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如同当年防止共产主义渗透的麦卡锡主义一样,美国各个联邦机构开始反维基解密运动。美国联邦政府在 2010年 12月对联邦政府雇员与特约员工寄出电邮,禁止他们阅读维基解密披露的文件,因为尽管已经广泛流传,但这些文件仍被政府列为机密。美国联邦政府称,维基解密泄漏的文件伤害美国国家利益,联邦雇员与特约员工有保护机密的义务,联邦政府同时表示,除非具备国家安全授权,否则不能阅读尚未被政府解除机密的文件。不过,有白宫官员表示,联邦政府并未建议政府部门封锁维基解密网站,也不禁止联邦雇员阅读关于维基解密的新闻报道,但政府要求联邦雇员万一下载了机密文件,必须要通知相关部门。此外,美国顶尖大学的国际关系相关学系也收到联邦政府的信件,呼吁他们要求学生不要散播相关机密,否则学生将来若从事外交工作,他们的保密能力将会受到质疑,部分知名大学已经发出电邮要求学生注意。而应泄密案,联邦政府已经着手实施名为爱因斯坦二号与爱因斯坦三号的网络安全工程,爱因斯坦二号工程已经开始严密保护政府 2400多个网络接入点,但这只覆盖美国 110个政府机构当中的 20 个,至于更复杂却能有效阻止黑客入侵的爱因斯坦三号工程,才刚完成测试,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够完全实施。
对维基解密的批判不但来自外部,也来自于内部。在技术上,维基解密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贝宝、万事达和维萨也不太可能彻底截断它的资金来源。(这让人想起鲍勃·迪伦的一句歌词:“金钱不说话,它诅咒。”)目前情况下,真正能威胁到维基解密生存的还是该组织自身。即使是那些对阿桑奇的管理风格提出挑战的人也会承认,维基解密所运用的错综复杂的计算机技术和财务结构,抵挡住了网站的敌人的攻击,全都依靠其创始人。若不是阿桑奇染上桃色事件,维基解密本可平安无事。通常阿桑奇可以通过互联网有效地控制维基解密,即使是远程管理,他的领导风格也是专横的。他警告其成员,没有他组织就会解体。他说:“我们曾经是一个团结的整体,也许以后几个月就会面临死亡境地。”到了 2010年年底,由于性侵案缠身,阿桑奇有点儿自顾不暇,果然组织内部出现了管理混乱的状况。然而,除阿桑奇的被捕之外,组织内部的分裂是对维基解密的另一个重大打击。曾经帮助建立维基解密网站的杨说:“维基解密最终会被竞争对手,而不是政府打倒。现在已经有数百个网站在提供类似的服务,但多数人都没听说过。有些是为了钱,有些则为了更深的原因。”
《纽约时报》的文章《亡命天涯、丑闻缠身的维基解密创始人》(Wiki Leaks Founder on the Run,Trailed by Notoriety)称,维基解密面临了成立以来一次最大的内部危机,但他身边一些最密切的合作者还是开始纷纷叛离。一名置身事外的冰岛志愿者斯马利·麦卡锡(Smari McCarthy)说,“大约有十几个”失望的志愿者最近离开了。
《纽约时报》的记者在冰岛、瑞典、德国、英国和美国采访了数十名与阿桑奇一起工作过并支持他的人士,浮现出来的这位维基解密创始人的形象,都是从一个最初具有原创精神和领袖魅力的人,随着名声日盛转变为一个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和变化无常的人。这可能是不少人离开的重要原因。赫伯特·斯诺拉森(Herbert Snorrason),一名 25岁的冰岛政治活动家,在一次网上的交流中,他对阿桑奇先生的判断提出了问题,阿桑奇毫不妥协。“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阿桑奇在给他的回复中这样说。“如果下次再这样,你就给我走人。”“如果你对我有疑问 ……”阿桑奇对他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他就必须离开。斯诺拉森说,在伦敦,阿桑奇对批评他的那些人不屑一顾。
维基解密前德国发言人、公开解密(Openleaks)创建者丹尼尔·多姆沙伊特伯格(Daniel Domscheit-Berg)指责维基解密背叛了初始原则,成为不中立的政治角色。多姆沙伊特伯格一直作为维基解密在德国的发言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目前,他当时使用一个化名:
丹尼尔·施密特。多姆沙伊特伯格还批评维基解密的泄密方式创造了一个获取泄密资料的交易市场。多姆沙伊特伯格在脱离维基解密时指责维基解密公开了阿富汗美军线人的身份。阿桑奇拒绝承认多姆沙伊特伯格的离开给网站带来实质性的影响,他强调网站的 40名核心成员同分散在全球的 800名志愿者仍在努力为网站工作。多姆沙伊特伯格以及其他前维基解密成员所成立的公开解密于 2010年 9月开始筹划,2011年 1月 26日,该网站正式运营,其目标是“让揭秘更安全和更广泛”。
据英国《每日邮报》2011年 2月 11日报道,维基解密网站前媒体发言人丹尼尔·多姆沙伊特伯格(Daniel Domscheit-Berg)在其新书《维基解密内幕:我在全世界最危险网站的日子》中披露了阿桑奇鲜为人知的故事,同时也将他与阿桑奇的恩恩怨怨公之于众。他提到自己在一次计算机活动家的研讨会上第一次见到阿桑奇,他心里想:“这么酷的家伙。”2007年 11月,当时在一家大型美国公司上班的丹尼尔进入了维基解密的聊天室,他问自己可以做点儿什么。
两天后,阿桑奇给他一个回复:“还对一份工作感兴趣吗?”从那以后,他和阿桑奇的关系就变成了仆人和主人、门徒和教主(guru)、小弟和老大。丹尼尔自称愚钝而实心眼儿,死心塌地做了阿桑奇的跟班,甚至到了替他拎包的地步。而另一方面,39岁的阿桑奇才华横溢,但他是个自恋狂,很少注意到替他鞍前马后忙活的丹尼尔。
多姆沙伊特伯格认为阿桑奇独裁专制,其网站已经偏离了创立的初衷,除此之外,维基解密在管理层面上也有诸多问题,遂萌生了自立门户单干的想法。他对他与阿桑奇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感到“遗憾”,毕竟,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我们曾经有过异常伟大的时刻。我们在一起成就过伟大的事业。”
该书将阿桑奇称为维基解密里的“皇帝”,为了能够成为公众人物,他极力追求自己的曝光率。多姆沙伊特伯格在书中称,阿桑奇不一定是反美的,尽管在 2010年中,维基解密所公布的资料都是针对美国的。一些批评阿桑奇的人也指出,他总是追着美国死掐。阿桑奇在伦敦曾经说过,美国正日益成为一个军事化社会并成为对民主的一个威胁。他还说:“我们曾经遭到过美国的攻击,所以我们被逼到一个必须保卫自己的地步。”然而,阿桑奇选择美国是由于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反感以及他要寻找一个可能的最强大对手。“他必须挑选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丹尼尔写道,“你自己的地位是由你的敌人来衡量的。为什么他要将他的战斗精神花在非洲或者蒙古以及同泰国王室吵来吵去呢?”告诉全世界他被美国中央情报局追杀,远比最后死在非洲的某个监狱里或者穿着水泥靴子沉入俄罗斯的某条河流来得更具吸引力。而且,他一夜之间就能登上世界媒体的新闻头条。
在新书中,阿桑奇的形象从“充满想象、活力四射、杰出卓越”到“变态偏执、充满权欲的自大狂”。该书还揭秘了阿桑奇个人生活方面的一些毛病,部分是个人习惯,另外一些则是人品道德。
阿桑奇糟糕的个人卫生和饮食习惯表明,他似乎是被狼抚养大的。
此外阿桑奇还喜欢虐待猫。阿桑奇从来在买单的时候都要别人付钱,吃东西的时候只顾自己。书中称阿桑奇追求女性的首要标准很简单,她必须足够年轻,最好 22岁以下。而且他更喜欢那些“知道自己角色”、“不对他提问”的女人。丹尼尔说,朱利安并不像典型的男人那样分别喜欢女人的腿、胸部和臀部,相反,他是男人中的极品,他喜欢三合一通吃。丹尼尔还提到:“阿桑奇经常夸耀他在世界各地有许多私生子,在调查他最近的出轨事件的瑞典法院很可能对这些信息感兴趣。”至于他是否尽到父亲的责任或者他们是否真的存在,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他说:“我的书中包括了维基解密网站的兴衰沉浮,里面有许多积极的故事,当然也有我对阿桑奇的公开批评。”
针对这本新书,维基解密网站现任发言人克里斯汀·拉芬森称,他们将起诉多姆沙伊特伯格。发言人还谴责多姆沙伊特伯格夸大自己在维基解密网站中的地位,称其只是该网站在德国的发言人。拉芬森否认他曾经是该组织的一名“程序员、计算机科学家、安全专家、建筑师、编辑、创立者或董事”,多姆沙伊特伯格在组织的角色非常有限,维基解密称他是因为“行为恶劣”而离开的。维基解密还指责多姆沙伊特伯格破坏了组织的基础设施以及“盗取资料”。多姆沙伊特伯格在自己的书中也提到,当他离开维基解密的时候,他带走了 3000至 3500份文件,他声称将它们留给阿桑奇是“不负责任的”,他并没有提到文件的内容或来源。
胡安·罗德里格斯在 2011年 4月 27日的《温哥华太阳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在一个政治正确社会的言论自由》,文章强调,互联网的言论自由正带来前所未有的混乱,合理的控制是当务之急。
作者写道:“如果阿桑奇没有揭秘,其他人一样会做。只需要一两个人——在美国的例子中,只有被指控泄露了美军机密信息的大兵曼宁——让闸门打开。在我们这个互联网的潘多拉盒子式的世界中,机密的闸门不可能永远被打开。”喜欢它还是不喜欢它,开放性 ——发现材料并即时传播的能力 ——就是互联网的存在合理性,必须认真对待这种现象。理所当然,我们怀疑美国政府 ——事实上,所有政府 ——都撒谎,但是,现实一些的考虑是至少他们那样做是为了公众利益,阻止混乱。真相给出细节,而魔鬼就在细节中。斯拉沃热·齐泽克(Slovoj Zizek)在《伦敦书评》杂志撰文,将阿桑奇比喻为《黑暗骑士》(The Dark Knight)中的小丑:“这部电影的信息在于撒谎对于维持公众士气是必须的。难怪唯一的真相角色就是那个小丑,超级坏蛋。”因而,莎拉·佩林敦促政府“要像追捕塔利班一样追捕维基解密的头目”。
文章指出,目前互联网没有建立真正有序的“思想的自由市场”,无差别地传播任何信息和当权者强力封杀成了两个极端。传统的秘密和隐私概念 ——从政府文件到脸书八卦 ——都乱哄哄地被互联网时代和网络黑客曝光到了网上。透明度是对撒谎和捏造事实的政府和政客的诅咒,公民很少走入紧闭的(政府)大门后面。仿佛政府正回响着杰克·尼科尔森(Jack Nicholson)在《几个好人》(A Few Good Men)一书中的那句话:“真相?你们根本没法应付真相!”就如同传统媒体被博客所取代一样,只有精英才能分享机密的观念也同样被颠覆了。通过倡导极端的透明度,《新共和》杂志的杰弗里·罗森(Jeffrey Rosen)写道:维基解密“采取了这样的立场,秘密永远是非法的 ——这个观点没有认识到某种形式的揭秘可能导致可怕的非正义”。但是难道秘密就不会导致那样的结果吗?罗森继续写道,维基解密事件引起的“真正危险在于一个反对自由表达的逆流,会导致一个不断升级的冲突,一方面是权势,另一方面是混乱,因而理性的民主讨论变得不可能。那是维基解密想要创造的可怕世界”。
然而,甚嚣尘上的“显赫人物”和沸沸扬扬的博客一族,难道我们不是正生活在那种世界中吗?文章最后指出,互联网还处在其婴儿期,而这是停下来思考一下的时候,在人类行为的深刻变化中,包括一个明显的尊严的缺失。同时,我们正等待着去把握它的成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