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羽坐在房里,将长剑拔出来细细擦拭一番后收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下午下楼吃饭,没见着秦百川,却听楼下食客依旧在议论张员外的事情,得知张员外已经被压入大牢,听得气愤,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上了楼,和衣睡下。到了三更时分,摸黑起来,提着长剑下了楼,出客栈时看门的店小二醒了,瞧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睡了。
客栈外的柱子上,灯笼随风摇曳,秦百川换了身黑色长衫站在客栈外的老树下。
“真是个好天气。”林逸羽抬头望了望天,说道。
秦百川也抬头瞟了一眼,道:“是还不错。”
林逸羽道:“下午没见你,去房里找也没瞧见。”
秦百川道:“你知道县衙在哪么?”
林逸羽挠了挠头,道:“看来光有个好天气还不够。”
秦百川微微一笑,道:“跟我来。”说完一纵身,已在几丈开外。
林逸羽叫道:“等等本大侠啊。”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秦百川身影在长街上时隐时相,犹如夜行鬼魅,林逸羽内力平平,只能在后面咬牙追逐。秦百川不时回头来看,见隔得远了就停下等他一会。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林逸羽见眼前高墙耸立,秦百川却是没了踪影。环顾四处,见秦百川正立在不远的墙角阴影处。刚要说话,秦百川低声说道:“里面好像有动静。”
林逸羽知晓已经到了县衙,低声道:“莫非有人抢饭碗?”秦百川摇了摇头,向高墙上指了一指,道:“你先上去。”
林逸羽抬头看了看,见那墙约有两丈来高,心里不由暗骂:“这狗官当真怕死!”躬身屈膝运力一纵,眼看要到了墙头,终还是差了一截,身子直往下坠去。心道:“不好。”双脚不停踏出,踩在墙面上借力险险落了下来。心有不甘地道:“就差一点点……”
秦百川摇头苦笑:“程振南难道就没教你点轻身功夫么?”林逸羽道:“师父说我内力平平,学了也是白学。”
秦百川道:“我劝你还是早些离了你这师父,找个识货的吧。”
林逸羽道:“那怎么行,一日为师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百川一把拿住腰间,向上一掷,瞬时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眼看墙头已到,身子却是依旧向前飞去,灵机一动,右脚一勾,勾住墙头手脚并用下,这才稳住身形,在墙头上坐下。向下瞧去,只见秦百川屈膝一跃,如同满弓之箭,径直上了墙头,脚下如同钉子一般稳稳的立住。
林逸羽赞道:“好……好轻功。”
秦百川目光转动,瞧了瞧县衙内情形,指着一处大宅道:“在那边,过去看看。”用手拿住林逸羽腰带一提,踩着步子,上了右边屋舍,在屋檐上疾步如飞,几番起落,在方才所指的宅顶上落定,将林逸羽轻轻放下。
林逸羽脚一踏实,正要说话,见秦百川匍匐着身子揭开一块瓦片,向屋内瞧去。林逸羽愣了一愣,也照着他的样子,俯下身子,轻轻揭开一块瓦片。
只见下方灯火通明,数十个衙役手持着火把成圆圈将五人围住。林逸羽仔细一瞧,这五人身着夜行衣,蒙面的纱布却已经揭开,竟是上午在客栈时,坐在邻桌的几人。心道:“看来武林中正义之士还是有不少。”此时五人除了那名年长的青衣汉子以外,其余的四人身上大都受了些伤,献血滴落在地,被众人踩踏,变成了一个个血脚印。
那年长汉子见对方人多势众,叫道:“我来殿后,一齐向外面冲!”另外四人应了一声,持着兵刃向大门方向冲去。衙役们也随之移动。五人冲了几步,却又被逼了回来,身上各自又添了伤。林逸羽定睛一看只见那群衙役之中夹杂着五六名白衣青年,每每五人一有动作,这几人就上前攻击,那几十个衙役倒像是只在旁助威一样。
“崆峒派的弟子?”林逸羽嘀咕了一句,他随着程振南在武林中行走过一段日子,对各门派的服色还有剑招都有一些了解。细看了一番后,心中确认无误。
“真把我这当成客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话的是一名站在正首的中年男子,看他说话的气度,料来应该就是那宋县令。此刻他未穿官服,而是身着一件金丝锦袍,阴沉沉地道:“活捉了他们几个,等下审问看还有没有同党。这张员外胆子倒是不小,不但非议朝政,还聚众谋反,死上十次怕是都不够。“
那年纪最轻的少年叫道:“你这狗官,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几个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跟张员外没有干系。”林逸羽心道:“这几人都是嫉恶如仇的侠义之士,待会儿如若情势不对,定要下去帮忙。这就叫英雄惜英雄。”
又听那宋县令嘿嘿笑道:“你说没关系,本官却说有关系,张贤侄帮我拿下他们。“
衙役中一名白衣男子应道:“好。”展身而起,向五人中那名年长的汉子攻去,其余几名崆峒派弟子也揉身上前,一人一个单斗了起来。那年长汉子叫道:“林苍竹,你果真要助纣为虐?”说完二人互换了一招,林苍竹闪身再攻剑招倍显轻灵,正是一招崆峒派绝学“一剑凌尘“狰狞笑道:“郑掌门,什么助纣为虐我听不太懂啊。”
话说这姓郑的汉子乃是湖南单刀门的掌门郑经年,来到湖北本是为了去给武当掌门宋长青贺寿。今日在客栈听了众人议论,心里均感气愤。回到房里五人就商议夜间去劫狱救出张员外。刚摸进县衙不一会儿,就听得锣声大作,知道中了埋伏,想着一不做二不休,闯进去杀了那狗官,然后逃逸。却未曾想到这县衙中竟然还有崆峒派的人当守,交手后不久,五人就陷入了劣势,还被识出了身份。
郑经年大刀一横,堪堪挡住喉间一剑,反手一式“势劈华山“,直劈林仓竹面门,喝道:“没想到崆峒派也堕落于斯,传出去不怕江湖中人耻笑?”林苍竹听得刀风凛冽,不敢硬接,屈身一退,笑道:“杀了你们几个,也就没人知道了。”郑经年怒极反笑,一柄大刀舞得洌洌生风,往林苍竹全身罩下。林苍竹接得几刀,顿感吃力。叫道:“郑掌门让你尝尝武当的“清风拂柳剑法“。手中长剑剑招一变,登时剑影重重,向郑经年攻去。
林逸羽听得林苍竹报出剑法,知道这清风拂柳剑法是崆峒派上乘剑法,平时极少有机会见到,心里一喜,用心细细瞧去。堂内另外几人熬斗不久,单刀门就有三人被打伤在地,众衙役提刀上前将其按住,押在一边。
又过了一会,那年轻最轻的少年也被一剑挑飞兵刃,挨了一脚,倒在地上。众衙役发了声喊,将他制住。少年兀自恨恨不已,向一名靠得近的衙役脸上吐了口唾沫,登时又吃了几个耳光。
林苍竹心机深沉,知道郑经年刀法刚猛,并不硬碰。凭借着剑招轻灵,四走游斗,数十个回合下来后,郑经年身上已经挨了四五剑,所幸林苍竹长剑所至不敢长留,伤口都不甚深。
而此刻门下四名弟子均为人所擒,郑经年心中担忧,刀法中不免落下破绽,林苍竹心中暗喜,又攻了数剑。郑经年猝不及防下,身上又添了两处伤口。
那宋县令见场中二人你来我往,却是斗了个半斤八两,叫道:“郑掌门,你难道想看着这几名弟子死在面前么?识相的就快快放下兵刃!”那年轻少年叫道:“狗官,干吗威胁我师父,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我郑凌云眨一下眼睛就不算好汉!”话还没说完就又吃了两耳光。
宋县令嘿嘿一笑,道:“好,既然你骨头硬,就先拿你开刀。”说着向衙役使了眼色,一名肥胖的衙役单手提着一柄大刀走上前来,看模样应该是衙门的刽子手。郑经年单刀一挥,迫开林苍竹的长剑,喝道:“慢着!”林苍竹笑道:“郑掌门果然识相,省去林某不少功夫。”收起长剑立在一旁。
郑经年心知情形已然无法挽回,神情凄凉地看向四名弟子,目光最后停在了郑凌云身上,问道:“凌云你怕不怕?“
郑凌云摇头道:“不怕!”郑经年叹了口气,道:“众弟子中你年纪最小,这世间美妙可能还没看全,都怪师父大意,害了你。”
郑凌云笑道:“师父你怎地说起如此散气的话了,我郑凌云来世间一遭为的就是锄强扶弱,惩恶扬善,不然学这一身功夫作甚!只是师恩未报,心有不甘。如果还有下辈子,我郑凌云还要做你的徒弟,好好孝敬你!诸位……来生再见了…!”说着脖子就往那刽子手立着的行刑刀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