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在汪列林家住的几天,除了大年三十那晚出去祭拜金兰,一直都不敢出门。不过多亏了汪列林,安心对外头的情形才了如指掌。
汪列林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安心带来最新的资讯动态。大年初一那天,汪列林下班后带回来的消息最让人为之一振。
“你虽然认识郭峰,可是你对他大概还一无所知吧?他虽然小时候就被宁家收养,但成年后他暗中调查身世,发现宁家是就是害他变成孤儿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早就含恨在心,之前永城饭店经历的几次风波,就是他一人所为。就连……就连这次金兰因为偷账本而遇害,也是因为他。郭峰这个人我见过几次,没想到他城府这么深,藏着这么多心思居然不行于色。不过他终究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急于求成而行迹败露,被宁千竹识破,就在今天,他被关进了警局。我听小道消息说,似乎已经决定要枪毙。”
如今身处的这个乱世,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条生命死于枪下,所以枪毙这个刑罚根本不足为奇。但安心听到最后却忍不住心头一颤。她不是害怕,不是惊讶。而是,恍然。
随后心又猛地一沉。
老天,她的人生为何如此荒谬可笑……
“安心?你怎么了?你怎么脸色忽然那么苍白?”汪列林有些不知所措,女人这个生物太脆弱了吧?
安心强自镇定,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便回了房间,这一夜,无眠。
顾煜诚得知郭峰被捕的消息,迅速把钟秀叫来,“你到外面放出风声,或者找报社做些小道消息,把郭峰的背后主使人引向我。”
顾宁两家的仇恨众所周知,而郭峰刚好要对宁家复仇,所以早在一年前郭峰便主动来寻顾煜诚的帮助,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虽然顾煜诚自认为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复仇,不过既然有人比他更恨宁家,那便不用自己动手了,作壁上观,岂不爽哉。于是顾煜诚答应了郭峰的请求。几次暗中相助后,渐渐发现郭峰太过急于求成,目光短浅没有远见,无法成事,便中断了与他的联系,不再相助于他。却没想到郭峰没有了顾煜诚的帮助之后,竟开始利用起金兰来,最终酿成悲剧。
金兰的死对安心打击太大,顾煜诚一直内疚自责,觉得这是他一手造成。他没有想到安心会把金兰的死因归咎到苏云妮身上,这么久以来的隐忍委屈,终于瞬间爆发成愤怒,她差点就这么与苏云妮同归于尽。
“顾爷,您这是……”钟秀忍不住问:“为何?”
顾煜诚遥望着窗外,漆黑的夜,雪又开始下了。沉默少许,他才淡淡开口:
“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她恨自己。”
安心终于决定要离开。海云城对她来说就是个荒诞的舞台,她在这个偌大的舞台上面,上演了一出不属于自己人生的狗血剧。
而如今,是时候走下这个舞台,过回自己的人生了。
汪列林帮她买了一张火车票。现在苏顾两家的大批人马还在一直南下搜寻,而城内各个地方该找的都找过了,搜查力量应该有所减弱,她此刻离开,正是时机。
她走的时候正闹元宵节,汪列林还打算和安心一起吃了元宵再走,可火车是早晨八点半的,安心笑笑说:“元宵节也是中国的情人节,我和你两个单身狗,一起吃元宵怎么都会觉得画风不大对。”
汪列林只好祝她:“万事小心,一路顺风。”
临走前安心又递给汪列林一封信:“等风头没那么紧的时候,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永城饭店的严米。”
汪列林拍拍胸膛,一脸笃定仿佛在说:“放心交给我!妥妥儿的!”
安心笑着转身下楼。
没什么行礼,准确的说,是一件行礼都没有。从顾家出来,本来就什么都没拿,除了身上这身衣服。
早晨的风冰冷无比,安心紧紧搂着风衣,她身形本就瘦小,风衣又大,所以两个多月的身孕根本一点儿都不显形。
只是自怀孕以来她都特别容易犯困,犯累,犯饿。本来就是困窘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样的情况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早知道就从顾煜诚家偷点钱出来好了,这肚子里的坏家伙他也有份,用他的钱很应分!
安心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哎,这讨厌的小家伙,跟她亲妈一个德行,又开始饿得咕咕叫了。
“姑娘?”忽然一个大妈坐到安心身旁,手里捧了一个纸袋,里面是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大妈笑着说:“是不是饿了?我这儿买得有点多了,你不介意的话,帮我吃掉一些吧,免得浪费。”
安心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开心地点了点头。天上掉肉包,世界真美好!
*
“顾爷——”钟秀人还未进到书房,声音已经急急传来,“果然如您所料,我们这边有人发现安小姐出现在火车站,如今她已经坐上一辆火车离开,其中没发现苏家的人。”
顾煜诚连日以来阴云密布的脸终于稍稍有些放晴,漆黑如夜的眼睛里也有了些闪闪发亮的星光:“再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另外,你去通知铁血帮的帮主,让他现在把人全部撤回城里,听我安排再行动。”
“是!”
钟秀又火急火燎地大步离开。
两天后,顾煜诚收到一封来自苏家的信函,遒劲的字迹,里面只写了一行字:
“明天城外教堂,吾等与汝妻在此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