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陈言去自由市场买菜和水果,朱小北在家里等他,他们说好陈言回来就去小北父母家。
休息的日子是最幸福的,可以赖在床上,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经常朱小北会一直赖到中午。可今天她却躺不住,心里有种兴冲冲的感觉。
她起床穿上新买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袖子有一点长,也许应该改一改,这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谁呀?”
“我,是我。”
朱小北还没有明白是谁,心已经跳得快了。
果然,果青站在门外,他是来给她送照片的。照片很大,用纸包着,他小心地交到朱小北手里,怔怔地对她看了一会儿。“你比我记忆中的还美。”他说,微带痴迷地一笑:“再见,我走了。”
一眨眼的功夫果青就消失了,只在阴凉的楼道里留下一股阳光下的气息。朱小北几乎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来了。她把照片放到床上,一撕开纸就愣住了。
天哪,这是她吗?不可能是她。这个女人多么白嫩多么诱惑人啊!连她自己都被迷住了,那柔和的光从女人的酥胸散发出来。
朱小北看哪看哪,脸微微有些发烧。
后来她惊醒过来,把照片小心地包好,放到床底下,她觉得现在不能让陈言看见,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提起果青呢。
这一天他们去了朱小北父母家,吃了两顿饭,回来又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陈言坐在床边洗脚,朱小北躺在被窝里看杂志。可是她在杂志上看到的不是印刷的文字,而是幻想中的影像,果青的目光是多么热辣辣啊。她自己呢,被一种爱慕的气氛包围着,满心感动。
陈言洗完脚端着脸盆出去倒水,经过马尔福的房门,里面亮着灯,等倒完水回来,灯光灭了。他拎着空盆推门进屋,吃了一惊,朱小北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
陈言身上像通了电似的,兴奋起来。朱小北睁开眼对他笑着:“来,快来。我要你来。”
他放下脸盆,插上门,开始脱衣服解裤带,朱小北把皮带一抽扔到地上,他弯身想捡起来,“干吗?捡它干吗!”
陈言什么都不管了,激动地爬到朱小北身上,一下就进入了她的身体。朱小北不由呻吟出声,陈言凑在她耳边说:“小声点儿。”
她根本不理,更加放纵起来,陈言小心地停住动作。
“怎么了?”
他用目光示意隔壁的马尔福。
“那又怎么了,我愿意。”朱小北说着故意一声接一声发出沉醉的叫喊,陈言伸手捂她的嘴,被她奋力挡开。他翻身跳下床,轻轻扣开房门,想看看隔壁的动静,刚刚把身体探出去,就觉得后背被人一推,推出屋门,推到走廊上,门在他身后“咔”地插上了。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照着一丝不挂的陈言,他急急地轻声敲门,可里面毫无动静。
“别闹了,小北,快开门,快点……”
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响动,陈言倏地冒汗了,他惶恐地愣了一下,撒丫子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跑去。从厕所的门缝里,陈言看见马尔福的房门开了,那老东西蹑手蹑脚走出来,溜到他家门口凑近地听着。陈言心里一阵冒火,简直忘了自己的处境,“嘭”地把厕所门一撞。
马尔福吓得一激灵,狼狈地逃回屋去。陈言暗自笑了,他又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接着他飞快地冲出厕所,冲到自己家门前,只见他家里的灯忽然灭了。
陈言又急又怕,压低声音乞求:“小北,求求你开门,求求你了。”一边时刻准备着再冲回厕所。然而他的手轻轻一用力,门“吱呀”开了,陈言大松了一口气,侧身钻进屋子,黑暗中朱小北滑溜溜的身体紧紧抱住他。
星期一早上,陈言走进办公室,马尔福已经坐在桌前,正在往杯子里倒茶叶,一边抬起手腕看看表:“都几点啦?小汪怎么还没来。”
虽然他像是自言自语,陈言却不由自主地回答:“大概堵车吧。”
“她再不来锅炉房的开水都该凉了。”马尔福说着用眼睛扫扫两个暖水瓶。陈言心里骂了一句老混蛋,嘴上却说:“我去。”马尔福假意站起身也要去,陈言已经拎着暖壶走了。
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汪丽琴还没露面。马尔福出出进进,看着汪丽琴的空桌子很不满意。中午马尔福去了食堂,他一走陈言就拿起话筒拨了汪丽琴家的电话。
电话通了,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一个男人接了电话,显然是杜震,陈言“哐当”撂了话筒。这样做之后他自己觉得很奇怪,他怕什么,他和汪丽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没有哇。人的本能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第二天汪丽琴来上班时眼睛又是红肿的,嘴上却说昨天胃疼。
上午三个人各自埋头干事,陈言两次抬起眼睑,正碰上汪丽琴的目光,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寂静中,马尔福突然大骂一声:“混蛋!”
汪丽琴吓得一哆嗦,只见马尔福用手拍着面前的一本杂志:“太不像话了,一篇短文章就有一二三四……六处错字落字,这些编辑是干什么吃的!”原来他出于职业习惯把杂志上的错别字用笔勾出来,越勾越气:“就知道搞一些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你们看这篇文章说的是什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居然骗了好几个老头子,为了和她结婚把棺材本都赔出去了,荒唐,简直是荒谬绝伦。”
陈言扑哧笑了,汪丽琴也咧了咧嘴,笑得很勉强。她满心焦虑,实在笑不出来。杜震正在想办法把那个女演员调到这边来,还准备为她租房子,这些情况陈言还不知道呢。
汪丽琴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出事儿了,能不能和你谈谈。我在外面等你。写完把纸折成纸条,装成上厕所的样子,顺手把条子放到陈言的桌上。
陈言干脆把汪丽琴带到家里,楼道里怎么可能谈这种话呢。在不被打扰的环境里,他们两个人谈得天昏地暗。汪丽琴太需要陈言的指教了,陈言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在危难时刻帮助她。他希望汪丽琴冷静,越冷静就越强大,惊慌愤怒都是无济于事的,只会危害自己、帮助对手。不要和那个女人联系,不要刺激她的竞争意识,也没有必要给她机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胜利者。还有一条非常重要,也许是最为重要的,就是不把杜震放在眼里,他相信这是惟一能让他把汪丽琴放在眼里的办法。汪丽琴不住地点头,表示明白,可她的脸色却说明她什么也没明白。她满面愁容,紧握着双手,手指的骨头节都攥得发白了。
“他要把她调来,他是真心的,那可怎么办?”
“没关系,”陈言说,“说不定是好事呢。两个人分开只会增强对对方的思念,真到了一起感觉就不一样了。再说调动工作肯定是件麻烦事儿,会弄得人焦头烂额,让那个女的去逼他吧。你,汪丽琴,给他的是自由。”
汪丽琴渐渐听懂了陈言的话,领悟了这套迂回战术,但是又觉得难以接受,为什么她要这么委屈自己,压制自己,让杜震为所欲为。
“那好,那你就离婚。”陈言故作轻松地说。
汪丽琴一愣。
“你干不干?离婚。”
汪丽琴呆瞪瞪地看着陈言,不,她做不到。
“所以我让你放开他,男人最怕的是没有自由。他会感觉到你的好处的,听我的不会有错。”
“好,我听你的。”汪丽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巍巍的。
陈言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起作用,就继续说下去,又讲了许多道理,人生的体会,其实大多是从书本上得来的,可他讲得头头是道,就像是他的亲身体验一样。他们谈得连饭都忘了吃,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汪丽琴提议出去吃饭,她请客。陈言让她等一下,自己先上趟厕所。汪丽琴坐在陈言家的桌旁,一只手托着下巴发呆。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她转过身说:“咱们走吧。”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朱小北,她傻了。
她怯生生地站起来,说不出的心虚:“哟,你回来啦。”
朱小北看着她,不说话。
“陈言他,他上厕所去了。我在等他,想听听他的意见。是个人的事,我和我丈夫,你知道吧,我们闹矛盾了。”
朱小北难以觉察地点点头。
“别看陈言比我小,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成,我这个人又糊涂又傻,好多事都不明白,又软弱……”为了让朱小北别误会,汪丽琴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倒霉透顶。朱小北听着,心里却一点也没有那种接触到别人痛处时应有的顾忌和体贴。
“这种事,跟别人说有什么用。”朱小北的口气极为冷淡,流露出鄙夷的情绪,把汪丽琴干在那儿了。
走廊上,陈言从厕所里走出来,正碰上汪丽琴要往楼下去:“嘿,你上哪儿去?”他叫住她。
汪丽琴的脸涨红了,眼睛有点水汪汪的:“你家朱小北回来了,你回去吧。”说完她匆匆地下了楼。
陈言在走廊上愣了一会儿,心里的感觉有点迟钝,他想着朱小北,头一次觉得不舒服,不想看见她。他默默地走进家门,想不到朱小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说今天下午她不上班了。她的态度冷冷的,陈言不想招惹她。
一下午陈言也没有好好上班,汪丽琴走了再没有出现,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她眼泪汪汪的样子,说不清的有点难过,为她难过。
朱小北睡了一觉,醒来以后继续着冷冰冰的态度,爱答不理的,陈言不由一阵恼火,他真想质问她:“怎么了?我犯什么错啦!”
但他是个很能忍耐的人,所以就忍耐下来。到了晚上,朱小北渐渐活跃了,开始冷嘲热讽,说一些话刺激陈言,说他真是个怪人,让她不能理解,怎么会喜欢汪丽琴这种类型的女人。陈言淡淡地拧起眉头:“哪有这么回事儿呀?”
“你不喜欢她吗?一点也不喜欢?”
“谈不上。”
“她可喜欢你,喜欢极了。”
“别胡说,人家有丈夫。”
“那有什么关系,她丈夫不是也有情人吗?正好啊。”朱小北的话越说越狠,跟真的似的,说陈言要想和汪丽琴好,她绝不干涉,离婚也可以。陈言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颗气愤填膺的心简直要爆炸开来,恨不得拼个肝脑涂地,让朱小北看看。他的恼恨是那么真切,朱小北忽然觉得气消了,里里外外又痛快又清爽,这个人,他是她的丈夫。她是爱他的呀!她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没头没脸地亲他,一面用旁观者的口气说:“看这个人呀,多么小心眼儿,你看他气的。”
后来她坐到陈言的腿上,依偎着他,说起果青来,说怎么在街上碰到他,他在做什么,怎么给她照相,还请他们俩去拍婚纱照。
“我要和你一块去,你答不答应?”
“咱们已经结过婚了。”陈言心里琢磨着。
“可咱们没有婚纱照。”
“那,我想想。”
“你又来了,有什么可想的!”
陈言看朱小北又要生气,就逗她说:“我想想是不是还和你结婚。”
朱小北瞪起眼睛,张大嘴做出咬人的架势。陈言用胳膊肘挡住她,笑着说:“好好,结,一定结。”
朱小北一使劲,从他腿上跳起来:“去你的吧,我还不和你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