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子,陆爸缓缓摘下老化眼镜,就着衣领轻轻擦了擦眼角泪珠,哽咽起来,说:“苏总……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我们家遭遇了这么大的不幸,如果没有你的资助……我真的不知道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了……甜甜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康复,每天光是住院费和药费就够我和她妈头疼的。我们俩都是下岗工……每个月就靠收垃圾和修鞋赚那一点点钱,哪里够支付这笔昂贵的费用。要不是你一直资助我们,真的不敢设想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苏玉恒只是微微一笑,安慰地拍了拍陆爸的肩膀,“陆伯你别这么说,陆甜甜以前和子宁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她出事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况且陆甜甜也是为了去见我才意外出车祸的,我理应负起责任。”
陆爸慢慢摇了摇头,眼泪未干,说:“天灾人祸,一切都是命数,我怎么能这事怪到你的头上。苏总,你现在就是我们陆家最大的恩公……这一世你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应该怎么报答你,来世只要你不嫌弃,我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
张子宁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听到最后终于听不下去了,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板着脸一声不吭地疾步走出门外。
陆爸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怎么了?”
“对不起,她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去看看她,陆伯你好好休息。”苏玉恒立即跟陆爸道了别,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张子宁拎着包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走到电梯门口时突然刹住车,定在原地,回过头狠狠地瞪着身后追上来的苏玉恒。
这个世界真的太讽刺了。原本应该是仇人的人,竟然被当做莫大的恩人来对待。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可笑吗。
她不禁对苏玉恒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我现在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搬弄是非、扭转乾坤的能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苏玉恒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扬了扬嘴角说:“多谢夸奖。”
看看他这幅嘴脸,张子宁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傻乎乎爱了二十年的男人。
她一定是瞎了眼才会爱上这种丧心病狂的男人!
张子宁突然将手包扔到地上,猛地朝苏玉恒身上扑了过去,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大声吼道:“你说!你为什么恨我?!你究竟有多恨我?!”
苏玉恒低头静静地看着好像发了疯一样的她,没有语言。
张子宁目眦尽裂,眼眶都充血发红了,“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就因为恨我,就因为想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你可以狠心到对一个无辜的生命都痛下杀手吗?!你还到底有没有人性!”
“叮咚——”
偏巧这时,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皆一脸怪异好奇地望着站在门外针锋相对的苏玉恒和张子宁。
苏玉恒不习惯这般被注视,皱了皱眉头,一把抓住张子宁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衣领上扯了下来,随后强行拉着她走进电梯里。
张子宁因生气而剧烈地喘息着,怒目圆睁,额头渗出偌大的汗珠,汗水滴到眼睛里了她也不擦,就这么一直死死地瞪着苏玉恒。
半晌,苏玉恒突然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像笑,但也是冷笑,“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人之初性本善。”
见张子宁没有反应,他接着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得不像人了,那也是被这个世界逼的。”
那时候张子宁虽然不能理解苏玉恒是什么意思,但他的这句话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多年之后,每当她回想起这个人和这句话时,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楚的愧意。
从医院出来后,张子宁打算和苏玉恒分道扬镳,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她宁愿和五十多个人挤一辆车,也不愿意和这个人渣多一秒时间呆在一起。
但是苏玉恒牢牢地扼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手。“我们还要去个地方,先不回家。”
张子宁冷冷地看着他,“还要去哪?”
“孤儿救助院。”
张子宁微微愣了一下,忘记了挣扎。
苏玉恒说:“你很久没去了,那些孩子很想你,一直问我你去哪里了。”
张子宁有些诧异地瞥着他,不相信地问:“你现在还经常去那吗?”
“嗯。”
张子宁犹豫良久,缓缓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太累了,我想休息,过几天再去吧。”
苏玉恒却告诉她:“昨天雅妮发高烧了,李姐说她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不去看看她吗?”
张子宁一听这话就心软了,柳眉微蹙,陷入了纠结中。
“早去晚去都是去,过段时间你要接手公司,就更没有时间了。”苏玉恒接着说。
张子宁又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坐进去,“走吧。”
救助院的孩子们看到张子宁时,一个个都惊喜得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鸡腿,纷纷都冲了上去围成了个圈将她围在中间。
张子宁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受欢迎的感觉了。
自从自己也当了妈妈之后,她变得更加喜欢小孩。
“宁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们啦。”
“宁姐姐,你好久没来啊,都去干嘛了啊?”
“宁姐姐,我好想你啊。”
“宁姐姐,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啊。”
“宁姐姐,快来陪我们画画还有玩游戏!”
“宁姐姐!你答应下次来要送我生日礼物的啊!怎么又空手来了!”
一旁的李阿姨严肃地皱起眉头呵斥道:“怎么说话的?这么厚脸皮!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要有礼貌吗!怎么能向别人要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