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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世

最终,老爷子还是走了。

我算是他一个人拉吧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我曾问过老爷子,我爸妈呢,他说,他们早死了,那奶奶呢,我妈妈的家人呢,他便像看一个怪物似得看着我,似乎我问了一个多么荒谬的问题,从此之后,我再也不问爷爷关于我爸妈的事了。

谷城的丧葬习俗有些繁琐,规矩也多。人去世之后需要在家里最大的一间房里放上三天,房梁正下方并排摆上两张长条凳,再架上一块三米见方的木板,这块木板就是逝者下葬时的棺材木,摆放稳妥之后,尸体就放在木板上,加盖九层蚕丝棉被,九种颜色各一条,布置完毕后,家里的女人就会抱着被子哭丧,整整三天。

我家没有其他女人,张阿姨只是老爷子的保姆,她照顾老爷子多久了我说不上来,只是从我记事以来她就已经在我们陆家,所以在我心里早已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如今老爷子走了,我想张阿姨一定会很难过,可谁知老爷子尸骨未寒,这老娘们工钱都不领就走了,着实让人心寒。

于是,老爷子没有享受哭丧三日的待遇,豆腐宴也没有做成流水席,头七一过便火化下葬。多亏有老鬼的父亲帮我张罗着这些琐事,我倒没有太过操心,老鬼他爸年纪上比老爷子小,平日里我称他一声:何叔。

老爷子与何叔的关系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两家人一直以来也是相互关照从不怠慢。就连给爷爷最后送终的也是何叔,而不是我这个孙子。

爷爷临终前想要进入病房的时候,何叔让老鬼挡在病房门前。

“老鬼,让我进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不行。”老鬼一脸无奈地说,摇着头。

“为什么?”

“这是你爷爷交代的。”

“他醒了?那我更得进去!”

“不行!”

正当我准备不顾老鬼的阻拦冲进病房的时候,何叔从里面出来了:“一鸣,你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望着何叔,他的神情严肃,满脸的不可一世,此刻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和蔼,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进犯的威严,这眼神使我莫名的没了脾气,病房前恢复了平静。

何叔掏出手机打了电话,10分钟后,四个陌生男子出现在病房前。

“一鸣,你先回家,我们随后就到。”说完何叔带着四个人进了病房。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向病房里望去,他们正在拔掉呼吸机以及老爷子身上各种监测仪器的线路,利索地将老爷子抬上了移动病床。

何叔发现正在窥探的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唰”的一下拉上了窗帘,我一惊,无奈地离开,我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不让我陪他最后一程,我可是他唯一的孙子啊!

我把车开到院子前,门口的通电灯笼照亮一方朱红色的木门,门紧紧的关着,仿佛拒绝着城市里所有的喧嚣。我走下车,坐在院门前的青石台阶上,露水布满了石阶上即将枯黄的青苔。

我转过头望着那块写着“陆家门”的巨大匾额,曾经的鎏金大字现在也变得斑驳不堪,曾经听老爷子说,这座院子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很久很久,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的兴衰流转。

院子周围林立着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高楼,它们和城市一同入眠,再与太阳一起苏醒,一切都在变,除了我们家的这座四合院。

小时候,老爷子带着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教我认天上的星星,他说每颗星星都有灵魂,他一向严厉,除了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有这么一瞬间,我感觉老爷子现在正坐在我的身旁,当我回过神来,露水凝结的石阶上除了我自己,没有其他人。

凌晨4点,老爷子的遗体被安放在东面大屋的主梁下,家里养的大白狗“阿吉”,一见家里人都回来了,摇着尾巴凑过来,可它一到老爷子的身边,似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本晃来晃去的尾巴在此时也耷拉下来,呜咽着卧在老爷子的木板下。

与何叔一起来的还有老鬼,他一进院子就在正厅的红木椅子上坐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木头哪儿去了?”何叔一见到我就劈头盖脸地问。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能被老爷子收起来了吧。”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何叔问。

“会不会是张阿姨拿走的?”

“胡说!”何叔突然一声厉喝,我突然就给吓懵了,老鬼也被这声惊醒,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张阿姨急匆匆地离开了,最有嫌疑的就是她啊!”我还想作垂死挣扎,把一切都推在张阿姨身上,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一鸣,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一脱裤子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在何叔的强烈追问下,我不情愿地把几小时前发生在派对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你爷爷不应该在今天出事,你……”何叔气的举起手就往我脸上扇,但终究没有落到我的脸上,他缓缓放下手,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命啊!”

我愣在原地,什么叫不应该今天出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一根供在神龛上的木头,其性质应该与佛像或牌位一般,顶多就是对人有个心理安慰,也没有听说家里供个菩萨就一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再者,一根木头能成什么大气候?难道真的是老爷子时常念叨的那句“木不离宅,百世无忧。木若易主,万事皆休”应验了?

深秋的那轮皓月已经落下,四合院的屋檐与黎明前的黑暗融为一体,何叔反手背对着我,任凭晨间的凉风拂过他眉头紧锁的脸庞。老鬼坐在一旁,听完我的混账行为,显示了他一贯的沉默,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何叔转过身,道:“这几天铭安会陪着你,等你爷爷入葬之后,你先把工作辞了,事已至此,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什么事?还有,为什么要我辞掉工作?”我不解的问。

“还有你,铭安,你也暂时不要去医院,明天先去找院长把交接的事情办了。对了,那几个和你一起参加手术的医生护士没问题吧?”何叔望着老鬼说,语气坚定果决,不带任何让人辩驳的余地。

老鬼望着何叔,睁大了眼睛,最后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放心。”然后他拿起身边的大衣披在身上,坐回椅子继续睡去。

这一晚上尽是些叫我摸不着头脑的事儿,从他们父子俩的对话里我抽不出任何一个能让我明白的线索,“何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等你爷爷的丧事办完了再说吧,这几天好好呆在家里,等我的通知。”说完何叔便穿过雕花廊檐,快步走出院子,就像是一阵抓不住的风。

“何叔,何叔!”我喊着追上前去,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望着院子门口的那条大马路,何叔已经没了踪影。早起清扫落叶的环卫工人望着情绪失控的我,以为碰到了疯子,拖着竹编笤帚慌忙得走向下一个街区。

家里所谓的“宝贝”被我败了,唯一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亲人竟然也因此事而死,到头来我才是害死老爷子的凶手!是吗?我握紧拳头,一声撕裂的怒吼,远方的闪电映出正在空中翻滚的乌云,大雨就要来了,谷城深秋的雷雨实属少见。

天快亮了,路灯像骨牌一样一盏盏熄灭,冰凉的雨密密麻麻地铺下雨帘,我蹲在原地心中的惆怅与委屈溢的到处都是,一想到正躺在冰凉的木板上的老爷子,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哭得直打恶心。

老爷子生前一直行善积德,他相信上天有眼,善行会有善报,恶行必有恶果,难道他如今的结局就是他一辈子的业报吗?!他一生都在教导我勿以善小而不为,可上天哪有真正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即使真要有恶报也应报在我的身上啊,况且偷一根破木头就算恶行了,难道那对父子丢的命也要算在我头上吗!

此时,雨越下越大,也许他确实不应该今天离世,这场雨来的及时,连老天都这么觉得。

正当我几近崩溃的时候,感觉上方的雨渐渐小了起来,一只有力的手将我一把拽起来,老鬼撑着伞出现在我的身旁,又将一块毛毯盖在我的肩上,“进屋吧。”说完就掺着瑟瑟发抖的我往屋里走去。

我们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老鬼生了炉子,又给我泡了姜茶,辛辣刺激的味道击打着味蕾,我用毛毯擦了擦头发,感觉好了很多。

“你信吗?木不离宅,百世无忧。木若易主,万事皆休?”我看着老鬼,希望能从他的脸上得到一丝慰藉。

老鬼举起手示意我先听他说,“手术室里,我发现你爷爷和我们不太一样。”

“怎么说?”

“老爷子送来医院诊断之后,我发现他的脑部各种栓子已经脱落,并且脑部已经严重受损,可他的各项指标都没有指向脑部病变,倒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无形的冲击。”

“你不是还说他的心脏也有衰竭的迹象吗?”

“手术过程中,确实出现心脏问题,可是开胸后并未发现他的心脏……”

“没有心脏?”我惊呼。

“听我说完,人的心脏都长在左侧,而你爷爷的心脏却在右侧的胸腔里,并且这颗心脏的体积是普通人的两倍还要大。”

“什么!”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而且当我手术刀触碰其皮肤的时候,我觉得老爷子的皮肤非常的……”

“你到是快说!”

“坚硬,对,就是这种感觉,而且他的骨骼密度绝对比常人来得高。他平时体重多少你可知道?”

我摇了摇头,老鬼说的太让我震惊了,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老鬼看了一眼天井,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发现正门前多了两棵铁树,应该就是原本在正厅的那两棵吧?”

我点头,说:“老爷子前几天说这两棵铁树放在屋里不吉利,就搬到门口去了。”

“他一个人搬的?”

“恩,这两棵东西没什么分量,轻得很。”

老鬼听我说完这句,皱了皱眉,“这两颗铁树带上盆,合计得300斤,一个70多岁的老人不可能搬得动。”

300斤?我和老爷子常常在家里搬东搬西,我年轻,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他也不差,从来不说累,那天,我说要帮他搬,他偏不,说让我去歇着,我拗不过他也随他去了。就一泡尿的功夫,两棵铁树已经连盆儿带茎稳稳得立在家门口了。

“你等我一下。”我起身走到门前,抱起一棵铁树往门厅里走,这棵铁树的盆子倒是大,我两只手得抱个满怀,可确实没什么分量,哪有老鬼说的这么夸张。

老鬼见我一人就把带盆的棵铁树弄了进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说这树不重吧?”

“一鸣,这东西少说也要300斤,你真的感觉不到?”

这时,壁挂钟沉稳的敲响6次,已经6点了,可是天色却依旧不见亮起来。当钟敲完这6下之后,我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蓝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空洞,仿佛走进了一个从未探知过的世界,恍惚间手一松,那盆巨大的铁树在地上摔的稀烂,黑色的泥土散的到处都是。

老鬼向后退了一步,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惊恐的说:“一鸣,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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