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廷旺
在小镇边上的小店里，有一种特色的小吃肉汤。肉剁成碎末，加上各种调料，香而不腻，淡而爽口。吃时，上面放些香菜，香味扑鼻。如果喜欢吃辣，再拌些辣椒碎末，离着很远就能闻到香味。
这家小店外的景色很美，对面是一望无垠的草原，青青的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置身这么美的环境，喝着香喷喷的肉汤，是一种美的享受。来小镇的游客都会来小店坐坐，他们一边品着肉汤，一边看着风景。
店主是一个老头儿，帮忙的是他的老伴和女儿。
一天，从远处来了一个老头儿，他拄着一根棍子，慢腾腾地走向小店。小店近了，他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哇，好香！这香味从他一来镇子就闻到了，可他······老头儿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喝一碗肉汤。
店里人不多。
老头儿瞟了一眼，向角落里走去。
“老爷爷，你坐这里吧。”姑娘劝老头儿，“这里宽敞明亮，能看远处的大草原。”
老头儿笑了：“谢谢姑娘，给我来碗肉汤。”
姑娘把肉汤送到老头儿面前时，她闻到一股······一股腥味儿，像好长时间没有洗澡散发出的那种味儿。
姑娘皱了皱眉，又笑了，“老爷爷，你慢慢品尝，如果喜欢别的味儿，可以自己调。”
老头儿不说话，只是笑，笑时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
姑娘走了，老头儿并没有喝肉汤，他细细打量着其他顾客。他们轻轻舀起一勺肉汤，慢慢送到嘴里，缓缓地喝一口，细细品尝，同时欣赏着远处的风景。
喝汤也这么绅士！老头不禁想到。
老头儿伸出手，他手上长满了绒毛，手指黑糊糊的。老头儿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又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好在顾客都在喝汤，看风景，没有人注意他。老头儿长长松了口气，重新伸出手，“砰”，尽管他万分小心，碗还是碰翻了。
顾客的目光一下集中过来。
老头儿脸红了，尽管他的皮肤很黑，看不出脸红，可他还是感觉血一下涌到了脸上。
“没事的，没事的，再来一碗。”姑娘看见了，安慰他说。
“我好像闻到一股异味。”顾客甲说。
“是啊，我也闻到了。”顾客乙说，“哪儿来的异味呢？”
顾客不议论了，这么好的汤和风景，他们怎么舍得浪费呢！
姑娘送来了汤，老头儿才敢抬起头来，他憨厚地冲姑娘一笑，他本想说些感谢的话，可一着急，不知说什么好。再说，他本来就很少说话。
他小心翼翼学着顾客的样子，喝下了第一口汤。
哇，好香！老头儿差点喊出声来。“咕嘟咕嘟······”老头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口气喝完了汤，他挥动着长长的舌头，结果碗就像洗过一样干净。
老头儿一抬头，发现顾客又都看着他，他不好意思了，匆匆走出了小店。走时，还没忘了给店主两个铜板，那是两碗汤的价钱。
第二天店主起来时，放铜板的地方出现了两块新鲜的肉。他有些奇怪，可两块肉一下吸引了他，他与肉打了多年的交道，这是两块好肉，用它们做汤，一定更鲜美。
果然，用这两块肉做的汤比平时鲜美多了。
常来的顾客冲店主竖起大拇指。
过了几天，老头儿又来了，他进了店，仍然找个角落坐下来，不急着要汤，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
“来碗汤吧！”姑娘热情地招呼老头儿。
老头儿点点头。来时，他特意洗了澡，洗净了黑黑的双手，又漱了口。这次，他不会让其他顾客难堪的。
老头儿慢慢拿起舀子，轻松自如地用了起来。这段时间，他在家里一直练习这些动作，练熟了才来的。
“来点这个吧！”一个顾客好奇地凑了过来。
老头儿看了看，他不认识，可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只好点了点头。
对方往他的碗里撒下一片红红的东西。他本来就怕红色。这红色，会不会······他犹豫了，该不该喝这汤。
“很好喝的，又香又辣。”对方喝了一大口，很舒服的样子，“放心地喝吧，保你喝了这碗，想下一碗。”
他端起了碗，小心地喝了一口，顿时，嗓子眼儿里就像着了火，从嗓子眼儿一直烧到胃里，火辣辣地痛。他拼命忍着，忍着······那些红红的东西就像无数只小虫子，从他的胃到嗓子眼儿，不停地爬来爬去，他难受极了。
“阿······阿嚏······”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喷嚏。
不得了，肉汤溅了周围的顾客一身。
“你······”顾客生气了，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老头儿慌忙赔礼。
“他不是故意的。”姑娘劝大家，“衣服脏了，我帮你们洗吧！”
既然店主这样说，顾客就不好意思了。
店主亲自端来一碗汤：“吃不了辣的，就不要放了。”
老头儿感激地看了店主一眼，原来是辣椒捣的鬼。
他喝完了，抹了抹嘴巴。他又后悔不及，人家可不是用手抹嘴巴的，咳，改掉这些习惯真难。不过，能遇到好心的店主一家，他还是很高兴的。
走时，他又给了店主两个铜板。
店主看看铜板，与别的铜板一模一样，黑渍渍的，长满了锈。
店主再一抬头，老头儿已经走出了小店。店主追了出来，没有老头儿身影，仿佛他一眨眼间就消失在大草原里。
“好快啊！”店主嘟囔了一句。
第二天，店主醒来，急匆匆地跑向柜台，他惊呆了，那里昨天放两个铜板的地方果然又出现了两块肉，新鲜、嫩嫩的肉。
店主似乎明白了，他马上做起了汤。不过，他还是留了一块肉。
老头儿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是个雨天的黄昏，雨不大，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样的天气，又临近天黑，没有几个顾客。
就在这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原来是你！”店主惊喜地喊道。
老头儿咧咧嘴，灿笑着，嘴里发出一股腥乎乎的异味。
“你等着，我给你熬一碗新汤。”店主说完，就进了厨房。
老头儿仍坐在原来的位置，好奇地打量着小店。小店没有顾客，他才敢这么大胆地看呢！店里有些黑，不过，他的视力很好，一点儿不受影响。店里很干净，很古朴，有点像他的家······老头儿想到这儿，偷偷地笑了。
他又看了看外面，外面正下着雨，下了整整一天了。他的家有些潮。这里却很干燥，又能喝到美味肉汤，他满足地笑了。
店主端来了汤。
老头儿一愣，一下就闻出来了，这次的肉汤是用他给的肉做的。
“咕嘟”，老头儿一仰脖，喝光了。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店主叨唠着，“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肉，给你熬了一大锅，足够你喝的。”
老头儿笑了，他感到只有在店主面前，才没有拘束，才不会紧张。
“你从哪里来啊，叫什么？”店主上上下下打量着老头儿。
老头儿猛地抬起头，看店主没有坏意，凑近店主，小声地说：
“我从草原来。你问我叫什么？”老头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你可别害怕啊······我叫······叫······叫狼······”
店主点点头，会心一笑，两人就像一对老朋友，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天黑了，肉汤喝完了，老头儿决定离开这里。
店主把老头儿送出小店，说：“想喝汤的时候再来。”
老头儿点点头，消失在漆黑的草原里。
从那以后，老头儿再也没有出现过。
（选自《东方少年·快乐文学》2011年第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