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了,每次上课,王欣欣都坐得离张成远远的,下课也不打招呼,有时在路上遇上,迫不得已地点点头。张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女孩子真是难以琢磨。终于有一天,张成在教学楼走廊堵住了王欣欣,说:“我想和你谈谈。”走廊里有一大排窗户,阳光从窗户玻璃上泻进来,王欣欣觉得张成又瘦又高,脸色憔悴。“谈谈,你最近,”张成在心里尽量措着词。“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吗?”“没有。”王欣欣说。“那你怎么好像有意在躲着我?”“张成,”王欣欣开口,一开口反倒吓了自己一跳,是不是太严肃了,王欣欣咳了一下,尽量使语气柔和,“我是说,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吧,不能再继续发展了,我们都要现实一些。”“我们的关系?”张成不由得惊呼。“对。”王欣欣说。我们有关系?有什么关系?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张成一连串在心里问,问得太多,反倒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我们都还年轻,刚走上社会,前面的路还长,而且,前面到处是鲜花,让我们好好地看一看,多欣赏一下美丽的风景,花为什么要那么早就摘呢。就这样吧,我走了。”王欣欣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张成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王欣欣的背影在走廊的尽头消失,这是哪跟哪呀,怎么说得我跟采花大盗似的,我们有关系?没有哇,我好像还真没这么想过,不过今天让王欣欣这么一点,细想,好像又的确有那么一点,至少潜意识里有点,可这点小小的想法也不足以积累成形,更不值得这么隆重地点破呀。张成越想越乱,本来挺好的情绪,就像天上的云,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其实,王欣欣放假的时候回家也是兴冲冲的,她还有一个自己的秘密,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班有一个男生,长得又瘦又高,有点像张成,学习非常好,其实平时不见他学习,可每次考试都见他得高分,这让王欣欣真是又气又羡慕,简直是对他很崇拜,男生和王欣欣的家在一个区,平时上学、放学总能遇上,你想,高中的男女生,家长、老师重重的重压,怕他们分神就跟防贼似的,很容易就让他们形成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默契。王欣欣很希望能在路上遇见他,每次他们都会兴致勃勃地谈一路,多数是男生说王欣欣听,她真的很喜欢听。有一次他们还拉了手,每次想起那个场面,王欣欣的心就止不住地跳。男生很容易地就考上了北京一所非常有名的大学。男生先报到,临走前,他们谈了好久,男生谈理想、谈未来,滔滔不绝,王欣欣听得两眼放光。上大学后,王欣欣和男生通了几封信,每次,男生都是写得洋洋洒洒,挥斥方遒,王欣欣看得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最后,王欣欣写信说:快放假了,马上就要见面了,我想念你!王欣欣和男生在母校中学见的面,男生一反常态,有些拘谨,王欣欣想,他可能有些紧张吧。“王欣欣,”男生说,“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孩,但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不能继续发展了,我们都要现实一些,我们还都年轻,刚刚走上社会,前面的路还长,而且,前面到处是鲜花,让我们好好看一看,多欣赏一下美丽的风景,花为什么要那么早就摘呢。”
班上的活动明显比以前减少,就像大家从新生到老生一样自然。大家各有各的爱好,各有各的心事,男班长田福亮和女支书赵敏的恋爱搞得战火正酣,他们时常回忆起那个热闹的生日晚会,那是他们默契配合的结果,是两人共同智慧的结晶,这个回忆使他们的爱情充满一种相互依赖的幸福感,所以,他们常希望能够再有一次共同合作的机会。正赶上“五四”,校团委号召各团支部组织活动,男班长田福亮和女支书赵敏一起研究,共同策划了一次骑单车游南山的活动。开始,张成本不想去,但班长一再来做工作,从集体主义一直到爱国爱校,最后,班长田福亮十分激动地站起来,说:“平日哥们儿一直对你不赖,就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班长其实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一心一意地想把工作做好,如果再不支持他,的确有点说不过去。“好吧,我去。”男生基本上每人借了一台自行车,一部分女生也有自行车,剩下的女生就分派给男生用后座带着。早晨,太阳出来了,大队人马也呼呼啦啦上路了。张成负责带蔡小婷,背包由一个不负责带人的男生统一带着。王欣欣穿一条浅颜色的连衣裙,戴一副太阳镜,推着车,态度平淡地跟在队伍后面。刚上路时,大家情绪都很高,有说有笑,蔡小婷在后座上兴奋地扭来扭去,不住地催张成快点快点,并不时地从后面给张成嘴里塞点零食,蔡小婷一直是以吃零食闻名。张成开玩笑地说:“你可别再吃了,否则我就带不动你了。”蔡小婷说:“那我就找别人,想带我的人可多的是啊。”班长骑过来说:“真羡慕你呀张成,有美人相伴。”蔡小婷说:“好啊班长,你竟敢吃着她锅里,还看着我碗里的。”骑了一段路,天有点起风,大家互相间拉开距离,便不再说笑,张成伏下身,憋住气,一个劲地向前骑。好像没有人在看风景,
这时目的地就成了一切。一抬头,班长正跨在车上等在前头,劈头就问张成:“王欣欣呢?”“我没有看见哪。”张成说。回头望望,身后已经空空,偶尔过几辆汽车。
“王欣欣可能是掉队了,你去看看。蔡小婷上我的车。”蔡小婷说:“我这美人终于被班长以权谋私了。”大家一起笑了。班长带起蔡小婷向前骑,张成调头往回骑,班长大声说:“我们在前面等那你们,你们快点追上来。”张成往回骑了好大一截,才看见王欣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路边。“怎么了你?”张成问。“我的车链坏了。”王欣欣没好气地说。“那我给你修一修吧。”张成伏下身,很快就排除了故障。女生就是笨,张成想。“我不去了,我不想向前骑了。”王欣欣说。“那怎么行?”张成说。“他们还在前面等咱们呢。”“不会的,他们早就没影了。”王欣欣说。“班长他们说好了在前面等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让他们着急,多不好。”王欣欣很不情愿地骑上车,跟在张成后面,结果,骑了好一段路也不见大队人马的影子。王欣欣有些发急,说:“都是你,谁等你哪?”“不会的,不会的。”张成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很急。“咱们是不是骑得太慢了?”
张成和王欣欣就闷头向前骑,太阳越来越辣,马上就到中午了,这才发现事情不妙,早上准备的吃喝和钱都带在别人的车上,这一发现不要紧,饥饿和干渴的感觉都一下子找了上来。前面出现了一个食杂店,张成和王欣欣对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你说,咱去问他要点吃的,他们能给吗?”张成问王欣欣。“要是我就不给,凭什么呀?人家又不是慈善机构。”王欣欣白了张成一眼。“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俩学生,骑一身汗,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怪可怜的。”张成说。“这样吧,我拿我这一块手表跟他换点吃的总行吧。”说完就摘下了表。表是上学前张成的妈妈给买的,五六十块呢。“得了吧,你不会算账啊。”说完,王欣欣把太阳镜摘了下来。俩人一起在门外鼓了半天劲,最后约定,如果是男店主就王欣欣上,如果是女店主就张成上。进了屋见是一位看似和颜悦色的女店主,张成很不好意思地跟女店主说明了情况,提出要拿眼镜换两个面包和一瓶汽水,说话的时候,张成还故意地挺挺胸,使胸前的校徽更醒目一些,果然,女店主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王欣欣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小口小口地吃着,张成因为太饿了,只几口就吃了一个面包,喝汽水的时候就有问题了,因为只一瓶,张成就说:“你先喝吧。”王欣欣说:“你看你,骑车骑得一头的汗,还是你先喝。”张成也是太渴了,就拿起汽水瓶子喝了一大口,当然他还是尽量把嘴离开点瓶嘴,喝完,张成将汽水瓶递给王欣欣,张成见王欣欣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对着瓶嘴就喝了一大口。王欣欣不曾谦让就吃了一个面包,和张成和喝了一瓶汽水,肚子不饿,情绪才有些好转。“我们别追了,调头回去吧。”张成不得不低头面对现实。王欣欣笑了笑。
没了追赶队伍的目的,张成和王欣欣都放松了许多。春天的天气像顽童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响晴白日的,现在就变得阴沉沉的,开始飘小雨。张成和王欣欣两人在小雨中并肩慢慢地骑着车,天气很凉爽,毛毛细雨给人一种十分温存而浪漫的感觉。本来,张成当初就不想回来找她,但碍于班长的面子不得不去。在班上,大家总觉得张成和王欣欣的关系要近一些。王欣欣刚刚告诉张成要断“关系”的那段时间,张成无来由地有些懊恼,但很快就无所谓了,因为毕竟没什么真正的关系。我想找的女朋友根本不是你这样的,要比你漂亮得多而活泼得多,张成常在心里想,但毕竟两人有过这个过节,心里总是有点不自然。“你太轻信人了,你知道吗?”王欣欣笑着说。“可不,我知道是我的老毛病了。”张成也笑着说。说者无心,但王欣欣的脸却红了一下。王欣欣的裙子已经湿透,张成便脱下衣服给她披上,王欣欣推让一番后穿上。王欣欣和张成骑在车上天南地北地聊,利贬时弊,指点江山,谈到班上滑稽可笑的人和事,两人就哈哈大笑,有时笑得无法骑车,便下来笑,笑完再骑上,张成和王欣欣发现,俩人还真有共同语言。“晚上有时间吗?”王欣欣笑着侧过头问。“有哇。”张成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一起去看电影吧。”张成也侧头望望王欣欣,她的头发平贴在脸上,胸部被雨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轮廓。“好吧。”张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