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羽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住了。
“她确实怀孕了。”
郭楚寒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谢谢”。接过检验单，慢慢地坐回椅子里。
马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郭楚寒没有问贺千羽怀孕的周数，他还没有混账到那个地步。
贺千羽虽然为了得到他有些疯狂，但她不是坏人，也不是那种不检点的女孩子。如果她是，她不可能成为林熙和的朋友。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郭楚寒绝望地接受这个现实。
他也爱孩子，可是他更爱熙和，他想要的是他跟熙和的孩子！
作为一名医生，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就被剥夺了生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以私生子的身份出生！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他必须娶贺千羽！
“跟我在一起，真的就让你这么痛苦？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会打掉这个孩子！”
“你给我闭嘴！”郭楚寒大吼一句，眼神犀利得可怕。
不管是谁，放弃自己的孩子都是不可饶恕的！何况，那是他的孩子！
贺千羽看着他的怒火，反倒安心了。他生气，说明他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就在这时，郭楚寒的手机响了。
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他的心疼得几近要裂开。
电话是林熙和打来的。
他的大拇指轻轻地划过屏幕，几乎没有勇气按下接听键。可是，逃避不是他的风格，也不能解决问题。
“贺千羽怀孕了，是不是？”
林熙和没有绕弯子，直接问出自己的猜测。
郭楚寒的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没有否认。“是的。”
然后，是死寂一样的沉默，让人窒息的沉默。
同样作为医者的林熙和，也不容许随便拿掉一个孩子，除非是孩子本身有致命的缺陷或者大人与小孩不得不二选一的时候。
最后，还是林熙和先开口。
“你在医院吧？”她知道，郭楚寒一定会亲自确认的。
“是的。”
上下嘴唇仿佛有千斤的重量，郭楚寒几乎没办法让它们分开，然后吐出音节。
“那你先送贺千羽回去，然后到我这来，我们面对面谈。”
挂断电话，郭楚寒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来，他是扶着墙站起来的。
贺千羽想扶他，却让他推开了。
郭楚寒迈开腿，慢慢地走出医院。
贺千羽在后面跟着。看着他连背影都透着绝望，她心里也很难受。第一次，她不由得扪心自问：我是不是错了？
送贺千羽回去的路上，郭楚寒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就像没了魂魄，只有一个躯体坐在驾驶座那把着方向盘。
贺千羽几次动了嘴巴，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楚寒将贺千羽一直送到出租屋的门外，转身就要离开。
贺千羽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抬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还有那双有着掩盖不住的痛苦的眼眸。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极了我。我爱你，我其实是希望你快乐的。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比谁对你都好！或许，我真的错了。”
贺千羽低下头去，露出一抹苦笑。然后，她吸吸鼻子，重新抬起头来。
“我答应你，我会拿掉这个孩子的。”
郭楚寒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因为他不这样做的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狠狠地扇贺千羽几个耳光。
“你以为孩子是什么？它是一条生命，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郭楚寒实在无法接受贺千羽轻易地说出“我会拿掉他”这种话，而且还说了两回！
“我……”贺千羽看着他冷冽的眼神，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郭楚寒大步走出那条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魔鬼在追着他索命。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乱了，郭楚寒在去找林熙和的路上出了车祸。
幸运的是，他只是受了轻伤。不过应付完交警的处理，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拒绝跟救护车去医院，还是去了林熙和那。他自己就是个医生，他对自己的伤情把握得准，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当林熙和看到身上沾了血迹的郭楚寒，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儿，只是一点儿小伤。路上出了小车祸，真的没事儿。”
林熙和把他扶到沙发那，拿出急救箱给他处理伤口。看到他真的没什么大碍，心脏这才归了位。
郭楚寒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里，仿佛睡着了一样。
林熙和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所以没有打搅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他。
许久之后，郭楚寒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又立马闭上。
那一刹那，林熙和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水光。
“熙和。”
“嗯？”林熙和抓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他力量。
郭楚寒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一字一字说得很轻，仿佛他已经筋疲力尽。
“曾经，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修了不薄的福分，此生才能与你相见。可现在，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不积德，如今才会……”
郭楚寒没能把那句话给说完，因为他的心脏疼得已经快要办法呼吸了。他必须放弃熙和，他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郭楚寒再混账一点，他完全可以让贺千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接过来养，再给一笔钱打发了贺千羽！可他做不出只要孩子不要娘的事情！
林熙和足够聪明，她知道郭楚寒已经做出选择了。
面对他的痛苦，她只能抱抱他。“郭楚寒，别想这些没用的，你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可我宁愿这是我的错。”
郭楚寒反过来搂紧她，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
林熙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的脖子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湿意。她没有再安慰他，就让他这么靠着。
林熙和心里也难过，可是没有郭楚寒这么痛苦。在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份感情对郭楚寒来说有多么不公平。
郭楚寒在她身上并没有靠很久，抬头时，她也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眼泪。
林熙和知道，他性子温和，可也绝对是个铁血铮铮的汉子。面对生活的困苦，他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
“我想喝点水。”郭楚寒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等一下。”
林熙和拿他平常用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郭楚寒接过杯子，连着喝了几口，才放下来。
林熙和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郭楚寒也看着她，样子已经恢复平静了。“熙和，几年前，我放弃了我热爱的事业。今天，我恐怕不得不放弃我深爱的你。我很抱歉，是我不顾一切将你拉了进来，如今又要亲手将你推出去。我……”
林熙和以手抵住他的嘴唇，深深地凝视他的眼睛。
“郭楚寒，不要说抱歉之类的话。你也不需要自责，因为你没有错。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考虑清楚了吗？”
郭楚寒的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沉重地点头。
林熙和调整好情绪，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也不要太悲观，千千其实是挺不错的人。她爱你，比任何人都爱。只要你能够调整你自己的心态，好好地跟她过日子，你们会幸福的。”
郭楚寒点点头。“我会的。”
两个人又是良久的相对无言，然后郭楚寒站了起来。伸手拥抱了林熙和一下，说：“熙和，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