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平望着孙兴的背影同样叹了口气,入了屋子,地上是瓷器的碎片,宋长平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老太太最喜欢的青花花果纹双耳抱月瓶,花瓶是碎了,孙姨娘也不好受,额头上大约是受了花瓶砸,青肿了一大块。
云欢悄悄靠近宋长平,低声道:“孙姨娘全都招了。”
宋长平默默点了点头,慢慢握住了云欢的手,捏着她的掌心安慰着。
她的心思,他懂。她怕老太太碍着府里的面子,不处置孙姨娘,她怕父亲心软,替孙姨娘求情,她更怕孙姨娘从此之后逍遥自在,再没有机会整治她。
可是老太太再好面子,孙姨娘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父亲再心疼孙姨娘,可是把孙姨娘和家族的利益放在一杆称上称,孰轻孰重,父亲分得清。
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孙姨娘不会好受。让她死固然容易,让她生不如死,却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爷,是舒兰一时糊涂,舒兰自卖了府里的东西后便日夜不得安寝,发了誓往后再不干放印子钱的勾当……舒兰知道错了,老太太,老爷,就放过舒兰一回吧!”孙姨娘此刻也不求饶了,地面上有瓷器碎屑她也不管不顾,磕着膝盖往前挪,留一地血印子。
宋元年抬脚甩开她的手怒道:“老祖宗留下匾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几个大字还挂在大堂,咱们宋府,求的就是和气生财!你倒好,做尽了坏事,坏了祖宗规矩,坏了我宋家家风。亏我方才还心软,想着过些时候让明哥儿回你身边。你问问你自个儿,你配做他的娘么!夜里睡觉时,被你逼死的那些人没来寻你偿命么!”
孙姨娘“嘤嘤”了两声,老太太眼里全是嫌恶,道:“不是叫了孙兴来么?让他立刻将这丧德败行的贱人领走!”
“老爷……”孙姨娘又哭,宋元年早就站在一旁不吭声,任凭老太太做主。
宋长平在一旁低声回道:“方才孙儿问过孙兴意见,他说,姨娘既然入了宋府的门,就是宋府的人,姨娘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打,要骂,要卖,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打死了他也不多说一个字,他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妹妹。”
“好好好。算孙兴是个明白事理的。”老太太脸色稍缓,道:“听闻市面上多有大户人家的妾婢放印子钱,官府多是敢怒不敢言。为富不仁,同牲口有何差别。今日当由我们宋府做出表率,将这贱-人吊起重打五十皮鞭,再扭送去官府,该流放该如何,全听他们的。”
孙姨娘“嘤”一声,竟是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又问,“那翠萍如何处置?”
“家生的奴才还这般不懂事,将她赶出府去,咱们府里的人谁也不许接济她。再放出话去,这城里谁敢接纳她,就是同我们宋府为敌。就让她在外头行乞为生,用一生恕罪吧。”
翠萍因着嘴硬,方才被问供时吃了不少苦头,此刻也是奄奄一息,婆子本想提醒一声,见老太太没了精神,索性也就不说了。
家生的奴才原本比外头买来的奴才日子好过,可正也是这样,若是犯了错,刑责也更严重。翠萍的老子娘都在府里又如何,女儿犯了这样的错,老太太发了这样的令,他们也是不敢吭上一声的。
老太太阖上双眼,对宋元年道:“让王氏这几日看紧明哥儿,我年纪大了,不想看到咱们宋府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我入了黄泉,都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是。”宋元年应了声,又听老太太道:“王氏的身子调养的应该差不多了,该管些事儿了。”
宋元年怔了一怔,又应一声,见老太太确实乏地闭上了眼睛,才领着云欢和长平往外退。那厢婆子扶着晕过去的孙姨娘也跟着出来,宋元年看了一眼,眼底里不忍、嫌恶、挣扎一扫而过,婆子怔了怔,试探问道:“老爷,这鞭子……”
“……”
“打吧。”宋元年叹了口气,“打完叫人瞧好伤收拾妥当再送去官府,省得丢咱们宋府的人。”
“好的。”婆子应了一句,扶着人走了。
宋元年转身,看了云欢和长平好一会,颇为颓然道:“你们俩去你母亲那看看,别让明哥儿再出什么事了。若他问起,就说孙姨娘身体不适,去乡下休养,其他的……往后再说吧。”
“是,父亲。”长平二人乖乖应道,宋元年提了脚便走了。
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云欢握紧了长平的手,问:“那个孙姨娘不会再回来吧,我看爹爹好像很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