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郑姑母忍不住笑起来,扭过头指着他道:“你跟姑母还嘴硬,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样想的?若你想要报恩,有一百种法子让唐家小姐过得好,怎么偏偏选了这一种?当时听见人家拒亲,脸色都变了,啧啧!”
郑晖被她笑得有些羞恼:“我要报恩,自然选最好的法子。”
“好好好,嫁给你就是最好的法子!”郑姑母愈发笑得开怀,“说起来还得怨你,早做什么去了?如今才想起来跟人家好。”
以前也去过,不是被拒绝了吗?郑晖没好意思说,只呵呵地笑。三年前他便去提过亲,因着没有底气,谁也没有告知,是以郑姑母根本不知道。
郑姑母可惜了一阵,指着他这身打扮道:“分明是个军爷,瞧你穿得这样,若是唐家小姐嫁进来,当心人家嫌弃你。”
郑晖抬了抬眉头:“她敢?看我不收拾她!”
郑姑母闻得这句话,直是笑得连饺子皮都擀不下去,好半晌才止住笑声:“唐家小姐确是个好的,你也是个好的,可我就怕你们俩在一块,过不出好日子来。”说着,郑姑母叹了口气。
“姑母何出此言?”
郑姑母道:“你是个倔强的脾气,唐家小姐也是个不低头的性子,万一磕磕碰碰起来,没有人服软,可不成了冤家对头?”
“凡事有对错。”郑晖沉吟片刻,“谁做错事谁低头。”
“傻孩子,你以为小两口相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断没有哪件事只有一个人的错,到时你怎么办?”郑姑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郑晖脾气刚硬,唐家小姐的性子也是不肯吃亏的,到时佳偶不成反变怨侣,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人情?
“出嫁从夫,到时我压着她就是了。”郑晖说道,“定能治得她服服帖帖。”
郑姑母目瞪口呆:“你,哪有这样儿的?”
“难道要我一味顺着她吗?”郑晖抬了抬眉头,眼中闪过狡黠,“姑母既然见过她,以她的为人,唯唯诺诺的男人能征服她吗?”
郑姑母还真被问倒了,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理儿。越是刚硬好强的女子,就越是得找个压得服她的男人才行。不禁感叹,孩子到底长大了,看得比自己都透彻:“既然你有主意,姑母就不管啦!唉,我还想给你相个温柔娴淑的媳妇,可你偏看上这样的烈性子。”
郑晖只是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若嫁了进来,日日跟着姑母,定然也会变得贤惠。”坐到郑姑母身边,拿起擀好的饺子皮儿,熟练地包起饺子。
秋季到来,天气不再炎热,就连蝉鸣声都褪了许多。唐枝与杜芸面对面而坐,静静地用着午饭。两人口味不同,唐枝喜食辣味,杜芸喜食甜菜,厨房不好厚此薄彼,索性每人各做两道菜色,又熬了一锅清淡鲜汤送了上来。
两人吃得都很满意,唐书林不在,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吃到一半,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只见阿诚举着一封信跑进来道:“小姐,夫人,老爷来信了。”
放在普通人家,都要先喊一声“夫人”,再道一声“小姐”。可是唐家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下人们称呼起来,竟是把小姐放在夫人后头。索性杜芸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对此并不在意:“快拿过来。”
阿诚瞧了唐枝一眼,见后者面不改色地喝汤,便顺着杜芸的话把信递过去。杜芸跟着唐书林几年,也识得好些字,接了信打开一看,匆匆扫了两眼便没了兴致,塞给唐枝道:“他倒会蒙人,竟当真跑到许万松家里去了。”
唐枝没有接,就着她的手飞快瞧了一遍,便收回目光:“若他连这些用也不中,索性叫他回玉桥县混吃等死算了。”
上回唐书林擅自为唐枝的婚事拿主意,唐枝真正气得不得了,可是唐书林是她亲爹,她能拿他如何?气得狠了,反而给她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既撵了唐书林在眼前,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查出当年孙小蝶之死——让唐书林混进嫌疑人许万松的家里!毕竟当年两家并没有直接撕破脸,虽然疑点重重,明面上唐书林与许万松还是好兄弟。
吃过午饭,唐枝小憩一会儿,然后重新换了身衣裳,准备去新开的两间铺子里瞧一瞧。这边收拾妥当,秋翎也把杜芸唤了来,杜芸上下打量唐枝两眼,说道:“真不明白你,明明衣服已经多得穿不完,还要隔三差五往家里买。”
唐枝道:“既然做得到,为何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杜芸想说,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得起你?转念一想,唐枝自己挣的钱就够她造的了,哪里用别人养?便道:“你答应我的攒银子救我弟弟,可是你如此大手大脚,何时才能攒够?”
“银子不是攒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唐枝说完,又在镜子里照了一眼,才款款往外走去。
杜芸冷笑一声:“你少唬我,亏我还事事助你,原来我的事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唐枝皱眉:“我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食言。”
“你现在救也是救,十年后救也是救!”杜芸扬起声音道,“我要立刻救出我弟弟!如果你做不到,以后再别支使我!”
说完,袖子一甩,拧身出去了。说好与唐枝一起去看铺子,此时也不管了。唐枝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生气,想要救出杜强,岂是一日两日办得成的?先不说杜强现在何处尚不清楚,等到打听清楚后,难道不要层层打点,才能将人救出来?她已经请人去打听了,杜芸为了她多买两件衣裳便发火,简直不可理喻!
气恼之下,也没拦杜芸,叫上秋翎便往外走了。
却说杜芸回房之后,很是生了顿闷气:“臭小子,等把你捞出来,老娘扒了你的皮,看你还敢不敢再作孽!”
唐枝的辛苦,杜芸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那些和她无关,她只想赶紧救出杜强,杜强只比她小两岁,如今也有二十一了,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耽搁不得。想了又想,竟给她想起一个人来。
这边刚穿戴打扮好,那边便有人来报:“夫人,郑公子求见。”
杜芸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连忙道:“快请进来!”
说着,匆匆往南院赶去。
郑晖这回连陈媒婆也没请,直接带了庚帖过来,见杜芸来到,开门见山地道:“我来交换庚帖。”
杜芸挑了挑眉:“郑公子,仿佛我们唐家没答应把小姐嫁给你吧?”
“我说过,唐枝只能嫁给我。”郑晖面不改色。
杜芸呵呵一笑:“我记得郑公子上回来时,说得是我们小姐配不上你?”
“夫人到底肯不肯换?”郑晖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眉头。他挑这个时间来,便是打听清楚唐枝每日下午都要到铺子里去看一看,而唐书林又被撵了出去,只有杜芸一个人在家。
上回来时,杜芸对他的态度分明热情得不正常,郑晖以一个军人的直觉,嗅到一股可以利用的味道:“若夫人不肯换,在下只好抢亲了。”
杜芸的眉头跳了跳,心知这位不好糊弄,便也开门见山地道:“想要我答应,郑公子也要拿出诚意来。”
“什么诚意?”
“我们有个亲戚被诬陷,在西疆边城里做杂役,如果郑公子能够救出他来,我便答应这门亲事。”
郑晖没有说话,直直盯着杜芸半晌,直盯得后者心中发虚,才开口说道:“夫人既想求我办事,便该拿出求人的态度。今日换了庚帖,我立即着人去查。”
“哎哟,郑公子真是利索人。”杜芸掩嘴一笑,毫不犹豫地就把唐枝卖了:“郑公子稍等,我这便去拿我们小姐的庚帖。”
唐枝回来后,只见杜芸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翘着腿儿,晃着脚尖,仿佛专门在等她。唐枝停下脚步,冷眼站定,等杜芸开口。
却只听杜芸轻飘飘地道:“下午郑公子来换庚帖,我便把你的庚帖给他了。”
“什么?”唐枝皱眉。
“你不肯帮我救杜强,我便只能按着自己的法子来了。”杜芸微微一笑,“后日郑公子便来送聘礼,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七八****便要嫁了。”
“你竟敢!”唐枝气得脸色发青,原以为走了唐书林,至少会清净些,谁知杜芸比唐书林还干脆,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卖了:“要嫁你嫁!反正我是不会嫁的!”
“郑公子这般人品,我倒是真想嫁的。”杜芸啧啧说道,“不然你跟老爷说一声,让他给我一张和离书?我拼个老脸不要,也要倒着追一追。”
“夫人,您太过分了!”秋翎气得脸都红了,“您怎么能不问小姐的意思,直接把亲给定了?”
杜芸晃着脚尖,笑眯眯地道:“儿女婚事不都是由父母定的?对吧,我的好女儿?”当初下套让她嫁给唐书林,现今尝到苦果了吧?杜芸笑得愈发灿烂。
“没错。”谁知唐枝出乎意料,竟然点了点头:“只不过,今日你胡乱卖了我,日后可不要后悔。”
“哎哟,我倒是想后悔呢!”杜芸听她威胁,不仅不怕,反而摸着心窝子做出痛悔的模样道:“我现在便后悔得不得了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嫁给郑公子,如此品貌,年纪轻轻便坐上六品千总,日后该是多么前途无量啊!”
唐枝轻笑一声,没有理她,抬脚迈上台阶:“可怜的杜强,遇着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姐姐,本来能够洗清冤屈,现在却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说什么?”杜芸笑容一僵,飞快站起身道:“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