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克三皇子费德里克统领的血骑军就驻扎在西斯特行省北面的谢尔顿行省,这片位于王国中部的平原能快速支援西南和东部两大边界,所以离莫林其实相当近,仅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被皇子派来迎接的小队就抵达莫林小镇了。
尽管公主脚还没好,但并无大碍,等后续的军用马车过来,福特便将公主送上马车,目送她跟随血骑兵北去。
“这几天的资料你交给那个西蒙了?”
福特转身问自己的管家。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包括那条断臂。”
福特很清楚,在蒙德克国内,希望引发战争的势力实在太多,反而不好查。这种劳心的事情,只好交给三皇子殿下了。
公主一行是5月20日离开赛登堡的,本来原计划5月底就可能到达蒙德克都城莱特了。而今天已是6月1日,车队还漫步在开阔的谢尔顿大平原上。
“公主殿下,还有三天我们就抵达莱特了。在这之前我们要渡过的雪绒河,那可是蒙德克最美的景致。”在车鸾边的西蒙对少女说道。
仿佛是为了应征管家的话一般,明明还是辽阔的平原,在地平线处却传来涛涛江水,空气里的湿润随声而至,水雾一下浓郁起来,使得远处的山脉呈现朦胧。
如此远的地方就能听到江水之声,足见水流之大,这条名字温柔的河水在这个季节却并不温柔,迅猛地冲刷着河床,自西向东滚滚而去。
“这就是雪绒河?”
西蒙看到少女露出诧异的表情,显然是被如此雄壮的气势震撼到。
马车也突然变得快了起来,平坦的道路突然往下沉,原本润绿的草原景象多了零落的碎石,没过多久,便出现了河滩。
“殿下,这就是雪绒河了。”西蒙微笑着介绍道,“5、6月份是她的雨季,所以河水涨得很猛,可不要被吓到了。”
湍急的河水翻腾着白花,因为河床的突然下沉而在下游形成落差,造成一个小型的瀑布,轰鸣声从东边的低端传来,振聋发聩。人在这样的自然景观面前心里产生的不是害怕,而是敬畏之心。也只有在这样的辽阔大江河面前,才能感到人的无力。
西蒙让车队停下来,见小侍女扶公主下了马车,她们站在这条壮丽的河岸边上,西蒙紧跟其后,脚下松软的土壤踩上去非常舒适,明媚阳光也让人忍不住伸个懒腰。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公主在看什么,但管家不希望正事被耽误,立即招呼血骑兵搭好上船的梯子,待公主殿下欣赏够风景后便陪同她登上渡船。
“西蒙大叔,这里不是渡口,为什么要在这么湍急的河流处渡河啊?”
伊丽丝好奇地问道。
“因为渡河太危险了。”西蒙握紧他手里的长剑,一边等待所有人上船,一边向好奇的小侍女解释道,“我们队伍里有魔法师,不用担心过河的问题,反倒是在正常渡口渡河,可能会被人袭击。”
“原来如此。”
渡河的感觉并不好,至少对于从没坐过船的伊丽丝来说是这样的,河流如此湍急,一波一波的冲击船沿,不一会儿西蒙便发现小侍女脸色苍白起来。
“伊丽丝,你还是坐下吧,不要站在我旁边照顾我了。”公主流露出关心的表情,让西蒙找了把矮凳放在旁边,然后她按下站在身旁的侍女,强行让她坐下。
果然,原本发白的脸色逐渐缓解下来,即使如此,伊丽丝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激地看了主人一眼,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宛如木头。
西蒙发现这主仆二人关系原来这么好。
这段插曲过后,船只很快渡过宽广的雪绒河,终于抵达对岸。自西向东的河流将平原分割成南北两块,南北间的温度居然也差了好几度,刚一下岸,西蒙就发现莫里的客人身子开始哆嗦起来。
确实好冷,他笑着将军大衣披给两位女子。
渡过雪绒河之后,就进入莱特城所在的尤基行省,莱特号称雪都,也难怪这就感到冷意了。
越往北确实会越冷,但六月依然是最热的时候,相对于米尔特炎热的夏季,尤基行省的夏季相对宜人许多,又过了3日,到6月4日的中午,终于抵达目的地——蒙德克帝都莱特。
莱特背靠圣弗朗哥山,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坚固的城墙采自圣弗朗哥山脉里最坚硬的巨石磊叠而成,高耸入云,因为依山而建,从山脚仰望上去,能看到半山腰的皇城,但实际走过去,还要好远一段距离。
城门到皇城间满布建筑,各家的繁花盛开在六月,点缀了王都。这样一座巨大的山城,人声鼎盛,而今天,却因为莫里公主的到来,清出一条道路来。
在公主被袭击之后,驻扎在莱特的莫里大使便得到消息,为了不使公主的车队显得寒酸,临时找了一群照顾公主的人员,从进城前五公里开始,总算使公主的车队有那么点样子了。城门口被暂时禁行迎接异国公主,但蒙德克人并没有露出不满,而是好奇地围在路两边,打探到底是哪国使者需要尊贵的三皇子殿下亲自迎接,如果让他们知道这次又是一位莫里的公主,恐怕心里又会起伏不平吧。这也是两国非常默契地延后公布消息的原因。
仿佛是为了迎接一位公主的到来,阳光格外明媚,车队徐徐从远处的山口过来,费德里克眯着眼看到自己血骑兵护卫的马车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看清西蒙叔唏嘘的胡子。这场婚姻是两国皇帝订下的,费德里克自己也毫无办法,没想到两年前一面之缘的小公主居然会成为自己的皇妃,当年一句玩笑话,如今却不能当玩笑了。
‘诶……’他内心忍不住叹气,却不能把这情绪表现出来。
艾琳·斯图亚特,莫里八公主,五年前遭遇大难丧兄丧母,传闻脾气古怪。是的,费德里克确是对这位公主有点印象,初见之时就见识过她的脾气,与那副文文静静低头看书的姿态很不相符,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就算如此,三皇子也从没考虑过有一天,那位小女孩会是自己的妻子。
如今木已成舟,三皇子只希望,这位公主能如之前的芙蕾雅一样,给予足够的帮助,现在蒙德克的局势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
身在皇家,他不指望能有自己的感情。
遐想连篇之际,马车已经抵达城门,西蒙走近三皇子身旁,因为是主仆关系,行了仆礼,随后悄声说道:“殿下,公主已接到,就在马车里。”如今还未公布消息,蒙德克方面也不愿声张。
费德里克点点头,策马向前,来到中间一辆马车前,窗帘微微晃动,随后拉开,露出艾琳的侧颜。没有多少人看清,但也足够让费德里克看清。
他愣住了。
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藏书阁安静看书的小女孩了,费德里克在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如今的艾琳不能再用看小孩的眼光对待。
唯独那闭上一只眼用单眼打量的动作和当年几乎一致,微微歪向一侧的俏颜精致如瓷。
“三皇子殿下,好久不见。”
微带笑且随意的语气,仿佛两人很熟一般,她唤醒愣神的三皇子。
比以前似乎要温柔一些了。
“好久不见,艾琳。”费德里克一下回过神来,回了个微笑,莫名其妙配合这气氛说道,“父皇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让我为你带路吧。”
他抬起头,示意前面的西蒙带路进城,马车再次动起来。
四周一片哗然。
“你看,马车里面的人没下来诶!”
“那女人是谁?”在蒙德克的传统里,只有女性不用下车,而且还是身份相当的女性。
“又是哪国的公主吗?”有人猜测道,“东易斯顿联盟的?还是菲利斯?”
“难道会是莫里?”
“那位芙蕾雅的妹妹吗?啧啧……”某位猥琐的大叔留着口水幻想道。
“没听说莫里有哪位公主要出嫁啊……还是东边联盟那几个国家的可能性大。”
在一片猜测声中,车队缓缓驶进莱特城。
莱特城依山而建,分内城外城两个区,在半山腰挖出一片平地来构成内城,内外城之间没有城墙,皇城位于内城北部。从莱特大门到皇城,虽然目之所及,却有近十公里的距离,还大半是上山道,相当花时间。
“艾琳公主,对蒙德克印象如何?”一路上总有人议论纷纷,三皇子早已习惯,但旁边的马车里明明坐着自己未来的妻子,他却不知说什么,对方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明明窗帘大开,双方只要一侧脸就可以看到彼此。但莫里公主却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红瞳里的焦点就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我就这么没有魅力?’
就算自己目前对这位突然成长为绝代佳人般的女子没有超越友谊的情感,但身旁坐着美女,却一句话不说总是感到尴尬。
所以他开始寻找话题。
少女收回远眺的目光,眨了眨眼,纳闷的看向身旁的皇子,仿佛没听明白一般,就在费德里克被看得不耐烦的前一刻,她答道:“很开放的民风,尤其是对外敌的战斗力。”
“你在说你被刺杀的事情吗?”
还以为两年时间,这位公主脾气有所收敛,没想到立即便恢复本性。
这位公主的脾气费德里克自认为还是猜得很清楚的,在外时表现的很孤僻,私下里又非常强硬,果然还没觐见,就开始发难了。
“谁要杀我?”
没有否认,公主直接问道。
“不清楚,从现场来看,估计是蒙德克一队特级实力的雇佣兵,但具体身份还没查明。现在我的属下还在调查尸体,要过几个月才能有结果。”三皇子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后便意识到,这对话太自然了,好像被她带着走一样。
这可不行!
“不过幸好你没事,”他温柔地说道,企图掌握主动权,“否则这样漂亮的女子香消玉损,太让人遗憾了。”
“是不是如了你的愿?”公主嘟着嘴,满脸写着不开心。
这个时候她的表情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在莫林小镇哭泣着希望福特城主将自己送回国的女孩儿。
“是的,两年前的你和现在可大不一样,早知道如此,我当时就应该立即向莫里皇帝求亲。”费德里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调戏身边的少女。他很享受少女那副听到赞美喜滋滋的表情,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心里的烦恼才会褪去片刻。如今蒙德克的局势不容乐观,主战派占了上风,而身为主战派主脑的太子,权力也急剧膨胀,幸好血骑军还在自己领导,而皇家情报局菲利斯方面也主要是自己负责,这才勉强支撑下来。
‘还好父皇并不想这么早发动战争,才会有这样一场联姻。’
费德里克想到这场联姻的来由,不由得重视起身边的少女。
“艾琳公主,有人说过你容貌不在芙蕾雅之下吗?”
他笑着说道,微眯的眼睛偷偷留意小公主的表情。
公主瞳孔缩了缩,嘴角一抿,没有接话。费德里克知道芙蕾雅是她崇拜的对象,所以不好与之相比。
“到莱特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费德里克见她没说话,立即换了个话题。
“我在书上看,说圣弗朗哥山曾有神灵降临,后来人们在此修建了唯一一座雪原之上的教堂。”说到圣弗朗哥山,少女的眼睛才散发出光芒。
“你是说神圣光明教堂?那里每天都有好多人去朝圣,日出特别美。”皇族几乎每年都要去一次,看多了费德里克反而没什么感觉,不过到莱特的旅客倒是对那里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信徒们。
当然,三皇子并不认为旁边的公主是教徒。
“去那里皇族没意见吗?登山不是需要经过皇城?”艾琳远远就能看到大批人往北去,看来就是去光明教堂的。
费德里克摇摇头说道:“圣弗朗哥山有三个峰,皇城背靠大古峰,而神圣光明教堂位于东侧的太阳峰,据说是为了迎接神赐的第一缕阳光。上山的路在皇城东侧。”
“原来是这样啊……”艾琳用手肘撑着下巴,目光又看向远方,从皇城的后面往右挪,“就是那边那座吗?”
费德里克随艾琳目光看去,点点头。
“就是那边,其实距离不远,登山的话就一个小时。”他在考虑安排在什么时候好,最近菲利斯局势也不明朗,就怕突然繁忙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费德里克先下马,然后亲自为公主的车驾开门,说道:
“艾琳公主,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