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当年的事

太上皇像老了好几岁，对离尘道：“离尘啊……这……”

离尘直接打断太上皇的话，道：“父皇……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是今天我做了跟大皇兄一样的事，你会不会说出这句话？父皇，我也是有底线的，不要把我的善良当做理所应当。”

太上皇的身子一震，随后悠悠的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确实对离尘不公平，便对外边的小太监喊道：“去宣大皇子过来。”

小太监应声，一路小跑着去喊大皇子，结果刚出门就发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像极了大皇子，于是连忙跑过去对大皇子行礼道：“奴才参加大皇子，大皇子，太上皇正让奴才宣您过去呢。”

离远知道多半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暴露了，于是对小太监淡淡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到了大殿上，大皇子冲太上皇恭敬的行礼，又对离尘点了点头，笑道：“皇上在这里干什么呢？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姑娘不从，皇上便将人绑了过来。”

离尘没有理会大皇子的插科打诨，而是微微一笑道：“大皇兄来得正好，有一件事，我怕冤枉了大皇兄。”

只见离远看着太上皇，神情十分淡定道：“父皇，到底是什么事啊，还请父皇和皇弟明示。”

离尘见离远装傻，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被离尘的目光看得发虚，心想着，自己已经疼爱大皇子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是公平一些吧。转念又一想，罢了，大皇子说到底都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一会还是酌情处理吧。

“离远，你四皇弟捉了一个奴婢，说是受人指使，给你四皇弟下药，而指使她的人，来自长贵赌坊。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太上皇开口问道。

离远没想到太上皇竟然真的问他这件事。

皇家都是演戏的高手，眼下离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见离尘大惊，打量了离尘一会，发现离尘没什么事，才舒了一口气道：“还好四皇弟没事，皇弟现在可是万金之躯，堂堂一国皇帝，父皇之下，万人之上，竟然遭人下毒，这等奴才还活着干什么，不如直接杀了。来人……”

离尘挥手，淡淡道：“慢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大皇兄这么急着杀她干什么？即便要杀，也不急在这时。大皇兄，我听说长贵赌坊是你的产业？”

离远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儿反应过激，于是对离尘道：“是。这件事，为兄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都怪为兄治理手下人无方。”

离尘挑挑眉毛看着离远，眼里满是嘲讽。他还真会说，一场有预谋的指使最后竟然变成治理手下人不力，真是会推脱，这件事就看太上皇怎么做了。

太上皇听到离远的话松了口气，还好这孩子懂得为自己开脱。

“离远，你可知错？”太上皇想着，离反正远也没铸成什么大错，那就这样吧。于是对离尘说道：“离尘啊，你皇兄确实管教手下不力，寡人替你责罚他。离远，从今日起，你就在家里闭门思过，罚奉半年。没有寡人的旨意不许出来。”

若是依照本来的罪过责罚，即使削了大皇子的名号也不为过，但是太上皇有意偏袒，所以雷声大雨点小。

离尘早就预料到现在的结果了，相对来说，这样的安排对离远来说是无益的，这就够了。

虽然知道太上皇偏心，但离尘心里不免还是觉得有些淡淡的难过。离尘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真是讽刺呢，最是无情帝王家，不管是夙卿歌还是父皇，他总是在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离远走了以后，离尘安静的看着太上皇，终于问出自己心里那句一直想问的话：“父皇，您有没有把我当成过您的儿子，哪怕只有一日。”

太上皇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一声叹息。

离尘恭敬的行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林贵妃在听说自己的儿子被禁足以后，匆匆赶来，想跟太上皇讨要公道。或许是太上皇宠爱林贵妃太久了，以至于林贵妃在跟太上皇相处的时候，产生了一丝张扬跋扈。

林贵妃看到太上皇，连忙迎过去：“远儿犯了什么错，你竟让他自己闭门反思。”

林贵妃一见到太上皇，就开始施展女人的功夫——撒娇。

太上皇看到林贵妃撒娇后，眼里划过一抹厌烦，当年那个小女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当年太上皇生了一场大病，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头坐着一个小女人，太上皇虽然不记得她的名字，却对她那双淡如水的眸子印象深刻。那个小女子喂太上皇吃药，太上皇不吃，她便十分霸道的将药喂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强硬的渡给太上皇。

等到太上皇病好醒了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林贵妃，便认定她就是那个小女子，从此林贵妃扶摇直上，盛宠不衰。

此时此刻，太上皇锐利的鹰眸直直的盯着林贵妃，看得林贵妃有些发毛。

太上皇对林贵妃道：“菲儿，当年寡人病重的时候，你怎么敢那么大胆的对寡人呢？”

林菲儿早已经忘了当年的事，听太上皇提起，不由的一愣，答道：“臣妾当年做了什么呀。”

太上皇突然发现一件事，莫非自己当年的执念是错的？时间越长，太上皇越是发现，林贵妃当年的那双眸子不见了，还是说他本就找错了人？

反倒是有一个人却越来越像自己梦中的那个眸子……

其实，太上皇倒不是偏心哪个儿子，而是偏爱哪个女人。这么多年他偏宠林贵妃，只是因为他以为林贵妃就是当年强硬喂自己吃药的那个女子。

太上皇爱那个女子，或者说是执念吧。因为爱上了那双清淡如水的眸子，所以才那么宠爱林贵妃，殊不知自己宠错了人。却与原本的那个人错过了一辈子。

离尘的娘亲，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只是因为生得貌美如花才被选进宫。不过被太上皇承宠了一次，就怀上了离尘，后来却再没有得到更多的关注。

可是那个一向清冷的女子，却爱上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那个天神般的男人。平日里遇不到他，只能在他生病的时候偷偷去看他。

离尘的娘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一整夜，喂他吃药的时候，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不肯吃药。于是离尘的娘亲难得强势了一次，硬是将药喂给了太上皇，却不知道这一喂，竟使得太上皇倾心一生。

因为自卑，离尘的娘亲在太上皇醒之前走了。而当时的林才人刚好到了那里，太上皇醒来认错了人，两个人从此错过。

离尘的娘亲在照顾了太上皇一夜后，听到林才人御前侍奉有功，被封为昭仪的消息，从此关上心门，不问世事。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林贵妃被废以后，太上皇去了离尘以前待过的宫殿，墙上一副破旧的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画上画的，赫然是那个双眸淡如水的女子。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太上皇无限的后悔，这个女子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来看过一眼。

太上皇这才知道，自己将鱼目当成了珍珠，一错就是一生。

林贵妃看到太上皇陷入了沉思，心中不禁更加恼怒。太上皇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自己当年莫名其妙的得宠以后，太上皇就经常看着自己的眼睛，却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的眼睛看什么人。

但是林贵妃才不管这些，她就不相信这么多年太上皇不是真心宠爱她的。

林贵妃冲太上皇耍小脾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离远是我们的孩子啊，您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要是以前太上皇听到，兴许会哄一哄她，可是现在太上皇心里满是厌烦的对林贵妃道：“离远是寡人的儿子，离尘也是寡人的儿子，岂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况且这么多年，寡人已经对离尘够不公平的了。”

林贵妃只当太上皇是在跟她闹着玩，于是开始跺跺脚，口不择言道：“那个下等人你提他干什么！他又怎么能够比得过我们的离远呢。”

太上皇听到林贵妃的话，突然感觉有些无力，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怒气。离尘是自己的皇子，现在更是贵为皇上，林贵妃本应该尊重，但是她现在竟然敢这么说他的儿子。太上皇为此而怒，无力却是因为太上皇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混账，离尘是寡人的儿子，离尘是下等人，那寡人是什么？看来这些年是寡人太放纵你了。”太上皇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林贵妃这么多年听惯了太上皇的温言软语，突然听到太上皇大怒骂她，愣了一下，随后梨花带雨。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早就让林贵妃忘了自己的地位，忘了自己身为贵妃，位子再高，也高不过皇上。

“臣妾难道说的不对吗？离尘的母妃不过是小小知县的女儿……”

“够了。”太上皇的表情忽然变得冷静：“罢了，既然你不想好好做这个贵妃，那寡人就成全你。来人，拟旨。林贵妃以下犯上，侮辱皇家，辱骂皇上，削去贵妃的称号，禁足储秀宫，无旨不得出来。”

太上皇说完以后，林贵妃跌坐在地上。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盛宠二十年，一朝被废。

林贵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求太上皇：“求您看在离远的份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太上皇看着林贵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竟然再也没有怜惜之情了。

其实太上皇这招何其阴狠，将一个人捧在手心二十年，让她忘了自己，一朝衰落，那种从天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感觉，林贵妃如何承受？

林贵妃飞扬跋扈将近二十年，仇人何其多，虽然林贵妃不能出去，但是别人可以进来。她要承受多少人的白眼和奚落，甚至报复，还有奴婢们的不尊重，巨大的落差会将她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