完，妈妈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悠悠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那块沙琪玛，好像还带着妈妈暖暖的体温。她艰难地撕开包装，咽了口唾沫，掰下一小块，填到嘴里，唾液里的蛋白酶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地分泌出来，包围了它们。甜，粉末状的甜携带着蛋黄的腥味瞬间堵塞了她的味蕾，她艰难地咽下去。
“月光中爱像泡芙膨松······既不安又自由······踮着脚的我，做着长大的梦······”熟悉的旋律又响起在耳边，爱像泡芙膨松，什么时候妈妈的爱才能像泡芙一样膨松！
“瞧瞧，妈妈的宝贝女儿，像淑女一样的文雅！”妈妈走出厨房，悠悠优雅的吃相，再一次遭到妈妈的好评！妈妈看着悠悠吃着沙琪玛，真的就好像是吃进自己嘴里一样幸福和陶醉。
“我小时候哇，眼巴巴地看着柜台里金黄金黄的沙琪玛，闻着好闻的面粉的味道儿，那口水嘀嘀嗒嗒······就是没钱买。你们现在真幸福，喜欢吃什么就有什么，哪像妈妈小时候······”又来了，妈妈的老调重弹。
“妈妈，我······”悠悠欲言又止，吐出来的话却是，“沙琪玛好好吃呀！”舌头一阵惊跳，大概它无法接受悠悠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吧！有什么办法呢？实话实说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的！要是告诉妈妈其实我不喜欢吃沙琪玛，一丁点都不喜欢，妈妈还不得伤心死！她为女儿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多！
悠悠摇摇头，把一大口沙琪玛使劲儿咽进喉咙里。
悠悠的生日到了，正好是星期六，小妮和佳佳说好了要来给她“祝寿”，呵呵，顺便疯狂地玩一天。
“你爸爸妈妈可不可以不在家？”佳佳超级期待地问。
“应该没问题吧！他们星期六都不休息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他们明天都要去上班吗？好好玩耶！”还没到第二天，佳佳就已经高兴到要疯掉了。第二天一大早，小妮和佳佳就来了。
妈妈正要去上班，见她们来了，热情地招呼：“来，快来坐，随便玩。这是悠悠最爱吃的沙琪玛，你们也吃一块！”
“悠悠，你不是最喜欢泡芙吗？”小妮从身后提出一袋子泡芙说：“你看，我们俩买了这么多泡芙送给你，各种口味的都有！”
妈妈的笑脸僵住了，看上去，她被雷到了。
悠悠的笑脸也僵住了，看上去，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到底是妈妈，解冻比较快，她勉强笑着打圆场：“你们玩好，吃好，我不打扰你们，上班去！”妈妈下楼去了，连句“生日快乐”都忘了说。悠悠看到妈妈的背影，竟然好像有了一点点蹒跚。
剩下三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悠悠第一个发出哀鸣：“惨啦，我老妈伤心死了！”
小妮试探地问：“我闯祸了吗？我闯什么祸啦？”
悠悠苦笑：“爱吃沙琪玛的是她，可是她却把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省给我吃，虽然我一点也不爱吃。”
佳佳拍拍悠悠的肩头：“巨同情你！”
小妮闻闻好闻的泡芙的香味：“相当同情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起过？”
悠悠只有苦笑。
“现在，我同情我妈！”悠悠幽幽地说。
三个人嘴里塞着香甜膨松的泡芙，心里却很纠结，纠结如眼前的沙琪玛。生日就被这个小小的泡芙搅乱了吗？悠悠在吞下两个奶油泡芙，一个抹茶泡芙，一个蓝莓泡芙外加一块沙琪玛之后，终于决定给妈妈打个电话，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慰一下被真相伤害了的妈妈，虽然，她还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犹豫着拿起了电话，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喂，悠悠吗？”妈妈的声音，异常平静，竟然，竟然没有丝毫受伤害的痕迹。妈妈接着说，“你真的爱吃泡芙吗？”“是！”悠悠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确定你爱吃泡芙吗？”悠悠看了看身旁的佳佳和小妮，那两个人正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吐了吐舌头，才说：“确定！”
“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爱吃泡芙吗？”“真的，真的真的！”妈妈是不是受的刺激过大？
“太好了！”妈妈的声音忽然欢快起来，像小女孩儿一般，“我终于可以吃沙琪玛啦！”电话那头的妈妈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轻松异常。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你不伤心？真的，真的，这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吗？”悠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妈妈一相情愿地认为你一定爱吃妈妈最爱吃的东西，其实是为了满足我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爱你的愿望。妈妈不能跟你抢你最爱吃的东西，那样妈妈会很内疚，因为，妈妈爱你，就要给你最好的。现在，可以啦！因为你爱吃泡芙呀。”
放下电话，悠悠高呼：“耶！永别了，沙琪玛！”
唉！早一点让妈妈知道就好了！
加入了沟通和理解做调料，妈妈的爱真的像泡芙一样膨松······
（选自《中国校园文学（小学读本）》2011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