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觉得现在最着急的是谁?”胤祥坏笑着看向胤禛,不等他回答就自己说了下去。“最着急的就是那些等着送嫁妆的人。”
胤禛不解的问道:“怎么会?人家都把事情办成一多半了。”
胤祥摆了摆手,“四哥,这事儿不在前头准备了多少,这事儿只看最后那一哆嗦。”说着胤祥伸手在桌子上勾画了起来。“明眼人都知道,凭着僧格的家底,根本不可能给女儿置办这样的嫁妆。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
“你这不是废话吗?!”胤禛瞪着胤祥道。“而且支持他的人做不过就是老八那一伙儿。”
胤祥没和胤禛争执这些,只是继续道:“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失算了。”胤祥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胤禛听的有些着急,催促道:“老十三,你平日里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今儿怎么跟说书先生上身了一样?老是在关键的地方就下扣子。”
胤禛平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人也是一贯的老成稳重,能看到他着急的时候确实不多。
胤祥瞧着胤禛现在的样子,不免有些想发笑,可到底还是顾忌这这位四哥的面子,勉强忍住了笑意,“他们放出风声的本意是要让我先难堪一番,再跟着着急。可惜他们算错了时机,风声露出的太早了些,反倒是跟我们留了不少防范的机会。现在他们大约也知道不妙了,但是苦于覆水难收,所以只能盯紧了咱们,准备着好见招拆招。”
胤禛听了一愣,敢情自己昨儿个找着一群人商议的事情,还没胤祥自己琢磨的这几句话来的透彻,不由得对胤祥有些刮目相看。
“四哥,您也不必如此看我。”胤祥察觉到胤禛对自己的审视,“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费脑子也没意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念声因为我在宫里吃了不少苦,一多半都和我这贪图省事的性子有关系。今后她跟了我,我总不能还时时置她于险境吧?别说是险境,就是让她多受一份委屈我都不愿意。”
这话听得胤禛身上一阵恶寒,“好端端的说正事儿,怎么就扯出这些来了?也太……”
“也太儿女情长了?”胤祥自嘲的一笑,“四哥,你不懂。男婚女嫁人之大伦,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见着念声之前,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可自打认识了她,我就时时会想,若不能娶她为妻,我日后会是如何?皇阿玛答应赐婚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两个字,‘幸甚’。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厮守,就是幸甚了。”
胤禛不否认自己刚才的看法,“你说的我可说不出口。但是,我大约也是懂得的。”
胤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胤禛。
胤禛面上一烫,忙岔开了话题,“说正经事!说了半天,你也就是分析了分析人家的路数。拆招的解法可有了?”
胤祥也不再为难自己四哥,正了神色道:“其实办法很简单,釜底抽薪即可。”
“釜底抽薪?”胤禛没太听明白,哪个算釜底,哪个算薪?
胤祥又坏笑道,“自然就是僧格了。”
“僧格?”
“他们做这么多事情,都是要打着僧格的旗号。如果我们让僧格知道,他背后站着的人其实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你说他会怎么做?”胤祥说着狡黠的冲胤禛眨了眨眼睛,“僧格的一时糊涂已经给他自己种下了祸根,这世上居然真有人蠢到帮着别人来整自己的女婿。爷只要让他知道,爷已经东西了这一切,而且很不高兴。四哥您说,他是不是就慌了?”
胤禛听完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昨天自己府里那番争论,人人都只顾着要去对付僧格背后的势力,却完全没在意这个台面上的傀儡。现在让胤祥这么一说,胤禛还真觉得这事儿不难解决了。
不过没等胤禛高兴太久,胤祥自己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但这样做之前,我们也有一个难题要解决。”
“什么难题?”在胤禛看来,现在已经是迎刃而解的局面了。
胤祥点了点桌面,“他们用什么说服的僧格。僧格即将成为皇亲,富察家虽然不如从前显贵了,可底子上的势力还在。僧格就是脑子再不够使,能让他答应这步棋,应该还是要有些手段的。”
胤禛听着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胤祥现在说的话几乎和邬思道昨天和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邬思道对胤禛没有剖析那么多对方的想法,而是直奔主题的说,不管做什么,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明白僧格这样做的原因。而这些原因绝对不是简单的出风头之类的,若不是许以厚报,就怕是授人以柄了。
“四爷,一个人攀上了皇亲,还能做出这种等同把自己亲闺女出卖掉的事情来,那得是破釜沉舟之心啊!”邬思道那瘸子说出这话时脸上的狞笑让胤禛现在想起还很不舒服。
胤祥看着胤禛脸色变了几变,关切道:“四哥,您没事儿吧?”
胤禛脸色难看的侧过了身去,“无妨无妨,只是一时有些心悸。”
胤祥听了起身就要招呼外头送些茶水进来。
却被胤禛止住了,“没事儿的,你继续说。”现在不管是邬思道还是胤祥,带给胤禛的震动都有些过头了。“你说的没错,僧格到底也不是个蠢材,放着嫁姑娘巩固自己的便宜买卖不做,非要把好好的侧福晋变成弃子,那就必然是有人给他支了更‘高明’的一步棋。”
“所以这事儿就要拜托四哥了。”胤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我毕竟还没有开府,外头的路子有限的很。所以我想麻烦四哥,能不能找人打探一下僧格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胤禛倒不是没有这些手段,但他的人马部署都隐藏的极深,要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露出马脚,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兄弟客气什么?”胤禛没有明着拒绝胤祥的请求,“只是此时非同小可,我们连对方是谁都没完全摸清楚,贸然出手也未必能有所斩获。到时候打草惊蛇,让对手多加防范,岂不是更没了机会?”而是用各种顾虑来给自己可能找不出答案来铺路。
谁知道胤祥并没有因为胤禛话而忧心着急,“无妨。四哥只管放手安排便是。”
胤禛看胤祥成竹在胸的样子,试探道:“万一失了先机……想再找机会下手可就难了。”
胤祥莞尔一笑,“四哥,咱们什么都不做,对方顶多是多些忌惮,越发盯紧我们。我们做了,就像您说的,他们会防范。我们攻他们守,我们可以攻的肆无忌惮,可他们守只怕是战战兢兢。越是欲盖弥彰,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和破绽。然后我们稍一敲打,他们自然要再弥补这些,到时候只怕就是越补越破,越破越补,补到最后还是补漏了。”
胤禛略一沉吟,惊觉胤祥这个计策简直无懈可击。“你的意思是一旦我们发现了什么,对方有所察觉后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抹去我们发现的线索,可抹去本身这个动作就充斥着暴漏的可能性?”
胤祥点了点头,肯定了胤禛的说法。
胤禛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感慨道:“好啊!妙啊!老十三,你这个脑子怎么就能转的这么快?”
“四哥取笑我了。”胤祥转而谦逊的一笑。“这哪里是我脑子转的快,只是想了这么多日,一直都没想出破解的法子,就没再挠头苦想。偏巧昨儿海亮手里没有分寸,磕裂了我的一方砚台。当时没察觉,时候他收拾的时候才发现案子上已经积了一摊子的墨。后来他说,得亏是砚台,要是花瓶子谁能看得见这裂竟然是从里头裂到外头来的。”
所以胤祥才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么个法子,既然抓不到什么线索,索性敲打起来,让对方先乱了阵脚,说不定就能有机可乘了。这缝隙从敌人内部一点点的渗出来,就算不洒汤不漏水,也容易有外头能瞧见的伤,抓住这一条,穷追猛打,不怕挖不出大萝卜。
胤禛听胤祥分析的头头是道,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欣慰的笑道:“我还只怕你是个没心肺的,只顾着要做新郎官了傻乐,全不顾这些隐患了。没想到你小子背地里长进这么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照你现在这样,要不了多少时日,定然在朝中可以有所作为。”
胤祥顶不喜欢听胤禛说这些,撇了撇嘴道:“四哥,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吗?男儿应当纵横沙场,叱咤一方才对。终日在这朝堂之上,对着一帮酸腐之人,除了蹉跎岁月,还有什么意思?”
“胡扯!”胤禛当即喝止了胤祥的言论,“治国靠的就是这酸腐之人肚子里的经史子集,不然这江山就是打下来了,也做不安稳。”
“四哥,好见识!”胤祥突然道,“您有这样的见识,弟弟我真是佩服。”
胤禛惊觉胤祥脸上的神色和刚才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