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双嫉恨的眼睛盯着,琼姨娘扶着腰“哎哟”一声:“姐姐们,别吓我呀!妹妹天天晚上被大爷折腾,白日里你们也不与我好过,这日子呀,真真是没法儿过了!”
“呸,贱人!”
“烂心肝的玩意儿!”
不管她们怎么骂,琼姨娘只是笑得娇羞,扭着腰回了屋,拽过如月道:“你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如月去了不久,狼狈地回来了:“姨娘,不出你所料,昨日你给夫人的葡萄,全被苗姨娘她们给吃了。现在个个闹肚子,脚软得站不住,都在骂呢。”
琼姨娘绞着丝帕,冷哼一声:“吃了我的东西,还敢骂我?”
一甩手帕,扭头跨出门,站在院里大声喊道:“我王香琼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做的手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很快,对面的屋里走出来人影:“不是你,难道是夫人?”
葡萄是琼姨娘端去的,后被唐枝赏给她们吃,现在五人全都闹起肚子,定然有人动了手脚。不是琼姨娘,便是唐枝。
在苗姨娘等人心里,琼姨娘更可疑些:“就是,夫人有何必要害我们?”
个个看着琼姨娘咬牙切齿,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过来:“少往夫人头上推,就是你,没错!”
琼姨娘被众人围过来,心中发怵,眼珠一转,佯作委屈道:“你们都觉得是我,可是我敢发誓,绝不是我!”拈着丝帕蘸了蘸眼角,哽咽地道:“夫人的手段,你们还不清楚吗?若不推到我身上来,怎么叫你们排挤我呢?”
几人面面相觑。
傍晚,程远之回来后,琼姨娘最先抢上去,扑进程远之的怀里邀宠。程远之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安慰其他人,而是搂着琼姨娘推开她们,一头钻进屋里!
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苗姨娘恨得咬牙切齿:“绝不可能是夫人,就是她!”
一人犹豫地道:“可是,她都发毒誓了?”
苗姨娘冷哼一声:“发誓?下药这种事,当然不必她亲自做!”
“大爷喝茶。”琼姨娘垂着眼睛,倒了杯茶端到程远之面前。仿佛没看清似的,竟被桌脚绊住,茶水全都撒在衣裳上面。
程远之顿时心疼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琼姨娘的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大爷,琼儿冤枉!”
听完琼姨娘的哭诉,程远之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找唐枝算账,倒让琼姨娘有些惊讶,扶着他的膝盖伤心地道:“难道大爷也不相信琼儿吗?”
程远之沉沉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莫非被看穿了?琼姨娘心头一跳,连忙道:“如果连大爷也不相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咬牙起身,做出决绝的表情,狠心往墙上撞去。
“琼儿!”程远之急忙拉住她,抱到腿上揽住:“大爷不是不相信你。”
声音低落而沉郁,琼姨娘直觉有内情,旁敲侧击一番,终于套出话来:“我问了孙以衡,他说,我不能休妻。”
大乌朝新典,凡家中有妾者不准休妻,违者杖责三十,没收半数家产。
琼姨娘的眼珠微转,低下头难过地道:“都是我们的错,害得大爷为难。从今往后,琼儿行事再谨慎些,日子也过得。倒是其他的姐姐们,如果再因为我被夫人……”
眼见心爱的小妾被大妇逼得没有活路,程远之恨得眼珠子都红了:“你等着,大爷这就叫她滚出家门!”
次日一早,程远之从账上取了一百两银子,出门前拐到唐枝屋里:“唐氏,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去给琼儿道歉,并且从今往后不许折磨她,否则就等着被休吧!”
唐枝慵懒地躺在椅子上,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衣裙,轻盈薄软的衣料贴在身上,衬出丰腴的曲线。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处,懒懒地摇动着团扇,拈起秋翎刚敲碎剥好的桃仁放进嘴里:“你有本事休我,我也心服口服。”
程远之最恨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恼恨地道:“等着瞧!”
白花花的银子养着一个既不能碰,又满心瞧不起自己的女人,他的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
秋翎蹲在地上,攥着小锤子熟练地敲碎核桃皮,剥开碎裂的硬壳,露出完整的果仁。吹掉上面的碎皮,掰成四瓣,放到已经堆了一小撮的白玉小碗里头,不无担忧地道:“夫人,大爷有个在衙门里当官的亲戚,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程厚图在衙门里当主簿,按照辈分,程远之应当叫他一声族叔。不过两人并不是同支,大概三四辈前就已经分了宗。唐枝了解得不多,只知道程老爷临死前忽然扒上这门亲,折腾全家从玉桥县搬到京城来。后来程老爷蹬了腿儿,程远之上门拜见,都被拒了出来。
唐枝平躺在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你瞧着好了。”
程远之喝花酒,打群架,风流事做了无数,正经事一点儿没干,程厚图搭理他才怪。
秋翎见她胸有成竹,便住了口。蹲在地上,认真地敲核桃,尖尖的小锤子砸在坚果壳上,发出“喀喀”的声响。
不多会儿,空气热了起来,唐枝躺在屋里最凉快通风的地方,身上还是很快见了汗。想到还得等些时候才能脱离这鬼地方,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作死的暑天!”阖眼寻思片刻,睁开眼睛道:“秋翎,把她们都叫来!”
“是。”秋翎收了小锤子等物,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出去。
不多时,琼姨娘与苗姨娘等人来到。站在既不遮光又不挡风的地方,排成两列,打起手中的扇子。唐枝眯着眼睛,享受着阵阵清风,忽觉口渴:“秋翎,去杀只西瓜来。”
要说夏天最解渴又消暑的还数西瓜,唐枝不愿喝水,便想起一早就命人浸在井里的西瓜。秋翎“嗳”了一声儿,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端着一只绘着缠枝牡丹的碟子回来。碟子上摞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红润清透,一粒西瓜子也没有。秋翎捏着一只小银叉,站在唐枝侧方,叉了西瓜喂给她。
清甜冰凉的西瓜入肚,唐枝的心情渐渐好起来:“西瓜还有剩吧?切了给几位姨娘们消消渴。”
“谢夫人。”苗姨娘等人早就被空气里飘着的清甜的西瓜味儿馋得不行,又见唐枝吃得讲究,都很眼馋。
满怀期待地等着,不多时,秋翎端着一只大盘子进来:“西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