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真圆啊!就像一个大烙饼,真想摘下来咬一口!”
安心兀自仰头望向夜空,做出一副标准的吃货样,全然没有留意到身旁一直望着她出神的宁千竹,眼中潺静的湖水忽然间惊起一丝波澜。
像……
不仅像,而且她所说的话,以及语气,神情,简直都一模一样……
那一年,他八岁。苏宁两家第一次合伙过中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云妮,那时她才三岁,很小很小的个子,圆嘟嘟的脸,嘴巴也小小的,眼睛却大而水灵,眨巴眨巴东望望西瞧瞧地没时停。
他自小文静,而她相反,特别自来熟人来疯。不等大伙儿吃完饭,她就已拉着他爬上屋顶。她指着橙黄的圆月,整张脸笑起来就是一个大粉苹果:“今晚的月亮真圆啊!就像一个大烙饼!真想咬一口!”
他忍俊不禁,用手拍了拍她圆圆的脑袋:“你个小吃货。”
“宁哥哥,你长这么高,能把月亮摘下来吗?它看起来真的好好吃的样子啊!”
他终于笑出来:“我还没长高到那个程度,等我真正长大了,或许就有办法了。”
“真的吗?”
“嗯。”
“那我等你长大哦!”
“好。”
……
自那之后苏云妮便常常往宁家跑,成了宁千竹身边的一只怎么也撵不走的聒噪又喧闹的小苍蝇,一天到晚“宁哥哥”前“宁哥哥”后,而他却从不觉烦,耐心温润到了一种神奇境界。那时他并不知道有她在身边时的那种奇妙而美好的感觉是什么,直到一年后她忽然被送往英国定居,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他才逐渐领悟到内心里与日俱增的一种怅然若失是什么。
十五年后的如今,苏云妮终于回来,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不再聒噪,不再喧闹,也不再淘气而撒娇似地喊他“宁哥哥”,而是对他直呼其名。三岁时候她根本还不记事,于是小时候的记忆便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无法共同追忆。相隔十五年,生生岔开了天与地。更何况,她如今怕是已有了喜欢的人罢……
“宁少爷?宁少爷?”
宁千竹表情有些恍惚,眼睛是看着安心的,却又不像在看她,虚晃得没有焦点。安心有些奇怪,喊了两声,他才终于回醒过来似的,定睛看她,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许是方才应酬时喝多了酒,这会儿酒劲上头了。”
“那,早些回去休息吧。”安心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开车。不过,就算她会开车,也轮不到她来送他回家吧……
宁千竹温润地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夏夜的风微微清凉,一阵一阵拂面而来。夜空中一轮满月,月光如银,让地面路灯都显得暗淡无光。宁千竹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最后一点红酒饮尽。然后他开始仰头望月,而安心则仰头望他。谁也没有再说话。
如水的月光,如水的夏夜。如水的时间,潺潺流走。很久以后安心再回想起这一幕,时间却是静止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唯有那一颗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心,快速而紊乱地跳动,挑拨着遍布全身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