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驱逐了黑暗的夜,挥一挥手,告别了宁静,告别了平乏。
繁华的大上海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街道上拥挤的车辆,四处匆忙的人群,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起起落落的交谈声,给这个城市更添了一份浮华。
“快点,快点。”陈宫口里不停的默念着,步伐也随之加快。
今天早上起床时就是多赖了一会儿,哪知一个小眯就是半小时,弄的他不得不急急忙忙洗刷穿衣,然后丢三落下的赶往地铁站。
“滴滴滴滴。”随着一阵急促的关门警报声,陈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入了地铁中拥挤的人群,四下挪动,终于找到了能够容身的些许空隙,呼出一口浊气,然后闭目假寐。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突然,拥挤的车厢一阵吵闹,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断被人流挤动,陈宫睁开眼望去,却见就在他正前方出现了让人揪心的一幕,一个身材高壮的男子,寸板头,观其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九,正抓住一名女子的头发,狠狠地往地铁厢壁上猛磕,口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而这时他们旁边本来哆哆嗦嗦坐着的一个身材瘦小男子猛地跃起,往高壮男子扑去,大吼道:“我跟你拼了!!!”
可是现实往往特别残酷,一米九的壮汉反身过来,一掌便按住了瘦小男子的脑袋,接着他膝盖猛地往瘦小男子的面庞上一磕,顿时血液四溅,血肉模糊,惨叫连连,瘦小男子只觉得脑袋一阵恍惚,人也昏呼呼了,然而壮汉似乎还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继而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周围的人都被壮汉的凶狠吓住了,莫敢相劝。
然而还是有几个男子想去劝解一下,高壮男却操着东北口音威胁道:“这事你们谁都不要给我管。”
“到底是什么原因啊?”这时一旁不远处的一名男子小声问道。
“好像那女的说打人的高个子偷偷猥亵她,而高个男却说没有,然后就打起来了。”
“我看那高个男应该是真没有,不然他怎么这么愤怒?”
“谁知道呢,呵呵。”
“就算别人冤枉他,也没有必要出手这么重吧。”
“嗯,是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陈宫没吭声,在一旁默默听着,也算大致明白了事件的起因,不争的事实,高壮男做的实在太过了,有股热血在激发他去劝导一下,可是看了看那壮汉的胳膊,又比了比自己的胳膊,仿佛就似大腿与手臂的区别,如此,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爱莫能助了。
有时候现实其实就是这么无奈。
“欢迎乘坐地铁九号线,车辆前进,请勿倚靠车门,下一站傲来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地铁里响起了女乘务员甜美的声音。
旁边一个清秀的女孩小声嘀咕道:“下一站不是徐家汇麽,傲来站是什么站?”
陈宫看了她一眼,望了望行进路线图,也觉得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乘务员念错了,上回不是发生过麽?所以便不再注意了。
然而,甜美的声音才没结束多久,地铁的灯突然熄灭了,只感觉一股冷流从身上流过,陈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而与此同时车厢内陡然安静了下来,打斗声、叫骂声、议论声,也都停止了。
地铁还在黑暗中默默前进着,丝毫没有受到灯灭的影响。
“怎麽突然停电了,还有,刚才真的好冷啊,弄的我一哆嗦。”
“是啊,我也是。”
两个相识的人交谈着。
慢慢地,车厢里面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嘈杂起来,然而却有些人是呆立着,他们在回忆刚才念错了的一站,可以感觉到,吵闹的气氛中其实透露着一份说不出的诡异。
“滚开!”黑暗中强壮男子把瘦小的小子甩到了一边,突然他又往旁边一摆拳,打在一人身上,怒吼道:“谁TMD推我,找死吧!”
“唉哟!我X你妹,又不是老子推的,你TMD打我干啥??老子早就看不惯你这狗东西了,皮哥,大头哥,帮我打啊!MD”被打的人是一名胖胖的男子,他气愤异常。
继而黑暗车厢里面开始了一场混战。
人潮汹涌,陈宫也跟着后退,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肚子被一个脑袋撞着了,此时有些人的手机开亮着,借着些许光芒,他定睛一看,草,这不是那高壮男麽??陈宫看着他被打的晕乎乎的,立马乘机两拳砸在此男脸上,然后闪到后面的人群之中,一正准备冲过来揍人的男子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愣,接着便对着陈宫友善一笑。
不知是不是陈宫提醒的结果,更多更好的明拳暗腿向着高壮男子招呼而来,他怒吼着,狂叫着,可是无济于事。
有时候人是不介意落井下石的,特别是对自己厌恶的家伙,而且不会产生罪恶感。
车厢斗的是烟尘弥漫,先前那个清秀的小妹妹正躲在陈宫后面瑟瑟发抖,陈宫不自觉成了一个很合格的挡箭牌。
“杀人啦,杀人啦。”这时不知谁传出一阵惊恐的叫声,继而是人群飞退,不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一块很大的空地。
借着手机灯光,陈宫看到先前那瘦小男子正拿着不知道从何处整来的匕首,面目狰狞地往躺在地上的高壮男身上一阵乱捅,血液溅着他满脸,犹不停歇,口里依不停的咆哮着:“我要杀你,啊啊,我要杀了你!”声音中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而高壮男子却早就停止了呼吸。
这是陈宫第一次真正看到杀人的场景,他只觉的天旋地转,恐怖片的场景在现实中展现,阵阵心悸。
看着那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尸体,那黑暗中四溅的血液,陈宫不自觉的问自己:他为什么就不动了呢?他为什么就不动了呢??难道这就是死亡??难道这就是死亡??死亡又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问题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回荡,白痴而又迷茫。
又见似乎什么东西从那男子的肚子里滑了出来,陈宫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
“啊!”高分贝的尖叫也奏起了。
王力,派出所民警。今天他请了一个假,准备陪老婆孩子出去散散心,此刻他正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与老婆开心交谈着,忽然,前面车厢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打斗声和怒骂声,身为一个警察出于自己的职业习惯,情不自禁的要过去看看,在安抚了孩子和老婆后,王力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车厢挤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地铁里面的灯突然就熄灭了。没过多久,那边就传过来“杀人了,杀人了”的喊叫。王力知道这下出坏事了,赶紧加快自己的步伐。
然而上班时间,客流高峰段,人群实在是太过拥挤,无奈之下,他只得大叫一声:“我是警察,各位请让一让,让一让,谢谢了,谢谢了。”
立马就有人回应了,“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他是警察,他是警察。”
人群在劝说中移动,没多久,他前行的方向就空出了一道窄窄的走道,也好歹足够前行。
前方车厢。
女子一把夺过男子手中的刀,并把发疯的男子推到在地,怒吼道:“马天,你疯了麽,你杀人了,你在杀人!”说完,她也颓然坐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男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蜷缩在地上呜呜的哭着:“都怪我,都怪我不能保护你,让这个变态色狼占了你便宜还打你,我无能。人,人是我杀的,不关你的事,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走。”说话哽咽却带着硬气。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你被抓去了,我怎么办?以后我怎么办??呜呜。”
男子埋着脑袋,显得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呜呜呜呜”地铁急速行驶着,啸声越来越大,车厢与车厢连接处不断的晃动,以陈宫这么长时间乘坐地铁的经验来看,一听就知道是地铁越跑越快了。不知怎么的,一股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不自觉的紧紧握住旁边的扶手。
列车在黑暗中飙升的速度也被众多人察觉到了,不安在蔓延。
“嘭嘭嘭”只听见几声巨响,陈宫只觉得天旋地转,先前那紧握的手此刻在巨力面前显得是多么的可笑,巨力涌来手立马脱离扶手,接着整个人飞了起来,小腿骨撞在了旁边塑胶椅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然后,身子便随着车身的滚动不受控的四下撞击,渐渐地,疼痛感变的些许模糊,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那是一种灵魂抽离的感觉,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周围的一切,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突然,陈宫也不知道脑袋撞上了什么,世界便黑暗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千百年,仿佛是亿万年,感觉面庞上一丝丝湿润的凉意,陈宫慢慢苏醒过来。
“这是哪里?”刚睁开眼睛时视线有点模糊,昏昏沉沉中看到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枝叶,“这,这,森林??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地铁上麽?”
慢慢地,记忆开始恢复,他才想起出了事故,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飞动的地铁甩了出来,命大福大却没有死去,可是这又是哪里?试着坐起身来,不过还没起身多少就又重重的躺了下来,他此刻才很悲剧的发现,左手好像麻木没有知觉,腰酸背痛,一块本应该镶嵌在地铁车厢上的玻璃此刻却狠狠的插在了他右侧的大腿上,玻璃上凝结的血痂告诉他,在那里曾经发生过喷泉现象,而更悲剧的是,他发现自己右边的小腿也因为先前的撞击而肿的老高。也许不幸中的万幸,也许是偶发的慈悲,老天还是给他留下了一条路,一条专门用左脚走的路。
他不得不苦笑一声,不禁带动右脸上被玻璃划过的伤口,顿时发出嘶嘶之声。
坐起身实在太过困难,他便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光线很暗,附近合着几人才能抱的大树让他有些吃惊,这都哪啊?顺着漫天绿叶枝桠的缝隙望去,没有霸道夺目的太阳光,天空昏暗阴沉,飘着丝丝小雨,绿枝随风摇曳着,一串一串的雨滴轻轻敲打在叶儿上,然后顺着倾斜的弧度慢慢滑下,最后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厚厚的枯叶中。这是老天爷的眼泪,是悲伤的怜悯,还是激动的哭泣?
这是,这是亚马逊雨林?不会发生了传说中的灵异事件吧?陈宫不太敢肯定。
雨越下越大,不得以之下,陈宫又尝试去起身,去移动,一次一次的尝试,一次一次的失败,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最终他不得不颓然放弃。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赶紧找个地方避雨,他身上的伤口就会发炎、会感染,甚至有可能导致发高烧,那时候,还会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运道就是个大问题了!然而他实在是不能做到,心变的越来越焦急,焦急间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地铁里面那么多人,都哪里去了?说不定就在不远处的附近!于是他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声音断断续续,中气不足,而且每叫一下,右脸的伤口就被扯的阵痛。几声过后,没有人,回答他的只是树林在风雨中的沙沙声和远方隐隐传来的鸟叫声、兽吼声。
雨水渐渐地打湿了他的面庞,打湿了他全是的衣服,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到最后他是彻底失望了,也许快点来个野兽吃掉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等待死亡永远比直面死亡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