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姨娘咬着嘴唇,心念急转,如月再衷心,在严刑拷打下,不知道要说出多少事情来?倘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最主要的是,唐枝显然不打算与她甘休!自从上回谋害唐枝不成,反被踹下荷花池,唐枝便变了个人似的,处处针对她,今日被大爷教训一顿,更加难伺候。
“夫人要拿我出气,直接说便好了,何必找那么多借口?”琼姨娘抿着唇,盯着唐枝道。
唐枝看也不看她,直接对苗姨娘等人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瞧着办吧。”
“是,夫人!”苗姨娘等人齐齐说道。
几乎每个人都被琼姨娘害过,虽然她们彼此之间也下过绊子,但是有来有往,大家心里清楚。唯独琼姨娘,只许她害别人,但凡别人对她有一丝儿不好,便到程远之跟前哭诉,使她们被程远之训斥。
此次大好的机会,哪肯放过?想起前日刚被她的葡萄害得闹肚子,新仇加旧恨一齐涌上来,挽起袖子就朝她扑过去。
“你们敢?”琼姨娘连连后退,“你们敢打我,大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呸!”环姨娘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扳起她的脸:“叫你猖狂!”
唐枝慵懒地撑着腮,对着窗子里透过来的光线弹着晶莹的指甲,敢挑唆程远之对她动手?这就是后果。
琼姨娘被反剪双手,被迫仰着头,眼睁睁地看着环姨娘生着长长的指甲的手落下来,不禁又急又悔:“大爷,救我呀!”
见她这个时候还叫程远之,苗姨娘狠狠踢在她的腿弯上,用力踩着她的小腿:“贱人,大爷今日出门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啪!”第一个巴掌落下来,琼姨娘只觉耳中“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清了。
第二个巴掌很快落下,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剧痛一下一下传来,琼姨娘就连恨也顾不得,满心在想,如果她被打花了脸,以后还怎么过?这样一想,不禁害怕得眼泪都流下来。
“换我来!”兰姨娘看得眼热,挤过环姨娘道。
几人对琼姨娘恨意颇深,也不打别的地方,专门往脸上打。很快,琼姨娘便从妩媚的娇美人,变成了肿脸的丑婆娘。
数十个巴掌打完,琼姨娘也没了力气,萎顿地坐在地上,只顾得哭。
“夫人,打完了。”环姨娘等人打得痛快,声音里透着一股喜气。
唐枝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赞赏:“那些话本,你们挑两本回去。”
“夫人?”几人讶然地道。
“里头的东西对你们有用。”唐枝微笑着道,“都好生学着,别让大爷总是往外跑。”
环姨娘等人连连道谢,兴奋地扑到桌前,一摞半尺高的话本,霎时间被一抢而空。
暮色沉沉,程远之喝了一肚子酒,醉醺醺地回来,走到琼姨娘的屋门前,“哐哐”敲道:“琼儿,给大爷开门!”
屋里头,琼姨娘伏在床上“呜呜”直哭,连话也说不出来。如月便走到门前,隔着一扇门道:“大爷,我们姨娘不太方便,今日大爷去别的屋里睡吧。”
“不方便?”
经如月解释,程远之才知琼姨娘被打了,简直气炸了肺,掉头就往唐枝的院里大步行去。唐枝啊唐枝,你不仁,休怪大爷不义!被夜风吹着,头脑仿佛清醒了些,又仿佛更加昏沉。
唐枝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此时坐在檐下,由秋翎拿着手巾包着头发擦拭。见程远之到来,丝毫不感到惊讶:“大爷有何贵干?”
出乎意料,程远之居然没发脾气,只见他站在台阶下,面容和气,拱手笑道:“夫人,上午的事,全是为夫的错。”弯腰作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银票:“这些全都还给夫人,还请夫人莫要与为夫计较。”
程远之一反常态的做派,令唐枝讶异地坐起身:“今儿太阳从东边下去的?大爷居然放下身段,与我这个夜叉道歉?”
程远之的眼角抽了抽,随即垂下头,惭愧地道:“夫人休要取笑为夫。为夫原先不懂,误会了夫人。现在为夫知道,夫人是这世间最通情达理,贤惠大度的好夫人。”说到这里,神情愈发羞惭:“先前之事,全是为夫的不是。为夫在蜀枫楼订了一桌席面,特为夫人赔罪。”
唐枝目光微闪,程远之这番做派,全然不似他的性子。这番话也不像他说出来的,略作沉吟,对秋翎挥手道:“既然大爷诚心道歉,秋翎,把银票接过来。”
秋翎撅着嘴走下台阶,虽然也不明白程远之为何忽然变得这样,但是银票能拿回来总是好的。抽了一下,没抽动,不由抬头道:“大爷请松手。”
程远之不得不松了手,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后日上午蜀枫楼,还请夫人莫要忘了。”
“大爷客气了,区区小事,不值得如此。”唐枝仿佛没放在心上。
“夫人不应,可是不原谅为夫?”
“自然不是。”唐枝讶异地看着他,“蜀枫楼的席面,一桌至少也要五十两,大爷既然缺银子使,又何必破费?”
程远之眼中闪过恼意,正思虑如何劝说,却听唐枝仿佛随口一提:“再有两日,老夫人便回来了。被她知道大爷如此大手大脚,可不太好。”
“不会!”程远之的眼睛一亮,急急说道:“娘去三妹家里,一住便是两个月,这番回来,定要为她老人家接风洗尘方显孝心!夫人不若陪为夫去尝一尝蜀枫楼的菜,如果味道好,便订一桌席面为娘接风洗尘?”
唐枝轻轻抚摸着扶手,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便依大爷的意思罢。”
“那夫人休息吧,为夫便不打扰夫人了。”程远之的眼中闪过喜色,瞥了一眼秋翎手里的银票,转身离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面,秋翎才把手里的银票数了数,高兴地递给唐枝:“夫人,一张也没少。”
唐枝接过来,皱着眉头抖落几下,仿佛要把程远之沾上的灰尘抖落掉似的。秋翎掩嘴一笑,说道:“夫人,大爷怎么突然这样好性儿?我瞧起来很是古怪。”
“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唐枝往后一倚,轻阖眼眸。
这些日子的屡屡挑衅,程远之已然再也忍受不了,定要休了她才肯罢休。什么“夫人是天下最通情达理,贤惠大度的好夫人”,任是鬼也不信。就如同她始终瞧不起他的智力与心性,程远之对她的憎恶也达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