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觉解千愁,可是安心愣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宁千竹那双充满忧虑的眼睛,将她定定地望着,她好想让那双眼睛重回春光一般的温暖,她好想伸出她的手,将他那眉心深深的皱褶抚平。那样一张白皙好看的脸,怎么可以出现任何违和的情绪波动呢。四五点的光景,天还没亮,安心再也待不住了,便起床早早地出了门。虽已入夏,凉凉的微风吹来却还是让人不自觉打个颤抖。安心就这么走在萧瑟无人的街上,边走边想,她到底该去哪儿。又或者,宁千竹此刻到底会在哪,是仍在医院里守着被她“残害”的病人,还是早已回到了家此刻正在睡梦中呢?安心望着前方的分岔路口,焜黄路灯下两边都寂然森冷,她步伐愈来愈快,她决定赌一把。
往右拐,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安心自然熟悉,那是全海云最好的医院,安心曾在那里被顾煜诚那个黑脸怪软禁了好几天,现在想想仍是恨得一阵牙痒痒。徒步走到医院时东方早已翻起了鱼肚白,感觉到整个城市在缓缓地从沉睡中苏醒。她走进医院大厅,随机逮了个护士就问:“请问布……”一开口觉得不对,这不是该保密的吗,还是问个一目了然一点的:“请问永城饭店的宁少爷……”
一句话都还没问完呢,那护士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三楼。”
果然,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啊,自带光环,走哪儿都能吸睛,最重要的是还具备定位功能,有这样一个儿子该有多省心啊,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走丢……
抱着负荆请罪的心情,安心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挪向三楼。这个时候走廊里自然安静得很,但布努瓦的病房很好找,门口有人把守的便是了。安心朝着那间房走过去,弱弱地开口问门口那两位酷酷的保镖:“请问……宁少爷在吗?我想找他……”
其中一保镖伸直了手以防她一个激动要冲进去,铁面无私得像古时刑场的执法人员。
安心不依不饶:“我并没有恶意,我是永城饭店的员工,现在有急事要找宁少爷……”
两位保镖听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等他们作出反应,旁边的那一扇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门从里面被打开,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是谁?”
宁千竹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安心,忧虑的双眼不免晃过一丝惊讶。他径直朝她走去,经过她身旁时,低声道了句:“跟我来。”
他把她领到楼道里,隔着一重门,这里更加显得死寂,安心忽然觉得一阵害怕,心里没底,她是来负荆请罪的,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请罪到底有没有用,更不知道宁千竹将会作何反应。这种未知,像昨晚难眠的夜一般让人无能为力得抓狂。
宁千竹问:“找我何事?”
安心吞了吞口水,答:“负荆请罪……”
宁千竹稍一阵沉默,难得地望着安心笑了笑:“那你的‘荆’呢?”
“这……”安心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这大城市里哪找的到荆条……”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宁千竹很快收了笑容,脸色又一转忧郁:“只是这件事情不是单有勇气就能解决。但你放心,在我还没查清楚真相之前,我不会迁怒于任何人,包括你。所以你大可安心回去继续工作。”
安心……我的名字虽然叫安心,可是现在这样叫我怎么安心嘛!“宁少爷,我知道这件事一定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这让我深感愧疚,我好想能够做些什么来弥补,真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可以帮到你!”
宁千竹的肩膀微微起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未及他开口,楼道口那扇门便被突然推开,走廊里的光亮瞬间漏进,保镖的身影定在了那束光里:“宁少爷,布努瓦先生醒了,说要立刻出院。”
宁千竹二话不说迅速隐没在那束白灿灿的光里。一阵声响后,门再次被关上。楼道中间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照说这个时候太阳都该出来了,然而从那扇窗户望出去,天色却依旧灰灰沉沉。
想必是个该死的阴天。
安心久久望着那扇不大的窗户,心中一时迷茫到了极点。
后来安心才知道,这个布努瓦先生对永城饭店有多重要。他原是法国数一数二的富豪,因为实在太有钱了,有钱到可以随便任性,携眷伴侣地四处旅游,边旅游边开公司,跟玩儿似的。这不游了大半个亚欧大陆就游到我们国家来了,我们国家也就海云最是像样,布努瓦先生大手一挥,像孙大圣在如来佛手掌上撒泡尿写“到此一游”一般稀松随意,又在这开了个公司,公司名就叫“随意”。啧啧,多么有味道的名字,看似随意,实则仔细,短短的两个字,足以表现布努瓦先生对我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的深刻研究和独特见解啊!
这家蕴含着对我国文化独特见解的公司很是给力,一开业便满堂红,然后不断地扩充招人,如今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已有百十几号人,这么一个大公司,这么多人,除了经营之外,还要解决吃饭问题。而吃饭问题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并不是问题,而是一场又一场华丽丽的宴会,舞会,招商会,年中和年终会,各种会,只有你想得出,没有你想不出。所以说有钱人的世界穷人永远无法理解,明明就是吃饭,非要冠上各种富丽堂皇的名号,还非要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举行。海云城各大饭店为了抓住布努瓦这条大虾,明里暗里使尽各种手段,终究好不容易被永城饭店拿下一个机会,结果,却被安心上个厕所给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