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我孤身一人住在石头城里,风沙呼啸从耳旁过,听不见鸟怪们的叫声,傍晚时分,天空总是有鲜艳的云彩,我知道那是闻人哥哥为我织就的颜色。我用心去打量他们,找不到任何狭小的空间去寄托我的思念。
我听着对面传来的笛声,岁月悠悠,想起初见帝父时候我胆小的样子,你温柔地喂我喝药,腊梅花在帐中盛放,温暖了我的那一刻。
你语气模糊唤出“宫浅,宫浅,是你吗?”在你看到我的脸惊醒的那一刻,我看见你的脸,也写满了沧海桑田,哥哥俊朗的容颜在看到我和你时,低垂了下来,我知道何为物是人非。
你从来都没有再跟我提起宫浅那个名字,你只是回忆,在窗前看着南方,喃喃自语。
你教会我写好我自己的名字,你喜欢看着我一笔一划认真的样子然后取笑我写的好丑。
那时候时间短的让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疼痛,离别时,像是秋末的蝉,我经历了褪去的伤。
一切远远没有停息,你被重伤,作为天地的罪人,流放此处,因为一切有你,将是天长地久,如果没有你,一切有应该是面目全非。
我没有给你回信,石头城,意在冰冷而绝情,你的青鸟接二连三死去,是因为我杀死了他们。
姐姐告诉我闻人哥哥当了新的天帝,我若想回去,随时可以接我出去。
我拒绝了。
因为你。
那一年,这里风沙发上,覆盖了整个石头城,在多年后,我不知道如何呼救你,如何以我的沉默深深埋在你的心里。
我不记得年少时候,因为回想起来我就会一夜变成白头,因为你轻轻呼唤我的或者母亲的名字,我都会感觉如此温暖。
极光洒在你和我的两端,我知道你在我的心上,却不在身旁。
好多次我都鼓起勇气去找你,你的竹屋在风沙里飘摇,吱吱呀呀残破不堪,这里没有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小河流着黄色的水,谁也看不清到底流向何方。最后我没有勇气迈进去。
风沙太大,我不得不在呼啸中退缩。
我说,我从来只应该把你当成我的父亲,而不是情人,如果再让我听一次你温热的心跳声,我宁愿此生不再问,不再想,不再念。
自从你那次帮我接上经脉,这份爱,我再也理解不了。
锦瑟无端,我为你调琴弄调,让你天天听着我的《浮生一梦歌》,无忧无虑亦无怖,长乐无极。
我知道岁月静好,哥哥的儿子出世了,麒妃姐姐因为和哥哥都是幻化出来的人,因此他们可以结合产生爱的结晶,青鸟来信说,姐姐有身孕了,我很高兴,我一高兴,这里的石头城堡里就开满了四月芳菲的梅花,只不过繁华如这满地的梅花,再怎么静好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我看到哥哥的孩子温润的脸庞,白白的皮肤,想到他的身上也流着几分和我相似的血液,想到这辈子不会有孩子的我,我就激动了起来。当年大战,木槿花毒没有剔除干净,我在这世间存活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宇文再也不会害我,姐姐的父亲和哥哥共同守护着大陆,一望无际的那片云海,曾是我最热爱的热土,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心再无偏爱,我爱着他,他亦是住在我的对面,从来不越过雷池半步。这是渎心,更是赎罪。
永久我觉得这条路我走了好长,不论是谁,都曾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只是,谁最后都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我看风簌簌,吹尽桃花满地,和黄沙混合,极为不相配。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陪着他银发人间,这条路,我给他留下了永远到不了的尽头。
他生平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只是宫浅宫浅地叫着,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女子,哥哥也从来没有告诉我宫浅为何人,就让天帝这么魂牵梦绕。
我多想让他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叫一声“凝垚”,哪怕一声也好,哪怕只是一句戏谑又为如何呢?只是一时笑语,一语成戳。
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沉沦了,不愿意醒来。只是做些白衣萧马的梦,期待着他接我走,回到另一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桃花源里,就我们两个人,就好。
我也不相信姐姐在那个时候弃我于不顾是真心,她有似百转千折,我有轮回浩劫,这点来说,我们姐妹,都无可厚非地成为了彼此想要对方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因为无论多么大的苦恼,只要有姐姐,都足以抵挡。
很快又到了人间的上巳节,这是情人约会的好日子,一人一世界,一女一追寻,一生相守在香草之中,亦不负半生完满。
那年,哥哥送给我了一个金穗子系的香囊,至今,颜色自然褪去,只是装在里面的伊癸至今都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正是因为这香气,招来了许多乌蝶桑蜂,它们在这石头城里筑巢,把这里当成了它们永远的家。我成天听着它们嗡嗡嗡响的声音,唧唧啾啾,好不热闹。
寻得一个角落,我把头埋进了里面,最后,吹上我此生足够的最后的一点笛音,设置了新的法术,让他每天都会在不同时间响起,我变成了一朵朵鲜艳的花,然后粉碎成末。
人去城空,自此,你们每听到多一声的笛音,那就是我在宣告我离这个世界又少了一天,柔声慢调中,我看花开花落,再无我与姐姐轻歌曼舞在南宫的大殿里,池水旁。
天帝,你再也不能对着我叫着我娘亲的名字,你有天地作美,我有地盖为墓,你的相思,对我来说不过尔尔。
哥哥,我知道你一心不想再参与到争权夺利,你的儿子有天之重任降落,杯酒茶盏,我亦不能再陪你话别清秋梨花落了。
这座没有爱情的城堡坍塌了,许多鸟儿为我殉葬,我的灵魂飞舞升空,去往了最美丽的冥界,百花争艳,气味幽香。
从此,这世界绝了一个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