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老汉?”
凌纵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不就是天天祈祷‘生男娃’的那个家伙吗?
小翠蹙眉不解道:“他有八个女儿呢,日子过得绷绷紧,不可能的呀。”
凌纵也觉得奇怪,桃老汉生活拮据,加上婆娘又快生娃了,他反而不缺粮食?
想到此,他站了起来。
“我们去看看。”
呈村的村民自从有了过冬的粮食,再也不懒在家里挨冻挨饿。当凌纵赶到呈村,只见他们有的清理门前积雪,有的搬运柴薪,一片大好景象。在空地那边,还有一群小屁孩正愉快的打雪仗,那熊得没边的顽态……
小孩真讨厌。凌纵臭着脸。
“凌少爷好!”
“凌少爷怎么来到呈村,有事儿吩咐一下就好了。”
……
凌纵很享受这种感觉,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塞满心窝,刚才一点不愉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桃老汉在吗?”
凌纵拍了几下木门,只见门框顶的雪碎不停掉落,简直无人荒屋景象,如果不是门前的积雪有清理过的迹象,他甚至怀疑桃老汉一家遭遇不测。
拍了一会,屋内都没有回应。
村民凑了过来,狐疑道:“桃老汉都不知怎么的,几天才出一次门,听说他把家里的鸡鸭都宰了,哎哟,你说他来年怎么办哟。”
有村民道:“你懂什么,桃老汉的婆娘快生娃了,他紧张呀,宰鸡鸭补补也正常哩。”
“他生了八个都是女儿啊,以前怎么不见这么阔气?”
“或许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呢。”
“他婆娘还没生孩子吧?”
……
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凌纵愈发觉得不简单,他怀疑桃老汉遇到不可抗力的危险。
好比刀疤脸之流。
当日跟刀疤脸在呈村外的主干道上厮杀,凌纵就发现刀疤脸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像堤防着什么。如果说呈村真的发生变故,恐怕跟刀疤脸的出现脱不了关联。
想到这,凌纵一边拍门一边大喊。
“快给少爷我滚出来,你欠我的一百钱什么时候还?快出来,靠,没钱你嫖什么妓啊?”
众村民面面相觑。
然而片刻后,木门竟然打开了。
桃老汉只推开些许门,用半边脸瞅着凌纵:“说话干净点,我什么时候欠你钱,又什么时候嫖过妓?”
嘭~
凌纵不由分说,用力一推木门,继而反手把桃老汉带了出来,并丢到身后。
他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简简单单,一张缺了腿又钉上木条的桌子,四张板凳,厅堂正面是供奉祖先的牌位和香炉。没其它,没有凌纵想象中的挟持。
他摸了摸面脸,或许自己太过敏感了,他换上一张笑脸,温和的对桃老汉道:“老桃啊,你也知道零邑封了路,那些行商的车夫和壮丁可凶了,我怕你们家吃亏啊。”
顿了顿,他举起双手,对在场村民道:“刚刚只是想查看老桃家的情况,胡侃的,大家别当真。”
村民们露出理解的笑,甚至拍打桃老汉的肩膀帮凌纵解释。
桃老汉双眉一竖,冬瓜般的脑袋扬起,但下一刻,他像是泄了气般,又低下头。
“看过了?你们走吧。”
凌纵点了点头,让出位置,但没有走出桃老汉的家。
他悄悄跟小翠打了个眼色。意思是,找个理由,就算你说这里环境好想多看两眼也行。
可是小翠呆愣的看着凌纵,好半响才问:“少爷现在回府吗?”
沟通是一种精神与现实的交流,如果出现天堑一样的壕沟……
“小翠你回去吧,我需要冷静一下。”凌纵忧郁地转过身,顺手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凌纵在桃老汉还没开口之前,便抢先道:“老桃啊,你就别装了,那些破事我都知道,瞒不来。”
桃老汉心中有鬼,经不起诈。一见凌纵摆出什么都知道的架势,他立即就痿了,吱吱艾艾,眼睛躲闪。
凌纵嘴角上翘,继续诱问:“你杀鸡杀鸭都不向我借粮,就是不想让人见到吧。”
桃老汉顿时手足无措,神色愈发紧张。
凌纵不再唬他,继而淡定的掀起竹帘,走入卧房。
主卧房,泥盘烧炭,温度舒适,床上躺坐着一个妇女。自从凌纵进来之后,这妇女就警惕的瞅着他,眼神充满敌意。
“你的婆娘也快生了吧,肚子都那么鼓了!”
凌纵若无其事的看了炕上一眼,转而扫视空荡荡的房间。
“听说你生了八个女儿呢,在另一个房间吗?”凌纵没发现特殊,旋即又找个理由去另一边,他刚拨开竹帘,忽地手头一僵,又转过身来。
他紧紧盯住桃老汉的婆娘。准确来说,是盯着床上的一个鼓起物。
忽然这个时候,脑后恶风骤起。桃老汉已经抄木凳砸了过来。
嘭~
没有任何意外,凌纵挥了挥臂就把凳子拍飞。他一把扯过桃老汉,警惕盯着床上的鼓起物。
“儿子快走。”
出乎凌纵的意料,桃老汉突然高呼一声,然后就像章鱼般缠住了他。
儿子?
凌纵怔了怔,任由桃老汉挂在身上。他看着床榻,只见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童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就像野猫一样,正要夺路而出。
真的是小孩!
凌纵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强盗之类,没想到是个小孩。
他横跨一步,挡住门口,继而双臂一震,反手一抄,把桃老汉丢在地上。
“从哪儿拐来的孩子?”
“他是我儿子。”桃老汉飞扑出去,激动地抱住小孩,他怒视凌纵:“你连这事也管?”
在这个混乱时代,买孩子回家养并非什么稀奇事,就像有钱人买丫鬟仆人一样,毕竟穷人太多,那些生活有余的人家如果没有孩子,一般都会买来继后香灯。
管这种事,这年代也叫多管闲事。
凌纵一瞬被问得张嘴无言,但他凌大少何许人也?旋即很淡定的说:“老桃啊,养孩子没错,但你也不能偷偷的养啊,又不是见不得光,莫非,这孩子是你抢回来的?哎哟,那性质就……”
“我是阿爹的孩子。”小孩抢了白,黑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凌纵,就这样瞧着,隐隐几分挑衅。
讨厌的小孩。
凌纵被呛了,心胸堵堵的,也变得窄窄的。他鸟都没鸟这个小屁屁,继续道:“老桃啊,整天在家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我们出去喝酒吧,我请客,你看,大嫂子也快生了,要补一补啊。”
说完,他不由分说就扯住桃老汉和小孩,野蛮的拖出门。
这下子,桃老汉慌了,死死抵住门框不出去。
“嗯?要我喊人来帮你们搬家吗?”
凌纵的脸骤然转黑,阴暗的线条就像恶魔再世,在昏暗的光影之下,好像牙齿也变得尖尖的,要多凶残有多凶残。
桃老汉终究弱了气势,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
凌纵露出得意的笑,还没来得及击溃桃老汉的心理防线,索问实情。忽而听到侧间索索声响,跑出几个小女孩。
她们看了看桃老汉,又看向凌纵。
凌纵笑得更加欢了:“小妹妹,哥哥和你爹出去吃饭喝酒,你们也一起来吧。”
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当即就吮起指头。
“别碰我女儿,你个**”
桃老汉的婆娘不知哪来的力气,顶着大肚子从床上爬了下来。
见此,凌纵却是蔫了,他不怕桃老汉耍横,也不怕他叫骂,反正他自问面皮厚功夫深,以一敌十没问题。但现在要跟一个快生孩子的妇女较劲,你说一个不小心……
他连忙伸出双手,虚挡在身前:“大嫂子别动气,千万别动气,我刚才开玩笑的,真的,你躺回去,轻轻的,我还有事跟老桃聊聊。”
“还有什么好谈的?”妇女都不知道是火气上来了,还是因为凌纵服软,她愈发气焰嚣张的撑住后腰,直接用肚子顶了过来:“滚,快滚。”
凌纵眨巴一下眼睛,泄气道:“好吧,我找县令大老爷喝酒好了,放心吧,我会跟他聊聊你们家的事,他老人家爱民如子,一定会……”
“哥哥、哥哥,我想吃肉。”说话的不是那些女孩儿,而是那个眉清目秀,卖相绝佳的小男孩。当凌纵看向他的时候,他黑溜溜的眼睛还在不停打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凌纵笑道:“那么跟哥哥来吧。”
“嗯!哥哥抱抱。”小孩张开双臂。
这一幕,看的桃老汉夫妻两眼发直,眼睛里有伤心有难过,好像最珍贵的东西要飞走了。
凌纵笑容一僵,他生平最讨厌就是女人和小孩,他自问免疫所有强度的冲击,包括这种该死的卖萌。他皮笑肉不笑道:“男儿要自强自立,走吧。”
凌纵和小孩走了。
屋里剩下桃老汉一家,他们在开门时冷风的一吹之下,都索索发抖,心灰意冷。
“没想到他轻易就跟别人跑了,就像轻易的跟我回来一样。”
“也对啊,这么俊的孩子怎么会是我老桃子的呢,他迟早要走,他的父母就在县城里面吧!”
妇女埋怨道:“都是你,捡个孩子回来当宝,闹得有粮不敢借,还把家里的鸡鸭都宰了,你让我和闺女都怎么过啊。”
桃老汉无言以对。
呈村村口,有眼角长黑痣的中年人,拦住了凌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