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最顶级的教门闭户不出，世上敢称教说理的人物并不多。但无论师尊学识如何，师尊就是师尊，有教化之德，再造之恩，其地位堪比生父。
如今凌纵抛出师尊的身份，还言明教白毅救世治国之道，完全符合国师之髓。哪怕縢伯远有再多的理由，也不敢冒着忌讳拆散这对师徒。
但是縢伯远并不是脑筋转不过弯的人，稍微观察不难发现其中猫腻，他转而对白毅道：“公孙白毅已经拜师了吗？”
白毅没理他，反而一面虔诚的对凌纵道：“弟子想送姐姐回国再来寻找师尊，不过郑国的公子滕袁要请我作客，弟子很为难，请师尊指点。”
縢伯远双眼一瞪，显然被小屁孩呛到了，他扫了凌纵一眼。
只见凌纵正看着规规矩矩的白毅，竟然流露一种不合常理的复杂。縢伯远不由纳闷的想：“此人精于算计，难道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他严阵以待。
凌纵脑袋里不断盘旋着‘六百气运’的字样。
未来国师，恩承疆土，获得气运六百。
六百之后，又再次获得六百！
凌纵经过上一次的冲击，对六百这种小数目已经不那么激动了，他只是想到一件很奇妙的事。
知运者争大运！
从护送白婷离开零邑开始，大运就已经掌握在手中……它并非零碎的行善积德，也不是盲目的锄强扶弱，而是搭上了适合的人，做了适合的事，从而影响了整个天下。
无论将来如何，史书上注定有一个叫凌纵的名字。
只是随着柯国结束内乱，随着柯国再度牵制邻国，东部诸侯国将会再次步入微妙的平衡，因此而获得的气运会微乎其微，因为护送诏书只是一个起因，并非柯国稳定发展的条件。
原本应该到此为止了。
可是今天，莫名其妙的又成为了未来的柯国国师。随着白毅长大，只要他真的能坐上君主宝座，柯地格局必定又是另一番变化。
凌纵斜了白毅一眼。
小屁孩就像一条连接太平洋的自来水管，只要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扭开水龙头……
凌纵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只何等优质的潜力股，哪怕自己再讨厌小孩，也应该好好教导，大不了狠狠教育，天天教育，用心用力的教育。
想必他会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
白毅忽地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鼻涕，扬起脸对凌纵道。
“师尊让白毅先回柯国吗？然后再来郑国修炼？”
凌纵露出为人师表那种淡定高尚的笑，可是还没说话，縢伯远身边的伍芳已经忍无可忍，他喝道。
“若公孙不能留在郑国，那么也让白婷一并留下吧，于郑国而言，并无任何区别。”
白毅一听顿时炸了毛，他指着伍芳吼道：“就凭你这块老豆腐？滚，大爷我聊天轮不到你插嘴。”
凌纵已经有了为人师表的觉悟，自然不可能让白毅野下去，他一敲白毅的头，一本正经道。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凌纵开始抛书包，他相信白毅会听得懂，也相信縢伯远会懂。
事实上白毅是懂了，他一副求学若渴样子问：“是装逼的最高境界咩？”
“……”
凌纵无法容忍自己和白毅之间的代沟是如此明显，更后悔沿路上的误人子弟。于是，他一把将白毅拽到身后，转而挑衅的对伍芳道。
“打吗？凌纵奉陪。”
伍芳面色一沉，继而瞄了縢伯远一眼，重重哼一声，别过了头。
凌纵现在的气运是八百一十一，由于之前混战死了好多蚂蚁和马蜂，让他损失了二百多，所以尽管白毅拜师又增加了六百气运，距离士人还是差那么一点。不过现在他倒是光棍了，只要保住白毅，气运迟早都会有，所以也不怕来一场正面决斗。
打不赢起码能跑，就赌他们【寄魂灵器】的冷却时间没自己的短。
凌纵瞅着伍芳。
縢伯远作为一国公子，自问无法像凌纵这般光棍，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打打杀杀能够成事。他深深看了凌纵一眼，如果事非必要，他也不想跟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厮杀，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位公孙的师尊。
“凌先生果然不世奇才，如你说言，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他重复一句凌纵的翻版词，由此强调自己懂了，你也别再装模作样。
接着，縢伯远转身面对白婷，微笑不语。
白婷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正暗自分析利弊关系……倘若自己和白毅都无法回到柯国，那么周王诏书就等同一张废纸。
无法亲手交到白仲臣手上，诏书就是废纸！
试想过早取出诏书通告天下，谁信？‘证物’只会在一次次争夺中灰飞烟灭，绝无流落白仲臣手上的道理。到时候，难道积弱多年的周王真的会通告天下，就说他要支持白仲臣？
如果真的这样，非但天下诸侯不悦，周王借意操纵诸侯国的流言也足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周王除了这一道诏书，不会再给白仲臣任何帮助。
柯国是否变弱乃至成为附庸，白仲臣这一脉能否继承爵位……
只好暂留白毅在郑国。
不过也不能轻易的留下来。
白婷的想法和凌纵不谋而合，她深深的看了凌纵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欠他越来越多，她不由投向一个苦笑的表情。当目光再次挪到縢伯远身上的时候，白婷坚定道：“白毅乃凌先生的学生，一切应该听从师尊指教。”
凌纵得到白婷的暗示，随即接过话题道。
“白仲臣能否继承爵位还是未知之数，还是等郑国君主的书信送达柯国，伯远你再来编排白毅的事也不迟。况且我们也是留在郑国的啊，难道莽山就不是郑国的领土了吗？”
凌纵退让一步，也是交涉至今最大的让步，事实上谁都明白，这个让步没卵用，到了莽山难道郑国还会撕破脸皮的带人去抢？就算暗地里动作也要考虑白仲臣那边的态度吧？
这么说只是一个台阶而已。
縢伯远叹了口气，既不承诺，又不反对的说：“青虎县上的莽山吗？游历磨练的确最适合不过。”
他转而对伍芳道：“随后伍将军也走动一趟吧，要给白婷女士最真诚的帮助。”
……
“白婷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这是白婷临走前最后一句话。
凌纵轻松道：“如果事不可为，就把公孙白毅在郑国的消息告诉蔡国吧。”
此言一出，縢伯远的面色变了，他紧紧盯着凌纵，压抑沉声道：“伯远一诺千金。”
“有劳伯远你了。”凌纵笑眯眯的带着白毅转身离去。
输人不输阵，看谁更阴险。
凌纵握住白毅的小手，被縢伯远摆了一道的心情终于缓解过来，心胸也阔了。
縢伯远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远去，扭头对伍芳排解郁闷般道：“他真会选地方，莽山方圆二百里都是难以管辖之地。”
伍芳恭敬道：“如果不是那些门派以莽山作为历练所在，末将早就率领兵卒剿灭山上的劫匪了。”
縢伯远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愤愤不平的神色竟然消失了，他微微一笑，却又叹息道：“凌纵是一个有真正本事的人，无奈与柯国亲近……此人，不可留。”
伍芳重重点头。縢伯远又道：“等白仲臣回信再说。”
“是！”
……
赶往青虎县的路非常坦荡，凌大少雇了一辆车，躺在车上舒舒服服。
唯一不爽的是带着白毅。
白毅除了在縢伯远面前装好学生之外，其余时间都没把凌纵当成师尊，反而大行其道的喊“姐夫”。
凌纵额头青筋暴跳，纠正了好多次都是这样，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另类的称呼。可是白毅是那种沿着杆子爬的小屁孩，在发现凌纵妥协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要求他讲故事。
凌纵能有什么故事？只好把前世电视电影里的东西挑出来打发时间。
一路上他们走得很慢，因为驴车，也因为凌纵需要思考总结自身。
离开零邑之后看有惊无险，其实有太多运气成分，好比忽略了初期的乐衮，如果不是他‘幡然悔悟’，后果不堪设想。又好比每次厮杀都是‘场面宏大’，如果不是在虚神洞天里面培训过实战技巧，或许一个照面就被縢伯远给干掉了。
还有很多很多……
“是时候要专注自己的修炼了，另外也要抽空去拜访王先生，相信他是一个出色的老师。”凌纵如是想道。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没多久，白毅的家底就被凌纵挖了出来。经过他默写，凌纵得到一部功法和一部术学。
其实在白家五服之内都会得到这样的秘籍，唯有成为柯国公子的人才能续修祖宗留下的王者传承。
凌纵拿起一个部叫《幽心》的炼气士功法，以及一个叫《柔体》的体术。
“你也到了修炼的年纪了。”
白毅撇嘴道：“炼气士突破见虚境也就增加十年寿元，突破通源加二十，迈入归真加三十，满打满算一共六十年的时间。这期间还要腾出好多时间来钻研术学，我傻呀？况且成为公子之后每天都要协助君父处理国事，能不能突破到归真境也难说呢。历史上没有一个君主是长命的，就因为时间来不及啊，所以年少的时候应该玩耍，成年之后要理事加玩耍，老了之后要挑个****孩子接手爵位和继续玩耍。”
凌纵听得满头黑线。
为了防止自己暴打白毅，导致‘自来水’夭折，他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沿路的风景上。
只是这一看，顿时双眼发直。
“诸侯国真的很糟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