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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唐·吉诃德与桑丘的一次交谈

桑丘·潘沙被教士的骡夫臭揍了一顿,这时候也从地上爬起来了。一看到战斗结束了,主人正准备要跨上马,他便飞跑过来,抓住马镫,不等主人上马便抓住他的手吻了一下,说:“我的唐·吉诃德先生,您在这场激烈战斗中赢得了小岛,请您把它赏赐给我吧。世界上其他的人能够管理好小岛,我也一样。不管它有多大,我都会管理好的。”

“听着,桑丘老弟。”唐·吉诃德回答说,“这次历险不同于其他这类的历险,不是争夺小岛的战斗,只不过是路上恰好遇到的而已。这种战斗的结果往往只能是头破或耳缺。你不要太着急,以后多的是奇遇。到那时,你不仅可以当总督,甚至可以做更大的官。”

桑丘对唐·吉诃德万分感谢。他吻了吻唐·吉诃德的手和铠甲,把唐·吉诃德扶上罗西南多,自己也骑上驴,跟在主人的身后,快步走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中。罗西南多走得很快,弄得桑丘不得不催促他的驴快点追赶。可是眼看着他还是落在了后面,只好扯开嗓门,喊主人等他一会儿。

为了等他的疲惫侍从赶上来,唐·吉诃德拉住了罗西南多的缰绳。桑丘刚一赶上来便说:“先生,咱们最好先找个教堂暂时躲一会儿吧。刚才和你战斗的那人,他受了伤,很快就会报告给神圣友爱团,让人追捕咱们。咱们要是被抓,想逃出来就太难了。”

“闭嘴。”唐·吉诃德说,“游侠骑士都是杀人如麻,哪里有被抓起来的先例?你可曾读过《我可不懂什么杀人罪》?”桑丘说:“这辈子我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我不知道别的,我只知道神圣友爱团专管野外争斗的事。”“朋友,别着急。”唐·吉诃德说,“不用说神圣友爱团,即使你被咖勒底人抓住,我也会把你救出来的。不过,说句实在话,你觉得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英勇的骑士吗?你读过的那些传记小说中,在能攻善守、制服强敌方面,有谁可以与我相提并论?”

桑丘说:“说实话,我既不会读,也不会写,那些传说也从来没有听过。不过我敢起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服侍过像您这样英勇的主人。我请求您快点给自己治治伤,您那只耳朵流血太多了,我的褡裢里还有一些药品和纱布。”

唐·吉诃德说:“什么都不需要,早知道我做一瓶菲亚拉弗拉斯圣水就好了,只用一滴,就可以痊愈了。”“是什么样的圣水呀?”

唐·吉诃德说:“只要有了这种圣水,就不必害怕了,受伤也不会丢掉性命。做好了这种圣水,我就会交给你的,若是你看到在战斗中我被拦腰截断,看到我上半身轻轻落地,你就要趁那血还没凝固以前,把它小心地放在马鞍上那另外半个身子上,一定注意要放得和以前一模一样。接着,你就喂我两口我刚才提到的圣水,很快你就会看到我安然如初。”

桑丘说:“若是真有这种圣水,从现在起,我就主动放弃做海岛总督的请求。你不用别的,只要告诉我那种圣水的配方,以此作为我对您服侍周全的回报就可以了。不论在哪里,我觉得一盎司的圣水都能值两个里亚尔以上。有了这个,我这一辈子都可以过上体面又舒适的日子了。”

“朋友,别喊。”唐·吉诃德说,“以后,我可以教给你更大的奥秘,还要赏给你更多的好处。可现在,你得治治我的伤,我的耳朵疼痛难忍。”

桑丘·番沙从褡裢里取来了纱布和药膏。这时,看到自己的头盔被劈烂了,唐·吉诃德的疯狂劲又上来了。他一手按住剑,双目仰视天空,说:“当年,为了给巴尔多维诺斯报仇,伟大的曼图阿侯爵曾经发誓说若此仇未报,他就吃饭不铺台布,也不和妻子亲热,诸如此类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了。现在,我也凭着上帝和4部福音全书的名义起誓,如果那个人再来侮辱我,而我不报此仇,我将照曼图阿侯爵的誓言逐一做到。既起了誓,连那些我想不起的事也要完全遵照。”

“我的大人,”桑丘说,“您还是把这些誓言全都送给魔鬼吧。它们又伤身体,又坏良心。那让我问问您,如果我们连着几天都碰不到一个戴头盔的人,那可如何是好?现在您又一再强调那个曼图阿老疯子的誓言,说那些要穿着衣服睡觉、在荒郊野外过夜等等千辛万苦的难事,那该多么难受,多么不方便啊?你难道真要这样吗?你好好看看,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只有赶车的人和骡夫,没有一个戴盔披甲的人。只怕这些人不仅不戴头盔,一辈子见都没见过头盔呢。”

唐·吉诃德说:“这下你就不对了。只要咱们耐心地在这个四岔路口等上个把小时,准能看到许多武士身披铠甲,头戴头盔,甚至比去阿尔布拉抢着娶走美人安杰丽嘉的人还要多。”

“好吧,但愿如此。”桑丘说,“求上帝保佑我们,只要能幸运地早点得到海岛,付出这样大的本钱我也不在乎,否则,我会死不瞑目。”“桑丘,我早告诉过你,你不要老为这个担心。即使没有海岛,也有丹麦王国或者索里亚迪萨王国,把它们送给你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你住在大陆上,肯定更幸福。不过,这些都得等到将来了。你看看褡裢里还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咱们等会儿得找一个城堡,在那里住一夜,我还要做我告诉你的那种圣水。说实话,我这只耳朵可真是痛死了。”

桑丘说:“我这里只有几个葱头,一些干奶酪,还有些剩面包。可是您是一位英勇的骑士,不能吃这样的东西。”“这你就不懂了。”唐·吉诃德回答说,“桑丘,对游侠骑士来说,几个月粒米未进是光荣,即使要吃东西,也尽管有什么就吃什么。要是你能像我这样读了那么多的传记,你就知道这一点也不假。不过,他们毕竟和咱们一样都得吃东西,另外还要做一些人生不可避免的事情。一生之中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荒郊树林中奔波,当然无法带上厨师。所以这种简朴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这样吃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为此担心,更不要费心弄一些新花样,这样反而破坏了骑士道的规矩。”

“请您原谅我。”桑丘说,“刚才我说过我不会读书写字,更不熟悉游侠骑士的规矩。以后我就经常放些干果子在褡裢里给您吃,因为您是位骑士,而我想要另外准备一些鸡鸭之类的可以耐饥的食物,因为我不是骑士。”

唐·吉诃德马上答道:“桑丘,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游侠骑士不是只许吃你说的那些干果。我只是说,他们经常吃的大概是那些东西,还有一些野菜。我也能辨识各种野菜,和他们一样。”

“能辨识野菜当然是件好事。”桑丘说,“我想,将来某一天,没准我们真需要用到这门学问。”

说着,他们拿出干粮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为了早点找一个地方住一宿,他们匆匆结束了这顿俭朴的晚餐,立刻骑上各自的坐骑赶路,希望在天黑前能找到一个落脚处。可是太阳渐渐地下山了,他们的希望也随之化成了肥皂泡,他们决定到旁边几个牧羊人的茅屋去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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