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喊杀声直冲云霄,无数头包青布的榆园军士卒举着盾牌从黑暗中冲出,十几辆壕车被一群群榆园军士卒簇拥着冲向护城河,一架架长梯被抬了出来,像条长长的蜈蚣,在小如蚂蚁般的人流中,向着城墙坚定不移的行进。一辆比城墙还高的攻城塔被一百多名榆园军士卒喊着号子,沿着官道向护城河上的那座大石桥缓慢地移动。
清军守城士兵在北城箭楼上敲响报警的梆子,“笃笃笃笃笃……”一阵急响,伴着惊恐而焦急的喊声响彻北关:“敌袭!敌袭!敌袭!……”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中心大街鼓楼上报时用的大钟也被紧急敲响,“当当当”雄浑的钟声随着音波的扩散,响彻全城。
“快看!火起了!”王定光指着城内四处冒火的建筑物,兴奋地说着。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颤。
大名道署、大名县衙、元成县衙、广晋书院、天雄书院、贵乡书院等许多城内政府文教机关建筑都冒起了熊熊的火光。火光闪耀处,偶尔有值夜的人,急急敲响铜锣,一路跑,一路喊:“走水了!走水了!走……”黑暗处蹿出一个头包青布的榆园军士卒,手中钢刀一挥,值夜人口中喊出的“水”字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了血泊中。
靠近北门的商铺及民居内突然涌出许多榆园军士卒,手执钢刀利刃,呐喊着冲向城门。城门口的绿营兵猝不及防,被杀死不少,剩下的清军多是些镶红旗蒙古兵,在一个把总的指挥下,龟缩在城门口内,依托三面坚硬的墙壁,只留下南面接敌,摆开防御阵势,堵在城门口处死死坚守,等待其他援军。
王定光正要询问何时开始行动,就听见大名府东南角处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那个地方正是三省总督署的所在。在外佯攻总督署,在内刺杀总督,切断总督署对外的一切联系,迫使清军指挥系统陷于瘫痪,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棋!
这时,鼓楼的报警钟声已经停止了。随后响起的是一阵富有韵律节点的鼓声,“咚咚咚……”时而密集,时而稀疏,一连响了三遍。毫无疑问,这是调兵的指令,清军的指挥系统并未因总督署被围攻而陷于瘫痪。
“我们必须拿下鼓楼!”王定光指着十字大街焦急地说。
候国财乜着眼睛:“臭小子懂个pi!咱们的任务是救出蹈东法师!”
王定光斜瞪着眼睛,正要开口还击,王精诚皱着眉头,遗憾地说:“我们手中的兵力不足以攻下钟楼!况且,我们的任务是攻打大明府衙,救出蹈东法师。”
“嗐!”王定光狠狠地将右手的拳头砸进左手掌里。
各处的火势越来越大,终于引起清军的关注,派出一队队绿营兵奔赴各处,一面清剿纵火的榆园军士卒,一面有条不紊的救火。
“该我们行动了!”王精诚下达了命令。
“等一下!”王定光阻止道:“情形有些不对!”他指着一队队秩序井然的清军说:“你们看,现在虽然各处起火,但是清军并未慌乱。孙子云:火发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而止。”他狐疑地说:“真是奇怪!我们在好几个地方同时发难,清军居然一点儿也不慌乱,满清的八旗军队竟然如此镇静从容?”他向王精诚建议说:“我们是否应该等清军慌乱了再行动!”
旁边候国财一阵冷笑:“刚念了几天书本儿,就在爷们面前掉书袋!”他清出一口痰,狠狠地吐在地上:“真他么sao包!”
一句话把王定光的怒火给点燃了:“卧槽!你他么为啥老是针对我!”
候国财从鼻腔里挤出一个不屑的声音:“哼!因为你总是放pi!”
王定光忍无可忍,“唰”地抽出腰刀:“你再放一声试试?”
候国财一翻手挽,“呛啷”一声也把宝剑掣在手中,三角眼微微眯起,挑衅地看着王定光。
“够了!”王精诚怒道:“大敌当前,你们居然还在内讧!”他气愤地说:“把刀剑都给我收了!”
王定光忍着怒气,狠狠地把腰刀插入刀鞘,气得直哼哼。
候国财慢慢地将手中的宝剑收入剑鞘,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王定光。
王精诚拍了拍王定光的肩膀,说:“不管清军慌乱不慌乱,我们都必须开始行动了!如果攻城失败,明天清军一定会大索全城,到时候我们就会被他们困在城中!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一纵身从二楼上跃下,对着集合在院中的榆园军士卒下令道:“全体都有,立刻出发!”说完,他抽出腰刀,领着众人向外冲去。
王定光也紧跟着大家一起向外跑去。
一众人沿着马号街隔壁的一条胡同儿,向南疾奔,待跑到府衙的西南角,一些榆园军士卒取出带钩爪的长索,甩在墙头上,手里拽着绳子,攀爬了上去,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便跳进去二三十人。
只听见里面有值守的禁卒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随即便传来一声惨叫,高墙里面喝骂打斗、兵器撞击的声音响声一片。
王定光也双手倒拽绳子,“噌噌噌”地爬上了墙头。他骑在墙头上,往下看去,虽然天色黑暗,但是各处都挂了灯笼,正好方便观察府衙的建筑格局。
这大明府衙建设的中规中矩,乃是一个矩形大院。整个建筑座北朝南、居中对称。主体建筑均集结在一条南北中轴线上,第一进庭院和第二进庭院合在一起,用高大的围墙组成一个正方形的院落,整个大院的东侧、西侧和后院的建筑,也是用围墙圈联,各自构成一个独立的院落。
早在刚才休息之前,王精诚就向王定光大致讲了一下府衙的分布,按照他的介绍,衙署西南属于坤地,从风水上来讲,该处为肮脏之地,所以大牢就在府衙的西南角。该处围墙却比其他院落的围墙高出一截。
王定光从墙头跃下,跟着众人向大牢杀去。走到大牢的墙下,才发觉监狱的围墙比其他的围墙高多了。按照规制,监狱的围墙必须是丈八高墙,为的是防止犯人越狱。
一些榆园军士卒又取出带挠钩的长绳,搭在墙头上,爬了上去。不一会,监狱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原来他们抓住了几个俘虏,拿了钥匙把门都打开了。
一众人蜂拥而入,将所有抵抗的狱卒尽皆杀死,又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浑身发抖的十几岁的小牢子,押着他将大牢的外监、内监中的各个房门全部打开,挨个找寻了一遍,却没找到蹈东法师,又将监狱内最深处关押重犯的黑监打开,也没未见到蹈东法师的踪影。
王精诚心中急躁,拽着小牢子胸前的衣襟,一把揪了起来,厉声喝问;“你们把蹈东法师关在哪里了?快说!不然宰了你!”
那小牢子吓得脸色发白:“号……房里从来没关过……和尚,也许关在班房里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北边说:“班房……就在大牢后边的院子里。”(“号房”是当时老百姓对正式监狱的别称,而“班房”则是老百姓对班馆的别称,是由地方官吏非法设立的管押轻微未决人犯及干连人证的场所。号房和班房这两种说法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一说某某人蹲班房,那就是说他犯法坐牢了。)
王精诚将他丢在一边,对众人说:“我们快去班房看看,这次不要都杀光,留几个活口好问话!”
王定光指着陆陆续续从监仓里钻出来的囚犯说:“这些囚犯怎么办?”
王精诚跳上一张桌子,对着囚犯大喊:“不想死的,捡起地上的武器,随我们一起杀清军!”
囚犯们乱乱吵吵地答应着,有的人捡起地上的刀剑,有的人找不到武器,就把桌椅都拆了,当做武器来用。
一个榆园军小头目举起刀来,就要把小牢子杀死。小牢子吓得尖叫起来,本能地将右臂举在头顶,向众人哀求道:“别杀……杀俺!求求你们别杀俺!”
王定光见他眼光中充满了乞怜,心中有些不忍,忍不住出声阻止说:“别杀了!他已经说了实话了!别再乱杀了!他才十几岁,怪可怜的!”
“你没在他们手里吃过亏,不知道他们有多坏!”那榆园军小头目愤恨地说:“东司活财神,西司活阎王。这大牢里的狱卒对待犯人比阎王还要凶恶!俺以前可是在他们手里吃过大亏!”
他手中钢刀一挥,那小牢子的脑袋腾空而飞,脖腔子里的鲜血喷出一尺多高的血花来,两手兀自徒劳地在那里上下乱抓。榆园军小头目上前一脚将小牢子的尸身踹倒,大吼了一声:“去班房杀清狗啊!”说完,带头冲了出去。
监狱里的犯人乍一得到自由,反应各不相同。有些犯人痴痴呆呆,不知所为;有些犯人胆小地缩在监仓的角落里,不肯出来;更多的犯人则是兴奋难遏,口中胡骂乱喊,为了发泄怨愤,他们将活着的狱卒活活打死,并把他们的尸体拖到院子里,又用手中的武器使劲糟践那些狱卒的尸体,而后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王定光见这乱糟糟的场面,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人群一起冲了出来,向班房杀去。
等王定光冲进班房院落中的时候,战斗基本已经结束,数十名三班皂役捕快的尸体铺满了一地,厮杀打斗的叫喊声从各个房间中传了出来,冷不防一名捕快举着钢刀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对着王定光当头就是一刀。
王定光本能地将腰刀反手一格,挡住了进攻,而后顺手将刀刃向下一划,那捕快惨叫了一声,胸腹间溅出一蓬血汁,被开了膛破了肚,腹中盛放着的脏器“哗”地一下淌了出来,冒出几丝热气腾腾的雾气来,一股血腥味里夹杂着尿sao气,直冲口鼻,熏得他直犯恶心。
那捕快虽然受了重伤,一时却死不了,躺在地上辗转呼号,不停地抽搐。
王定光不忍他活受罪,强自抑制住想要呕吐的生理冲动,走上前,一刀将他的头颅砍下。
恰好王精诚从屋内走出来,他拍了拍王定光的后背,传授经验说:“多杀几个!杀啊杀的,习惯了就好!”
啊噗!王定光一口胃酸差点没吐出来!
这货宽慰人的说法也太另类了!这是要哥把胆汁都吐出来的节奏啊!
这时,候国财领着几个榆园军的小头目从班房里走了出来,焦急地说:“王大哥,各个班房都找遍了,里面没有找到蹈东法师!”
“什么?都没有找到?”王精诚两条眉毛绞在一起:“他们会把蹈东法师藏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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