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艾这个炼气后期的修士呆了老大一会，才从电击治疗中清醒过来。当见到笑容可掬的凌纵，他下意识就是往后缩了缩，片刻后才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州艾看向某处地面，试图从血迹中找到熟悉的人儿。
“那个叫琅青的女孩死了，尸骨无存。”凌纵叹了口气：“多可怜的少女啊，花样年华就这样死了，想帮她收尸都无能为力。”
“我去杀了他。”州艾双眼发红，嘣地站了起来，然而站起来之后才发现浑身发麻，都不知道是内伤还是被电电得神经麻木，他晃了晃立足不稳，忽而一双强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
凌纵扶住州艾，语重深长道：“别冲动啊，他丢你们去送死之后就逃之夭夭了，你如何能找？就算找到了，你的本事能杀得了他吗？别忘记了，他可是你们的老大啊，连琅青这么聪明的女孩都倾慕于他，可见手段高明，你去了也是送死啊。”
州艾面庞扭曲起来，他不顾一切挣脱凌纵的搀扶，踉跄的……跌倒了。他趴在地上，用力怕打地面，愤怒占据了心灵，可是除此之外已然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瞬间，凌纵也于心不忍的别过了头，但很快就他走过去蹲在地上，真挚的对州艾道。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今日不能********，他朝天涯相遇，何妨一剑泯恩仇？”至此，凌纵才扶起冷静下来的州艾，把他按在山石之上，转而问：“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州艾怒火熄灭，已经恢复几分理智，他看了四周一眼，诧异问：“你杀了妖魔？”
凌纵摇头道：“被它跑了，而且也是占了那个黑袍人的光。”
“哦，是阿黑。”州艾点了点头，深信不疑：“阿黑是墨猛带来的，听说只要给他储气的时间，通源境也能杀，看来所言非虚。”
“他跟墨猛很熟吗？”凌纵又问。
州艾知无不言道：“不知道，我们都是为了莽山上的宝物才意外走在一起。只是没想到，琅青竟然相信了阿狞那个滚蛋。”
凌纵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州艾心情苦闷，需要说话，需要排解屈结，随即，他把此行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州艾原本是郑国三宗之一万红宗的弟子，而且还是内门弟子。然而他痴迷巫咒术，修真等级一直落后于同辈，到了最后更是师长不亲，同门不爱，除了琅青这个青梅竹马又痴迷蛊术的好姑娘一直默默支持他之外，他在世上已经没朋友了。
这次下山，州艾已经向宗门请求调任外务，打算在红尘中继续修炼巫咒术，而且他也把目光瞄到莽山山阴，意图捕捉典籍中记载的地脉妖魔，也就是山阴地界中的妖魔始祖。
这妖魔始祖一共有两头，州艾自知难以胜任，便答应了阿狞的组队请求，并在这片矮树林布置了半年，就为了收服那头通源境的妖魔。其后他认识了为人嚣张，据说是某个低调门派弟子的墨猛，以及极少说话阿黑。
听到这里，凌纵莫名道：“两头通源初期的妖魔就是始祖了？”
州艾点头道：“山阴地界不大，死气能滋养出两头通源初期已经很了不起了，别看他们暂时融合，其实时间一到，又会再分解开来，成为两头通源初期的妖魔。它们就跟我们人类修真者一样，通源境所需要的灵气已经不是量，而是一种质。”
凌纵又问：“你知道他们的目的吗？我指阿狞的目的。”
州艾皱眉忖思片刻，有些迟疑道：“墨猛和阿黑都是打着相同的主意，想用山阴妖魔始祖的死气铸造兵器，至于阿狞那个混蛋……是了，他一直都没说，只是让我们觉得，他要借用两头妖魔始祖来推算些什么。”说到这里，州艾看了凌纵一眼：“想必你已经知道，阿狞那个混蛋是中级命相术士。”
凌纵点了点头，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州艾沉默了，片刻后更是用力的抓了抓头发，又强自冷静的说：“先去宗门给我的外务驻地吧，等我重新炼制万妖幡再找阿狞那个混蛋算账。”
凌纵下意识摸了摸手镯形的【囊中洞天】，这是从琅青的遗骸中找到的，他想了想，把【囊中洞天】中的珍藏扫入虚神域，继而把剩下内衣衣物的手镯挪到州艾面前。
“我想，你需要它。”
州艾双眼一瞪，猛地抓住琅青的遗物，但握住之后，手，却凝住了，他抬头看着凌纵。
“你……你把它……”
“对，给你。”凌纵挥了挥手，别过头，怕再看一眼会后悔。
州艾收起手镯，站起来郑重的向凌纵欠了欠身。
“救命之恩，指点之德，赠宝之义，州艾此生不忘。”
凌纵摆了摆手，叹息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顿了顿，他又道：“凌纵准备在莽山上修行，决定先降服两头山阴妖魔，州艾你意下如何？凌纵承诺把一头妖魔始祖让你祭幡。”
州艾浑身一震，激动的无以复加，他抬头问：“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州艾重重点头道：“只要让我收服山阴始祖，阿狞必死无疑。日后凌先生但有吩咐，州艾……”
“我们平辈论交！”凌纵打断了州艾的声音，热情的拍了拍州艾的肩膀：“你的驻地在什么地方？噢，就在青虎县三百里外吗？很近嘛！消灭山阴的妖魔始祖之后，凌纵还会留在莽山修行，我们大把时间交流，真的，如果目标和原则没有冲突，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
……
伍芳埋葬好尸体，赶回矮树林的时候已经人去尸空。他凝视满地残叶，暗呼一声不好。
“莫非凌纵又使什么诡计，借以引开自己，从而回到青虎县带走公孙白毅？这还了得！“
伍芳尽职尽责，立即释放通源元气，几个起落就跃出矮树林，随后也不怕惊世骇俗，直接凌空虚渡，横渡整个山坡继而降落在青虎县。他急匆匆的跑进又一壶客栈，恰好见到凌纵和州艾以及白毅在庭院里喝茶聊天。
伍芳呆了……
难道又猜错了吗？
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伍芳忽地感到混乱，但内心依旧认定凌纵有诡计。
凌纵见伍芳回来，连忙站起道：“因为州艾兄弟提前苏醒，而且伤势颇重，凌纵不得不先把他带回客栈，如此却让伍将军一顿好找，凌纵心感歉矣。”
伍芳看了看好端端坐着喝茶的州艾，面色倏然发沉。
州艾经过一次死里逃生，加上挚友身死，大起大落难免心境大变，他已经不复当日的骄横无理，此刻见伍芳面色不好看，当即站起来解释道。
“州艾的确受伤颇重，所幸凌先生……凌纵兄的灵丹妙药，如今才能站在将军面前。”
接着他撸开衣袖，露出光洁无痕的手臂。
这下子伍芳却是将信将疑了，一个游历者的身上总会有些疤痕，特别在手脚，如果一点疤痕都没有反而稀奇，他不由问。
“是什么丹药如此神奇？”
小屁孩白毅冷笑一声，爬上桌子，指着伍芳道：“既然诚心诚意的找虐，本少爷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姐夫用的是【断肢接续膏】，而且还是整瓶的来兑水沐浴，你说什么外伤不能好？”
白毅用小嫩的鼻孔朝着伍芳，耻高气扬，不可一世。
“坐下，没大没小。”凌纵按下白毅，教育道：“待人与善，人即善，人若为恶，尔即凶。能讲道理的时候别动拳头，能动拳头的时候别耍嘴皮，记住了。”
“知道了！”白毅乖乖低下头，他始终认为跟着凌纵比跟着老姐好，事实上凌纵会跟他讲故事讲道理，不会有事没事敲他的头，作为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屁孩，他觉得姐夫最好了。
然而与这边的温馨不同，伍芳此刻就像冰冷的化石，呆呆的站在原地。
试想自己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身上伤疤无数，也只换来老爹一句：男儿身上的伤疤就是最好的功勋。
好个屁！
年轻的时候总梦想自己也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皮光肉滑，泡妞嫖妓还倒贴，哪怕后来郑君赏赐一瓶【断肢接续膏】都是留着保命之用，曾几何时奢侈得用来洗澡……
洗澡！
你他吗的用来洗澡！
伍芳红了眼睛，瞪着凌纵这个败家子，拳头捏的啪啪作响。
他如今已经是通源修士，【断肢接续膏】注定与他无缘，可年轻的情怀魂牵梦绕，试问不是绝了缘分，何至于终日缅怀？
伍芳在矮树林里的误会、猜疑，乃至临战退缩的潜意识耻辱，再发展到火速赶回客栈的疑虑和焦虑，然后又是对年轻梦想的缅怀和激愤，这位在修真者中仍然算是青春期的老将军已经再难平静。如果这些事发生在明天，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他也许不会失态，可现在，他只能把这些愤怒延伸到凌纵身上。
凭什么让你算计。
凭什么我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通源修士的气息骤然激荡，长期浸淫在千军万马中拼杀的惨烈气势油然而生。
无辜中枪的凌纵满脸肃然，他不知道老将军为何突然发难，难道是公子滕袁的密令？随即，他也光棍起来：“将军为国尽忠，可鉴日月，既然要来取凌纵的性命，凌纵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番话，反而让伍芳呆愣了一下，他逐渐冷静下来，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
当着公孙白毅的脸杀他的师尊，此仇将不死不休。结果只会坏了君上的计划，坏了公子滕袁的大事！
凌纵见伍芳竟然收敛气息，不由狐疑起来，顷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之婉转问：“老将军是否因为修炼境界停滞不前而苦恼？凌纵恰好有一枚十年份的【洗髓丹】，也许能帮助将军一二。”
伍芳再次僵硬，有如万年无人问津的化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