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大床上铺着一层锦被,锦被之上晋王闻人殇身着单薄的中衣懒懒地倚在绿绸缝制的枕头上。床头桃木制成的香炉之中,袅袅的熏香缓缓地飘散在室内的空气中,安神镇静的清香让闻人殇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卧房外间的空地上还残留着一滩滩的水渍,这时闻人殇刚刚沐浴时留下的。一路急匆匆的从允州回到京城,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用泡了药材的山泉水沐浴。他闻人殇长这么大就没有如此狼狈过,想当初随父征战的时候,住的是营地的帐篷,吃的是带糠的粗粮,也不曾这般狼狈过。
闻人殇懒懒地躺在床榻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静静地平复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此次前去允州为的是那串七色宝石,因为拿到了七色宝石才能找到镇国宝玺。可是事情的结果很糟糕,不仅没有找到七色宝石,还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他大宁最尊贵的晋王殿下几时如此狼狈过?
闻人殇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心里默默地说,小丫头片子,以后千万不要载到本王的手上,不然一定让你好看。
这时窗子上传来几声扣扣声,闻人殇缓缓睁开眼睛,此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清明,睿智里带着几分阴冷。俊美的嘴唇微动:“进来吧。”
窗子被推开,一个身着墨绿色劲装的男人闪身而入,单膝跪地道:“王爷,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探查了北边的魏候。侯府里面没有什么大动静,几个不成气候的庶子为了世袭的爵位争得厉害,魏侯夫人因为早年失散的儿子迟迟没有找到心力憔悴,两年前就住进尼姑庵吃斋念佛不理世事了,而魏侯最近的身体似乎也不大好,一直卧床不起。”
闻人殇自床榻上坐起身子,脑子里则是在快速地分析着先帝的死是否与那魏侯有关系。侯府里面,嫡子失散,下落不明,庶子各个草包一个不学无术,正房夫人一心挂念失散的儿子,遁入空门,为子祈福。姨夫人们撺掇着自己儿子争抢世袭的爵位,整个侯府乌烟瘴气的。侯爷自己也重病缠身,卧病在床了。这样的魏侯府不等先帝下手,自己就要覆灭了。
可是如果不是魏侯所为,那么先帝的离奇驾崩到底又是因为哪般啊?先帝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后来被封成王侯将相的人中,就只有魏侯和秦将军了。如果不是魏侯,那么就是秦将军了。可是秦将军这几年来悼念亡妻,一直都住在允州。离得太远,而且他的女儿将来是晋王正妃,被理由更没有动机谋害先帝啊。
晋王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任何头绪,便对那来禀报消息的下属道:“我知道了。魏侯那边就算了,今天开始盯紧皇宫,宫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要禀报给本王。”
“是,属下领命!”墨绿劲装的男子很快地闪身出了窗子,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盯着那扇半开的窗子,晋王再一次陷入沉思,如果先帝的死因和宫外的人没有关系,那么最大的疑团就只能在宫里了。先帝身边近身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全部都审讯过了,仍然没有问出什么事情来。可是晋王就是不相信先帝会自己生病,然后短短的数月内病情加剧,不治而亡。虽然总感觉不太对劲,可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外胆怯地问道:“王爷,你前些日子都不在府里,宫里面送来好些折子,全都放在书房了,王爷你……”
闻人殇穿了鞋子,下了床。对外面的小太监道:“小全子,进来帮本王穿衣。”
小全子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垂头穿过外厅,绕到卧房来,熟练地在衣柜里拿出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展开衣袍,走到闻人殇的身边刚一抬起头来不觉一声惊呼:“王爷为何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受了伤?”
闻人殇心里一阵埋怨,哪一个男人连着行了好几个时辰的房事不会体虚?没有精尽人亡算他闻人殇命硬!可是这样的丑事自然不能说出来,只是开口淡淡地说:“本王无碍,休息几日就好了。还不快给本王穿衣?不是书房里还堆着奏折吗?”
“哦。”小全子蓦然回神,手脚麻利地把那身天山冰蚕吐得丝线织得布料裁成的衣袍一丝不苟地穿在晋王的身上,嘴上也没闲着,嘀嘀咕咕地说:“先帝爷也真是的,就是再宠爱如妃,也不该让那么一个小娃娃当皇帝啊,王爷你最亏了,所有的国事一样也没落下,却偏偏只是个王爷,瞧瞧这脸白的,一定是累着了……”
小全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晋王此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心里只打颤,于是便噤了声。替主子更衣完毕后,目送着主子挺拔且孤傲身影出了房间,朝书房走去。
刚刚走到王府的花园里,闻人殇忽然顿住,一个莫名的想法袭上心头,这些日子来他审讯了所有的人,唯独没有怀疑如妃,也就是当今的太后。他一直以为,那样一个美丽温柔弱小的女子,不该会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来,可是自从那个雨夜里那个老太监的一句话,先帝病重的时候,一直都是如妃娘娘近身伺候。他不得不去怀疑那个独居深宫,美丽柔弱的太后。
举头看向花园里桃枝上的花苞,闻人殇摇了摇头,不会是她,一定不会是她。那个女子有天下间最美的舞姿,有天下间女人中最善良的心,有天下间最美丽迷人的眼睛,脸庞……可是如果不是她,那么又是谁?到底是谁谋害了他今生最最敬爱的父皇?
皇宫之中,太后的寝宫之中,玉如正斜卧在长椅上,用那玉葱般柔美而且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轻轻地拈着茶碗的盖子拨弄着茶碗里一片片的银针茶,此茶是上月刚刚送到宫里来的贡品,入口微甘,甘后略苦,苦后又透着香醇,咽下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此茶今年统共就只得了两包。其中一包她已差人送去了晋王府,只是不知晋王他此时此刻有没有在饮此茶呢?
玉如觉得自己患了严重的相思病,不管任何事情,任何事物,都会拐上几个弯的想到那个男人身上去。她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候,因为可以放肆的想念心爱的男人,她痛恨这样安静的时候,因为那个心心念念爱着的人不在身边,她只是一个人这般孤独的活着。
玉如忍不住微微地叹了口气,银针茶喝进嘴里也觉得没了原本的香味了。正在这时一身宫女装束的百灵走了进来。
玉如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如何?那个秦雨菲死了没有?”
百灵抬头看向高高的长椅上的服饰华丽的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前一刻还是面目柔情的艳丽女子,顷刻间满目怒火,砰地一声将手里的茶碗顿在面前的案几上:“没死?竟然没死?为什么没有死?不是说她没了那什么七色宝石就会立刻死去吗?”玉如满脸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心狠手辣冷面无情的闻人殇都亲自出手了,她居然没有死?
百灵走上前去,伸出手按在玉如的肩膀上,悄声道:“娘娘,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那个秦家小姐,而是镇国宝玺。离门主宽限的时间,只有十天了。”
听了百灵的话,玉如顿时冷静了下来。是啊,还有十天了。体内中的蛊虫已经忍不住开始躁动了。若是没有了门主的解药,便会全身枯竭而死,不要,她不要那么难看的死去。该死的鬼门,对她来说就如同鬼门关那样的可怖。逃不开,躲不掉,一个永远甩不开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