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当黄灿终于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开车到家门口，抬起头，看着璀璨的星空，她觉得从来没这么疲惫过。身上的伤口早就被医生包扎好，但疼痛一点都没缓解。她看着同样满身伤痕的凌霄、黄丽丽，苦笑一声，一掌重重拍在黄丽丽的后背：“满意了？以一挑十，你真能耐啊。”
“姐，我错了。”
黄丽丽低着头，都不敢看黄灿，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黄灿心软。黄灿又对准她额头上的伤口重重一戳：“你就要高考了，要是留了案底我看哪个大学要你！要是被警察发现是你先动的手，你就等着被拘留吧！”
“那他们不也没有被拘留！”黄丽丽不服气地小声说。
“你们真该感谢你们爸妈把你们晚生一年，晚点危害社会。”
黄丽丽他们都没满18岁，再加上这次大家都只是受了轻伤，两方都想息事宁人，警察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黄灿发现，那些来警察局领人的家长大多尖叫咒骂，恨不得在警察局就把孩子打残，还得警察说好话他们才放手。也有忠厚老实来领人，反而被孩子骂的家长，更有孩子根本没人来领。虽然自家孩子受了伤，但他们没人想要追究责任——他们都清楚事情闹得越大对他们越没好处。看着这些暴躁的家长，警察不住感慨现在孩子脑残和家长的教育密不可分。黄丽丽冷眼看着警察局的喧嚣吵闹，突然庆幸黄丽丽和凌霄站在她的身边。
不是一味责骂，不是漠视，而是站在了她的身边。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赶到，黄灿还为她挨了一棍……她真傻，我明明对她那么差劲，她为什么还要帮我？
“姐，谢谢你。”黄丽丽轻声说。
“知道错就好，以后少给我惹事。”
“不会了。姐、姐夫，你们要不要紧？”
“很要紧。”凌霄一本正经地说。
“那……”
“至少一个月内我们不能整理房间了。”黄灿立马接上。
“我来做。”黄丽丽咬牙说。
“地也不能拖。”
“我来拖。”
“早上也不能起来买早饭了。”
“我来买。”
“记住你说的话。”
黄灿捏捏黄丽丽的脸蛋，和凌霄一起上楼。教训完黄丽丽后，轮到她“享受”凌霄的怒火。她识趣地进了凌霄的房间后就关上房门，闭上眼睛。凌霄的手重重一拍桌子，她忙狗腿地说：“别拍桌子，手会疼，你来拍我吧！”
“黄灿，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你非要出言挑衅，黄丽丽发疯你也跟着疯，你们还真是一个年龄阶段的好姐妹啊。她17岁，你也17岁，对不对？”
看着凌霄受了伤的肩膀，黄灿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低着头任由凌霄责骂。无论凌霄说什么，她都说“我错了”，认错态度好到让盛怒的凌霄终于慢慢平息了怒火。凌霄叹了一口气，招呼她上前，然后一把扯下了她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
“不要动。”
他的手指在黄灿的伤痕上轻轻划过，黄灿只觉得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好像火燎一般，烫得惊人。凌霄的手指在她背上游走，声音响在耳边：“以后可不能这么胡闹了。”
“不会了。凌霄，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黄灿低着头，不敢看凌霄，声音是那么酸涩。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当她难过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总是他。她想做的事情他都会支持，他都会满足，他对她的好，几乎没有原则。
可是，她到底何德何能，获得他的宠爱？
黄灿听到一声轻笑，凌霄的声音传来：“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可是……可是，我真的值得吗？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经常闯祸，不是你爱上的那个成熟稳重的女人。这一次又因为我，大家都陷入了困境，要不是你报警的话，说不定今天就危险了。我不聪明、自以为是、任性……”
凌霄的手掌轻轻捂住黄灿的唇。他看着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只要是你就好。黄灿，我终于知道，爱情真的可以回来。”
“凌霄……”
黄灿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讨厌他的，可为什么会一次次因为他而感动、而沉沦。也许，就好像黄丽丽说的那样，她对凌霄并不是没有感觉？那李子涵怎么办？她就这样忘却了自己喜欢了十年的人吗？
凌霄，求求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不然，我真的会爱上你啊……
“别瞎想了，早点睡吧。”
“你的伤要紧吗？”
“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不要瞎想，做个好梦。”
凌霄轻轻拍拍黄灿的头，黄灿默默点头。她轻声说：“谢谢你。”
“傻丫头。”凌霄微微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3
因为受伤的关系，黄灿原定的上班时间又被推迟了。她不敢直接打电话给丹尼尔，先打电话向麦琪了解情况，麦琪说公司现在清闲的很，她休息一点问题都没，还主动提出会向丹尼尔说明情况。黄灿松了一口气，也很乐意自己可以不用直接打电话给丹尼尔，安心养起病来。
她的小屋已经完成了大半，加把劲的话，在新年前完工还是有可能的，更别说现在还有凌霄时不时帮忙。一起养伤的日子，他们就一起研究怎么做小屋，有时候会有争执，但更多的时候会合作——凌霄指导，黄灿动手。黄灿不会告诉他，其实她也懂得看图纸，但更喜欢看到凌霄认真钻研的样子。她觉得，这样的凌霄是最有魅力的。
一个星期后，伤有了好转，而他们的报复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凌霄打通关系，轻易地知道了小丁的行踪，带领黄丽丽和黄灿堵住了他回家的路。他轻盈地用麻袋套住小丁的头，黄灿怂恿黄丽丽赶快动手。黄丽丽紧咬嘴唇，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动手，黄灿只好压低了嗓子说：“你想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舍不得？”
“当然不是。”
“如果你圣母到不计较的话就当我白操心。凌……那个谁，走了。”
喂，你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得出你的声音好不好！丽丽不会真的打我吧！
小丁脑中飞速旋转，但他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怕他们知道他什么都明白，反而给他带来危险。他暗暗祈祷黄丽丽能够念及旧情，黄丽丽果然说：“等等。”
他心中一喜，而黄丽丽继续说：“不要你动手，我来。”
小丁：“……”
黄丽丽到底还是决定把小丁痛揍一顿。她一开始打得很猛，后来动作越来越轻，最后捂着脸啜泣了起来。听到黄丽丽的哭声，小丁没有刚才那么愤怒，而是多了一分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一件事情。
“走吧。”黄丽丽的声音很哽咽。
“够本了？下次可没这个机会了。”
“嗯，够了。爱过、恨过……接下来我会忘记他。”
黄丽丽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小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突然有一种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小丁被打后几天没来上学，后来黄丽丽说他转学走了。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黄丽丽一副倦倦的样子，但表情还算平静。她告诉黄灿，小丁后来找她道歉了，但她并没有接受。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有些事情不是说‘对不起’就能当作没发生的。我失去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渣，而你失去了一个爱你的人，我觉得你的损失比较大。小丁，我爱过你，但以后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
黄丽丽对小丁说完这些话以后转身就走，小丁惨白的脸色让她心里觉得舒畅万分。小丁转学时，大家都问她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让她学会了缄默，也学会了放弃。她终于明白姐姐的话，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比自己的人生还重要。她还年轻，有着光明的未来，放弃一个渣男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还是很难过……
看着黄丽丽平静的面容，黄灿知道她心里肯定难过，但她也相信她一定能走出来。随着年岁渐长，她会学会背叛，学会隐藏伤口，到后来百炼成钢。这没什么，因为她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为了缓和压抑的气氛，黄灿笑着说：“丽丽，难得我们都在家，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靠，我又不是卖唱的——给钱，给钱我就唱。”黄丽丽朝黄灿伸出手。
“你还能再前后矛盾一点！我们是姐妹，问我要钱你好意思吗？”
“你自己说亲姐妹明算账的啊。我也不多收，100块一首怎么样？我开始唱了啊……”
“闭嘴，我没答应给你钱！”
“我不管，我唱了啊……”
黄灿和黄丽丽打闹了很久，后来两个人都疲惫地躺在了地上。看着天花板，黄丽丽轻声说：“姐，这次谢谢你。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傻了。”
黄灿摸摸黄丽丽的头，没有说话。其实，她的心里也很自责，因为她对黄丽丽太过放纵，才会让她走到这一步。虽然明知道阻止是没有用的，但她还是想，如果在她刚发现端倪的时候就强迫他们分手，会不会对她的伤害小一点？
唉，还是没经验啊……如果妈妈在的话，一定会处理得很好吧。如果爸爸在的话，一定会把那小子揍得半死……姐姐，毕竟代替不了父母啊。
黄灿想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试探性地问：“丽丽，你想爸妈吗？”
“他们都不要我们了，想他们干吗？”
“可他们毕竟是我们的父母。”
“是不负责任的父母！”黄丽丽不屑地说。
黄灿觉得很无力：“丽丽，他们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们？”
“那时候我才上小学，我怎么会知道。我就记得那时我要找爸爸妈妈，说一次你骂我一次，后来我就不找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算了，都是以前的事情啦。你干吗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只是很想他们罢了。
4
在家里休息了两个多星期后，黄灿终于可以去上班了。习惯了清闲的日子，习惯了每天不施粉黛，突然要穿职业装去奋斗，她还是很不习惯。吃早饭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类似黄丽丽赖学的情绪，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进办公室之前，黄灿深吸了一口气。她理理头发，往里走去，发现办公室安静得可怕，大家都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疑惑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里面居然有人——麦琪坐在她的位子上。
“麦琪，我来上班了！有一个月不见了，你好像胖了一点啊。今天的牛奶热好没？”
黄灿见到麦琪，热情地打招呼，而麦琪只是静静地对着她微笑。她的安静让黄灿觉得尴尬起来。她犹豫着说：“麦琪，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黄灿，这是我的办公室。你的在那里。”
她说着，指指自己原来的位子，对黄灿微微一笑。黄灿愣住了，不解地说：“麦琪，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办公室啊。”
“一个月前是这样，但现在不是。因为你无故旷工长达一个月，你的位子已经被我取代，现在你的职位是美容部的编辑——我原来的职位。岗位通知书原计划这几天寄到你家的，但你今天既然来了，就顺便把手续办了吧。小张，到我办公室来。”
麦琪说着，打了电话，人事部的小张在一分钟内就到了她办公室，把通知书递给黄灿。黄灿难以置信地看着，愤怒地说：“什么旷工，是你和我说我的年假一直没休完，这是年假！还有，这上面说我的采访稿犯了重大错误，我犯什么错了我！”
“这些问题你不要和我说，我只是通知你结果。我很忙，现在请你出去。”
“麦琪，你真阴险！你是故意不让我上班好取代我吧！”
面对黄灿的愤怒，麦琪笑了：“是，可那又怎么样？无论过程是什么，赢的人是我，而你只要接受这个结果。当初你也是这样得到主编位子的，愿赌服输吧。”
“你胡说！我做主编是因为我有能力，我才不像你这样阴险狡诈！”
“你不也是趁着张老师生病的时候取代了她的位子？你敢说没有抢了实习生的功劳？你没有让我拼命干活而自己享受荣誉？我现在做的，只是你教给我的罢了。”
“我没有！”黄灿愤怒地说。
“黄灿，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滚出去，开始工作；二是辞职。我建议你辞职，因为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麦琪说着，冷冷看着黄灿。黄灿忍受不住侮辱，转身离开。走出门的时候，她发现同事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成一团，对她指指点点。她含泪往前走去，而议论声不绝于耳。
“‘黄世仁’真的倒台了，天啊！我们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晚上去喝一杯吧，我再买点鞭炮庆祝下。”
“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里祸害？”
“不知道，反正和我们没关系了。”
因为黄灿被“发配边疆”的关系，他们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对黄灿的不满，到后来愈演愈烈。他们走到黄灿面前，直接告诉她她有多讨人厌，这让黄灿痛苦无比。她无法相信，自己曾经做过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而曾经让她觉得好笑的“黄世仁”的称号居然就是属于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