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依带着孩子失踪了多久,乌斯玛德就抓狂了多久。
他没想到老婆孩子会一瞬间消失不见,并且不知道是被绑架还是什么,生死未卜,毫无线索,无从寻找。
派出去人全城搜查,搞得人仰马翻,回复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乌斯玛德觉得整个大地都要塌陷了,这世上他最重视的两个如果有什么闪失,他做这个大王还有什么滋味?
有火无处发泄,乌斯玛德一上朝就冷硬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对谁都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搞得所有人都很尴尬,不敢抬头相对。
到了中午,所有人都被骂了一通,饥肠辘辘,乌斯玛德却不放他们离开。
他淡淡地说:“王妃和王子找不回来,本王无心饮食,诸位若是有一丝忠君的心理,不奢望你们会觉得君忧臣辱,也至少要在行动上跟本王同进退。”
搞得所有人都不敢吭声,硬着头皮跟他一起挨饿。
过了许久,所有人感觉眼前一花,居然看到王妃和王子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上。
这是饿晕了的幻觉?
“大王,咱们和离吧。”白云依开口说道。
乌斯玛德从惊喜到震惊,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而臣子们一个个也反应过来,王妃居然回来了。
“为什么?”乌斯玛德冷冷地问道。
他满肚子火,老婆带孩子跑出去没有留下一言片语,已经是很过分了,一回来就说这种话,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白云依认真回道:“因为我不想作为你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坐在后宫里享受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对天下人遭遇的苦难视而不见。后妃不能干政是众所周知的通识,所以我以前不能堂堂正正跟你探讨政事,也无法亲自去探,改变那些原本就不适宜的政令,所以跟你和离,是为了更好地襄助大王完成一统天下的理想,更是为了解救苍生于水火中。请大王许诺给我一个官位,我会比做一个装饰品一样的后妃更有作用。”
乌斯玛德简直被她气笑了,“我不管你有什么作用,你是我的老婆,就是最大的作用,天下兴亡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我们这满朝文武难道都是摆设吗?”
白云依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嘲讽:“你不敢用我,是怕我有一天威望超过你,所以害怕了吗?这满朝文武如果有用,为何外面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的?美人你要多少有多少,说真话的人,却不那么好找。”
乌斯玛德挑了挑眉:“想激我,这一招十年前用在本王身上也不会奏效,退下吧,待会儿再好好跟我解释为何带着王子不告而别。”
白云依自然不可能就这样退却:“你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走,你知道我的本事,多少人都不能奈我何。”
乌斯玛德瞬间说不出话,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用这样的杀手锏威胁他,可恨的是他不得不接受威胁,因为他确实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
他咬牙切齿,摊开一张空白圣旨。
“说,和离对吧,本王允了你,你要当什么官?我也封给你,没了本王给你撑腰,在这朝廷上你能有多大作为,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白云依内心一阵苦涩,却不能有丝毫的露怯:“既然曾经教过大王读书写字,腆着脸要一个太傅的位置,也不算有名无实。”
“好,确实不是有名无实!”乌斯玛德说得语气加重,太实了,白云依跟他的关系,又岂止是教过他读书写字这么简单,两个人多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如今居然要走到和离这一步。
圣旨如同一道抛物线扔了出去,白云依稳稳接住,跪下去用清脆明朗的声音说道:“谢大王!”
乌斯玛德的脸黑如锅底,拂袖而去,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心里对这个世界怀有愧疚,白云依虽然不能自诩白莲花,可是也不是一个能够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人,更何况,不仅仅事关天下苍生,还跟乌斯玛德有巨大的关联。他治下的国家如此衰败,国本不保,日后打起来了,乌斯玛德就凭一己之力,能打出什么名堂,还不是最后要做亡国奴。
爬得越高,摔得越疼,她也不希望乌斯玛德有一天会变成阶下囚。
就像她最开始不忍心乌斯玛德最后成为一个罪奴,一辈子只能逞凶斗勇当炮灰一样,世事变迁,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她还是预见得到乌斯玛德一朝兵败,就只能打回原形。
白云依露出一个苦笑,不能做一个伟大的人,却还是为了这点私心,最后做了一些看似颇有勇气的决断。
离开皇宫,白云依按照现行的制度,在连云古城里找了一座合适的院子住了进去。如今连云古城无主的院落也多,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达官贵人住进去,就默认成为它们的新主人。
白云依选的这座院落不大,好在离皇宫近。
乌斯玛德询问了小芒果他们这一趟去了哪里,知道他们故地重游,自己也有些思绪飘远。
没有过去一点一滴的累积,不会得到今天的生活,也不会得到今天这样深厚的感情。
乌斯玛德自问对白云依从来呵护有加,却没想到她可以轻易就提出和离。
然而,就算错的人在白云依,这旨意发出去之后,乌斯玛德立刻就后悔了。
他想,自己是怎么了,就被她刺激几句同意了和离,忘了跟她拖延,纠缠,直到打消她荒唐的想法。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第二天,白云依果然来上朝了,穿着一身男子的劲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有几分曾经在战场上随军战斗的风姿。
乌斯玛德都看呆了,其余的人也都用各种打量揣测的目光看着她。
白云依随着文武百官拱手下拜,听完内侍喊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便站了出来,呈出她想了一个晚上写出来的奏折。
奏折的主要内容,是请求乌斯玛德将地方军队的行为规范起来,赏罚有度,同时恢复金阙原先地方的官制,用律法管理城镇乡村,不再让西蛮军队肆意妄为,也不再扰民。
乌斯玛德看完奏折,觉得有道理,下面的西蛮人势力团体就不太乐意了。
他们乐于在外面横行霸道,当土皇帝,生杀大权一手在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居然要约束他们,自然是不坑的。
所以他们鼓噪了几句,又跟金阙的旧臣抬杠了几句,最后还是被乌斯玛德压下来了。
就算西蛮人如今把金阙子民当成牛羊猪狗,肆意宰杀,其实乌斯玛德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因为他们以前落后的部族对于俘虏和奴隶的态度就是这样。然而白云依三番两次跟他重申做一个皇帝的义务,让他的思想也比同时代的人朝前了一些,知道做一代明君,名留青史,还是相当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