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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缩骨

章怀平静地躺在解剖床上,紫色的双唇紧闭着,微微有些扭曲。经过法医的整容,我现在能够认清他的容颜了。两天前,当张凯把他尸体的照片拿给我看时,我甚至怀疑我看到的是一具经过处理的惊悚片里的尸体道具。

章怀的脸部被重殴过,鼻骨和眉骨统统断裂,他面部的肌肉像一块被揉捏过的橡皮泥。在无影灯的照射下,他的面孔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轻轻地抚摸着章怀的脸,我现在很想找到伤害章怀的那个人,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哪怕在干掉那个凶手之后,我会被判死刑。

“看看他的身体,这才更加恐怖。”张凯掀开了章怀上身覆盖的白布。

一股酸水猛然从胃中蹿到嗓子眼,我不由自主地干呕了一下,章怀的身体现在全部袒露在无影灯下。

他的身体就像一只被虐待致死的鹅一般,胸部和大腿的皮肤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准确地说,他身上已难见完整的皮肤。他的胸口肌肉扭曲着,形成了一个个凸出的肉瘤。那模样有点像电影《异形》中被异形攻击过的人类宿体,肉瘤里也许藏着一只只异形的幼崽。

“肋骨全断、脊椎骨全断、股骨全断、胫骨断裂。”张凯的声音很冷峻,“连脚面都断裂了,殴打他的人近乎变态。”

“他就是这样活活地被打死的吗?”我声音激愤,但一个念头已经成形,就算付出再多,我也要为章怀报仇。

张凯看了看我,说道:“不。”接着他拉开了法医室的大门,一位身着白色大褂的法医站在门外,“他叫李硕,是公安局的法医。你来听听他的判断。”

李硕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很瘦弱,他对我点了点头,接着打开了法医室的大灯。我注意到,墙壁的黑板上写着这样的字句:尸检报告20090516C期,死者,章怀;死因,心脏瓣膜破裂导致失血过多死亡。

章怀不是被殴打致死的吗?

“这是一具非常非常奇怪的尸体。”李硕看着我,他的声音带有法医特有的冰冷,“简单地说,这具尸体的背后隐藏着三个因素,一是谋杀的动机,二是谋杀的方法,三是谋杀者的心态。我一度非常迷惑,这就是我用了整整五天才完成尸检的原因。尸检报告我曾经写了三份,在第三份中,我确定了尸体具体的死亡原因。”

“我也曾经对尸体上的伤感到震惊,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将尸体完整地复原。”李硕说道,他手持一根小棍,轻轻地指着章怀身上的淤血伤口,“然后我开始检查这些淤血伤口,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些淤血伤口完全是皮下组织凝血。而且这些凝血并没有成扩散状。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点。”

“这表明什么?”我问道。

“这表明死者是血液已经停止流动之后被人殴打的,所以身体上才会出现这样的伤痕。”李硕看着我说道,“准确的表述是,人死亡以后被殴打。”

我看了看张凯,张凯也看了看我。

“第一份报告中,”李硕指向章怀的头部,“我认为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头部受到猛击,因为他的头骨已经完全裂了。”他轻轻地用手转动着章怀的头部,我听到了咔嚓一声。

“但事后的发现证明,我错了。”李硕接着说道。

“如果头骨受到重击导致死亡,”李硕说道,“就必然导致一个结果,也就是他的脑液会流出,但是我发现没有,凶手击打的是他太阳穴斜上方五厘米处,两侧都击打了。这是很奇怪的一种击打方式,他可以直接击打天灵盖或者太阳穴,击打这两处更准确,也更容易置人于死地,但这两处没有伤。”

“我曾经怀疑,死者是否有与血管有关的相关问题。”李硕说道,“站在我的角度,我必须对尸体进行一次完整的解剖,死者也可能本身就是一位吸毒者,他死于某种特殊意义上的谋杀,甚至可能是一次黑帮内斗。我是一个科学鉴证者,所以我必须进行深一步的尸体解剖。”

章怀不是吸毒者,但法医说得没有错。

“第二次,我对他的心脏进行了解剖。”李硕抬头看了看我,他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了,“结果我发现了死因,他心脏的瓣膜完全破裂,最终导致大出血死亡。”

“这就是死因?”我问道,“怎么造成的?你的意思是章怀突发心脏病?”

“不!”李硕说道,“他的心脏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孔洞,是心脏突然受到外力压迫造成的,这些出血点呈爆裂孔状。我给你的答案是,他的心脏突然受到了巨大的电击,接着瓣膜破裂,然后死亡。”

“为什么是电击?”我说道,“有没有可能是重物打击?”

“不是重物打击。首先出血点排列均衡,其次死者心脏并没有受到硬物撞击的痕迹。”李硕接着说道,“于是我写了第二份报告,详细地列举了死者死亡的原因。”

“我为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而自喜。”李硕接着说道,“但我突然想到,死者既然是因为心脏受到电击而亡,那么为什么在死后还要被殴打呢?法医有时候也要涉足心理学研究,我认为死者的个人经历可能与这些事件有关,所以,我专门看了一下死者的简历。”

我闷哼一声,作为章怀的好友,李硕的话多少有些伤害了我。

“结果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李硕说道,“这也是我修改第二份验尸报告的原因,于是第三份验尸报告出台。因为我发现死者变矮了。”

“你说什么?”我惊异地看着李硕。

“死者章怀,身高一百七十五厘米,体重七十七公斤。”李硕说道,“这具尸体身高一百七十三点五厘米,比资料上记录的矮了一点五厘米。”

“什么意思?”我说道。

李硕轻轻翻动着章怀的身体,露出了左侧的大腿骨,我看到,在左侧大腿上有道伤口缝合的缝。

李硕用手指向那道缝:“他的左大腿外侧骨出现了骨质增生,不仅如此,胫骨外侧也出现了骨质增生。”李硕说道,“这两处是最不可能出现骨质增生的,民间通俗的说法是这里是活肉和活骨,因为人每天活动都要用到这两个地方,而且这里不是关节。但这两处地方却出现了骨质增生。我唯一的理解是,他的骨头出现了异变,他有缩骨症状。”

“临床上有这种症状吗?”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有。”李硕说道,“章怀身上的缩骨症状是第一例。”

我抬头看了看张凯,张凯对我点点头。

李硕说道:“于是,有一个想法在我的大脑中形成了,死者在死后被殴打,恰恰是与这种离奇的骨质增生有关,因为有人想掩盖这一事实。”

“事实究竟是什么?”

“他被人电击心脏死亡。”李硕说道,“杀人动机不详,但死后被殴打是因为谋杀他的人想掩盖一个事实——死者已经缩骨。”

我看了看李硕,张凯对我说道:“走吧!”

“缩骨?”我在张凯的办公室里叫道,“为什么会缩骨?”

“你不要激动。”张凯看着我说道,“我再给你看一些照片。”

第一张照片上是三具尸体,死者都是年轻人,身上还文着各种文身。

“这三个家伙死亡前住在C区21楼1室、2室。”张凯说道,“每个人都有案底,他们为一家所谓的保安公司工作,但这家保安公司主要从事营运地下赌场、放高利贷等业务。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老楼空了,我说那些人是不会搬走的,我说的就是他们。”

“哦。”

“但他们现在都是死人,在老楼里一共发现了四具尸体。这包括章怀在内,他们全都是心脏被电击而死亡的。”张凯说道,“只是他们的心脏是完全爆裂开来的,他们的血液中含有大量的******-N-甲基转移酶。”

“什么意思?”

“就是死亡前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们在死亡前可能很激动。”张凯说道,“也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

“是恐惧。”张凯说道,“你看看照片上,这三个人每个人眼睛都是圆睁着,他们的眼中含着的就是恐惧。”

我又看了看尸体的照片,不错,这些人眼中藏着的是恐惧,嘴巴张着,显然,他们是想呼喊。“你是说他们三人的死亡原因与章怀一样,也是被谋杀章怀的那个人杀死的?”我问道。我突然想到了张有才的那句话,恐惧是一种幻象,由声音渐渐侵入大脑。

“是的。但我认为最奇怪的一点是,”张凯又说道,“他们的尸体没有受到殴打,而章怀的却受到了,唯一的解释是,这些家伙没有缩骨。”

“你知道章怀为什么会缩骨吗?”他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从乌陀山回来之后,每个人都变了。先是薛兰、傅纯,接着是章怀,我认为,造成他们改变的是这个东西。”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黄布袋,“一根黑石项链。”

张凯盯着我手中的黄布袋,他想解开袋子,但被我制止了。

“石头上含有很强烈的电磁波,这些电磁波足以使人的精神状态出现变化,甚至会抹去人的部分记忆。”我说道,“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物品。”

“你拿去检查一下。”我把黄布袋递给了他。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道。

“大楼里其他的住户都已经找到了。”张凯看着那个黄布袋,“他们说大楼先是停了电,接着他们出现了幻听,有个声音告诉他们,这里已经不再是属于活人的地界,他们必须离开。”

这是一种心理恐惧影响,张有才曾经说过。我想,能够造成这种影响的人一定非常恐怖,他们也许具有超能力。

这种超能力,可能就是超强电磁波带来的。

“对了,”张凯接着说,“我有张照片忘了给你看。现在给你。”

这是一张暗色调的照片,暗灰色的水泥墙上,有个拇指大小的黑点。我有些奇怪,这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这是老楼的民用电短路点。”张凯说道,“供电系统的电力工程师说,是这块墙壁下的电线短路造成了整栋楼的停电。”

“嗯?”

“墙壁上的这个点下面,就是电线短路之处,巨大的电能瞬间在墙壁上烧出了这个黑点。”张凯说道,“和那些死者的心脏一样,墙壁的心脏也在瞬间遭到了强大的电击。”

“电击。”我接着说道,“至少我们有了一些答案了。”张凯对我点点头。

“接着怎么办?”我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我必须找到薛兰。”张凯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对我们很有帮助,但她现在住在医院里。”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是傅纯。

“我也正想去看她。”我接着说道,“你去不去?”

“不去了,太忙了。”张凯说道,“你这段时间也要注意安全,不过说心里话,章怀死了,你却没有事,这很奇怪。”

张凯这话乍一听让人很生气,但仔细想想,却很有道理。

“从现在开始,”我说道,“我真的要注意安全了。”

说完这话,我对张凯笑笑,他也还了我一个微笑。

就在我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张凯突然说了一句话。

“兄弟,”他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做事情,要控制住度,不要让某种情绪完全控制了你。你的眼圈很黑,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我回答道。

现在,我换了防菌服,进入了无菌消毒间,无数细孔向我的身上扫射着,这种清洁的方式只让我觉得皮肤上有些麻痒。按照规定,ICU的病人是可以有一位家人来陪护的。现在,陪在傅纯身边的人是我。

但我不是她的家人,我只是她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心脏控制仪滴答滴答地转动着,心跳每分钟74次,对于昏迷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略微过高的心跳速度。血压82,算是个正常的数值。她的呼吸平稳,ICU呼吸器并没有开。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轻轻地从被单里将她的手捧了出来,慢慢地帮她按摩着。

“王子又来看公主了。”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一看,这是一个小护士,最近五天我几乎天天都来医院,和医生护士们混了个脸熟。

“哪里,我只是带刀护卫。”我苦笑着说道,“还是退役的。”

“你对你女朋友可真好。”她接着说道,“你们俩平时感情一定很好。”

“我们分手了。”我又苦笑了一下。

“哦,对不起。”她说道,“看起来你很爱她哦,这么相爱的人,怎么会分手呢?”

这么相爱的人,怎么会分手呢?

“主要是感情不和。”我说道,声音仿佛不是从我的嗓子里发出的,“就分手了。”

“看得出你还很爱她。”她轻轻摘下了口罩,我惊异地发现她竟然和傅纯长得很像,也是一张瓜子脸,长长的睫毛下,有只小巧的鼻子。

“还好吧。”我说道,“其实她可能现在并不需要我的爱了。”

“我想她是需要的。”小护士又说道。

“不一定。”我苦涩地说道,“她也许想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也不一定。我在这里陪着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可以陪着她,她可以不再赶我走了。”

那女孩用眼睛看了我半天,像是看着外星人。

“你不了解女人。”她老气横秋地说道,其实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这时候女人是最需要人陪伴的。”

“也许吧,反正她也不知道。”我说道,“她不知道我在陪她,也不知道我不在陪她,总之,我陪她,是因为我想来陪她。”

“是因为你还深爱着她。”小护士弯下身子看着我,“对吧?”

我点点头。

“那你没有对她说,你还如此爱着她?”小护士看我不说话,又问道。

“说了。”

“她怎么说的?”

“她说她永远永远不想再见到我,永远永远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

那女孩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可怜的人啊。”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刹那,我问了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蓉。”她转过头来回了我一个微笑,接着戴上了口罩,“苏武的苏,黄蓉的蓉。”

“好名字。”我点点头说道,“黄蓉的蓉。”

她又对我笑了笑,眼睛眯了起来,然后合上了ICU病房的大门。

我轻轻地给傅纯按摩右手,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她的右手并不僵硬,右手表面上有两个小小的红色疙瘩,那是冻疮的痕迹,她的手会生冻疮。而她有时候又不好好保养她的手,冬天为了不让她洗衣服,我还和她吵过一架。

有一次,家里积了好多好多衣服,我要用洗衣机,她非要用手洗,说洗衣机洗得不干净。我就偷偷地一个人把所有衣服拿过来洗完,那是冬天,我的手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等她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我的手,她心疼地哭了。

我的眼泪也一点点流了下来,滴在她右手的红色疙瘩上,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病床上的傅纯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惊喜地站了起来,她面色如常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刚才,也许是我的幻觉。

幻觉,我又苦笑了一下,我的幻觉未免太多了。

就在此时,我怀里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你为什么还没有给她戴那根项链?”手机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就是这个声音,在电梯里就是这个声音。

“我为什么要给她戴这根项链?”我看了看傅纯的脸,她还是像孩子一样睡在病床上。

电话筒那边传来一阵难听的笑声,像夜猫的啼哭。

“你不想让她再爱上你了?”

“我朋友是不是你杀的?”我咬牙问道,“薛兰现在是不是被你绑架了?”

那边又是一阵难听的笑声。

“给她戴上项链,她会爱上你,也能醒来。否则,你就要一辈子在ICU病房里陪着她了。”那声音又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意思?”

电话挂断了。

浑蛋,我在心里骂道,但是他给我留下了一点点线索。

这是一个固定电话的号码,滨城本地的。

“这个电话吧,我早就想关了。”话吧的老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胖,“一会儿电信要并联通,一会儿联通又要并网通,我们这些小加盟商还怎么活啊?”

张凯耐心地听这个小老板发着牢骚,“没有想到,在关门前还把警察给招来了。”

“你只需要向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就可以了。”张凯说道,“你只是我们的证人。”

“有没有危险?”那胖老板又说道。

“你的安全由警方保证。我需要你回忆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来话吧打电话的那个人的模样。”

“我一直都在玩游戏。”那胖老板没好气地说道,“不过前段时间警方在话吧里安了一个摄像头。唉,真是麻烦,我把录像画面调给你。你们看快点,过一会儿我还要去接我女朋友下班。”他关上电脑游戏,调出了画面。

录像很模糊,但却很有价值,因为整个下午,只有这一个人到话吧来打过电话,就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来的那位。

现在,我们有图像画面了。

他个子真的很矮,像个矮矮的圆木桶一样走入了这家话吧,然后他拿起了话吧最外侧的电话,开始打电话。大概三十秒钟后,他放下了电话,然后用手敲了敲桌子,扔下了一个硬币,那硬币应该是一元的,接着他没有拿找的钱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中,话吧老板只回了一次头。

“你们之间没有说话?”张凯将录像画面拷到了手机里。

“没有啦。”那胖老板说道,“打完电话他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后把硬币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我说了我忙着打游戏。我会不会有危险?”

“去接你女朋友吧。”张凯说道,“安全啦。”

“这个罪犯很愚蠢,”坐上汽车后我问道,“他为什么用这种方法来暴露自己?”

张凯笑了笑,扭动了方向盘。

“他并不是蠢,你看,他专门到话吧最外侧的地方打电话,而且给钱的时候连话都没有与老板说,他非常善于保护自己。”

“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暴露自己?”

“钱琨,你很聪明,但你受到了惯性思维的控制。”张凯说道,“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他完成了一个必须去完成的行为,而这个行为他用他所能达到的安全极限完成了,包括不与话吧老板对话和找最外侧的电话。”

“嗯?”

“在我们看来,用手机是最安全的方式,移动电话运营商虽然要求入网者必须持身份证,但却未明确要求他必须持本人身份证。即使你没有身份证,你也可以在持卡的小贩手中以他人的身份证获得一张移动电话卡。但把这个方法用在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人身上,也许是不聪明的方法。”

“嗯?”

“他没有他人的身份证,也不愿意到小贩手中去买一张电话卡,因为他觉得这样会让他暴露更多的身份形象信息,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他的模样,会有更多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他会给我们留下更多的线索,但他又必须给你一个电话。因此,他到滨城生意最差的话吧里给你打了一个电话,除了影像资料,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我相信他如果知道话吧有摄像头的话,他一定会提前破坏那个摄像头。”

“你怎么这样说?”我问道。

“你说的,异常电磁波。”张凯说道,“这种异常电磁波甚至可以让老楼的电线短路。”

“那石头化验得怎么样?”

“李硕正在做,他显得很兴奋。”张凯说道,“这家伙是个工作狂。”

“那个人要我必须为傅纯戴上那条项链。”我低沉地说道,“否则傅纯就永远醒不过来。”

“医生怎么说?”

“像章怀的缩骨一样,医生说从来没有见过傅纯这样的昏迷病人。”我说道,“她的一切都是正常的,甚至脑部依然在活动,但就是无法醒来。”

“你想怎么做?”张凯看了看,“将项链重新戴到她的脖子上?”

“不,我会陪着她。”我说道,心里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直到她苏醒的那一天。”

“如果她醒不过来呢?”

“那我就陪她一生。”我将脸庞侧向窗外,尽量不让张凯看到我的表情。

张凯没有说话,他轻轻地把着汽车方向盘。窗外,车水马龙,无数鲜活的面孔在车边闪过,而我浑身冰冷,除了我的心。

回到家中,夜已深。我静静地坐在电脑旁边。生命中的一切,似乎已经随着这几天所发生的故事慢慢改变着。电脑屏幕闪烁着。章怀死了,他的女友薛兰失踪了,但我甚至无力去为章怀的死悲痛,因为我根本来不及悲痛,我甚至不知道我下一个的落脚点在哪里。

我突然感觉到生命的孤单。这些年来,我的生存动力很大一部分来自我对傅纯的爱。傅纯从乌陀山回来的最初几天,这种动力突然增加到了一个最大值,因为我发现她开始改变了。但当我发现她改变的真相后,突然觉得特别疲倦,这种疲倦正在一点点消耗着我对生活的信心。

而傅纯现在又昏迷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陪着她,虽然她苏醒后可能仍然会对我不理不睬,但我仍然希望她能够苏醒。

如果她不苏醒,我就会每天到ICU病房里陪她。我说过要陪着她慢慢变老,我通过这种方式仍然能兑现我的承诺。

我摇了摇头,打开了我的博客,就在这时,电脑桌上放着的那个电磁仪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指数猛然从1200至1300区间,一下子跳到2100以上。我的身体猛然向椅子上靠了过去,他又来了!

我只觉得太阳穴下的血管发出咚咚的声音,那声音从大脑的血管上一点点向身体蔓延,一点点流入心脏,再一点点敲击着心脏。我想到章怀那满是淤伤的尸体,TMD,跟他拼了。

拼?怎么拼?他的身上带有强烈的电磁场,这种电磁异能可以让他凭借一己之力就使一栋大楼的电线短路,可以轻松击穿我的心脏,我怎么和他拼?

退无可退,战无战力,我该怎么办?

愤怒、恐惧、焦躁一点点在燃烧着我的身体,还有,我如果死在这里,谁去陪傅纯?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水桶般粗壮的黑影,一点点向我的窗户逼近着。

在离窗户一米左右的地方,那黑影停住了。

跟他拼了!我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猛然拉开了窗户,窗外,一个女人正冷冷地看着我。

她大概一米五,浑身漆黑,身体像一个水桶一般,上身是圆的,下身还是圆的。她的头发满是油垢,脸色蜡黄,她看起来有四五十岁。我吃惊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电脑桌前的电磁仪,没错,指数在2100以上。

就是她!

“你越过了底线!”她冷冷地对我说道,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就是她,就是那个在电梯里要我给傅纯戴上项链的那个人,也是下午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她杀害了章怀,让傅纯在ICU病房里躺着,使薛兰失踪。

我想,我确实感到害怕了,虽然我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象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如此矮小的女人。对了,那天晚上在水杉林监视我的人也应该是她,但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动手?

因为那时候她觉得她能够控制住局面,现在,她觉得她失去了这个能力。

她也乱了。

她慢慢地伸出了她的右手,四指握成拳状,唯有食指伸出。电磁波,她准备干掉我了,像干掉章怀那样干掉我了。

我不能死!

拼了!

我只觉得胸口像要爆开一样,人死之前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傅纯还在医院里,我还要去保护她,我生命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不能死在这种人手中。

也就在这时,我看到电磁仪又在剧烈跳动着,2200、2300、2400,怎么回事,又来了一个吗?我猛然抓起电脑桌上的茶杯,向那个女人掷了过去。

那女人突然脸色大变,她的脑袋猛然向左一歪,闪电般地闪过了杯子,却突然转过头向黑暗深处奔去,几乎就在两三秒钟的瞬间,她的身体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跑了,跑的速度如此之快,我甚至怀疑她的百米速度已经超过了鲍威尔。

可是她为什么要跑?

我惊异地看着窗外,今天降温了,空气中弥漫着初夏夜晚的凉爽,从水杉林飘来的湿气一点点散在窗台上。电脑桌上,电磁仪的指数已经降了下来,但指数依然定格在1400左右,也就是说,这里依然存在着电磁异常的情况。

我用手轻轻地按在电脑桌上,但手指突然一麻,电脑桌上闪出一片蓝光。

静电,我的手中含有强烈的静电!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异常的电磁指数是我带来的?

可我为什么会有异常的电磁波,我并没有戴那根项链,难道那根项链还是透过黄布袋影响到了我?

不对,我在写博客的时候,电磁指数依然保持在1200,当那个女人要杀我的时候,电磁仪才开始从1400往上跳。

第二次的电磁异常是我带来的,指数不高,大概只有200。

凶手之所以逃走,恰恰是因为她也发现了电磁异常。而且,在老楼里,这样的情况也出现过一次。

当时我也如现在一样,内心被愤怒和恐惧充斥着。

因为莫名的电磁异常?

不,我不知道,也许张有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但是他已经消失了。按照他的说法,我与他的际遇由缘而生,下次再见面,依然要由缘。

傅纯!那女人现在会不会去找傅纯?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穿上鞋裤,直奔医院。

医院很安静,走在楼道内,我甚至可以听到半开的病房里病人的呼吸声。推开ICU病房的大门,一个小护士抬起头看着我,看起来像是一切正常。

“带刀护卫,”她轻轻地摘下了口罩,是苏蓉,眯着眼睛对我笑了一下,“你老人家又来了!现在可是过了探视时间了哦。”

我没有说话,只是喘着气。“你没事吧?”她问道。

“还好。”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是跑着来的,有点喘,这段时间都没怎么锻炼。”

“你的前女友很好。”她站了起来,“血压、心跳正常,下午吊了脂肪乳液和葡萄糖,到今天晚上为止,她的体重大概轻了三百克,六两哦,等她醒了,你帮她补回来吧。”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傅纯能够醒来,怎么样都行。

“还进来吗?”她又说道,“进来的话还要全身消毒啊。”

“那就消毒吧!”

我进入了傅纯的病房,她依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那张瓜子脸似乎变得更加薄了。我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揉着她的右手,就在这时,门开了,苏蓉进来了。

“你不用帮她做手部按摩。”她对我说道,“我们都会做的。”

我苦笑了一下,那我来了又能做什么?

“你不忙?”我问道。

“不忙。”她说道,“现在的ICU病房里只有你前女友一个病人,她的情况很特殊,身体状况很好,却不苏醒。其实照顾她并不累。”

我点点头,接着说了一句,“下次把‘前女友’中的‘前’去了,听着挺别扭的。”

“‘前女友’这个词好像是你说的哦。”苏蓉接着说道,“对了,你对她感情这么深,当年一定爱得死去活来吧。”

我又苦笑了一下,现在的孩子说话可真是直接。

“你多大?”我问道。

“十九!”

“哦。”我说道,“我认识傅纯的时候,她也是你这个年纪。”

“说说看。”小丫头突然来了兴致,“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相恋,又怎么分手的。”

“我为什么要说?”我苦笑着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告诉你,如果你说的话,你女朋友全部能听到,她也许会突然苏醒过来,有这样的实例哦。”她眨了眨眼睛,“还有,说出来后,你的心里会好受得多。”

她说的前一种方式还真有这样的实例,为了唤醒成了植物人的爱人,有些人陪伴在爱人身边整整二十年,不断地述说他们过去的经历,最终将爱人唤醒。但傅纯能被唤醒吗?不管怎么说,苏蓉让我有了说话的兴致。

“其实我和她之间的恋情很冲动。”我轻轻地说道,“我是双鱼座,对待感情很冲动,有点浪漫表面化;她是狮子座,同样冲动。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小,那时我还算帅气,不像现在。”

“嗯,嗯。”

“从我追她到她接受我,大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我说道,“我开始的时候脾气很坏也很急,但她的脾气很好,有时候我声音大了,她也能原谅我。”

“这是你不好,你比她大那么多,怎么能对她嚷呢?”

“我知道。”我轻轻地说道,“这亦是我一生最大的痛。”

“我很关心她,但我承认,我给她的空间有时候还是太少。”我说道,“她有时候喜欢缠着我,喜欢在我的双眉之间捏出一个淤血口,说我这样像哪吒三太子。我当然觉得她太孩子气了,这样的时间大概有七个月,我们过完了第一个磨合期。”

“但是我们的感情在第二个磨合期时崩溃了,争吵开始多了起来。我那时工作压力大,生意失败,又怕她过得不好,心里每天都特别压抑,她的心情也不太好,所以就开始吵架了。”

“蛮正常的,哪有恋人不吵架的!”苏蓉看着我说道,“不论是做恋人还是做夫妻,都会吵架。不吵架的爱情,才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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