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拂风公子站在小花圃的亭中,抬头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依旧是洪稠单膝垂头跪在他身后。
“少主子,难道少主子真的要一意孤行?”洪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焦急和无奈。
拂风公子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双手,好似要捧住天生那轮明月一般,他心里,秦音就和明月一样。
“少主子?”洪稠等了一阵子,没等来少主的回答,不禁抬头。
“洪稠,在你心里,秦音是什么样的女子?”拂风公子轻声问。
“非一般聪慧的女子。”洪稠思索了一会回答。
“她在我心里便是如这弯明月一样,且不论她曾经有什么经历或者来自于何方,终是因我的缘故被无辜的连累了,于此我也应该为她做些什么!”拂风公子缓缓的说。
“少主子,你……你可是对秦姑娘……动了心?”洪稠犹豫的问。
“这便是动心?我只想她平安无事就好。”拂风公子轻声的叹慰,“母亲说,动心便是一刻也不想离开那人的感觉,时时刻刻都会在心里默默的思念着,甚至于产生一种想要将那人独占的心理。”
洪稠握紧双拳。
“对秦音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她好似一抹幽魂般,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地方。她或许是在这里暂时停留而已吧。”拂风公子放下双手。
他转过身来,洪稠仰头与他四目对视,洪稠觉得自己喉头纵有想说的话千万句,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洪稠,不要觉得有愧,母亲如果还在人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的。”拂风公子淡淡一笑。
此时他卸去了面上那张常年覆面的人皮面具。
洪稠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这绝色的容颜,曾经让他奋不顾身的沉沦在对那个女子的深深爱恋中。如今她却是早早的香消玉殒,人世间只留得这唯一的血脉,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守护这一丝的血脉,这一张再世的容颜一辈子。
现在竟是连最后的期许也不愿意留给他吗?
秦音想要出厢房去透透气,芍药却告诉她:“主子说了,不能让秦姑娘出得厢房。”
所以秦音这会正在闹意见,沉声道:“那便告诉凤九,把橙儿还给我。这么长时间,我不知道橙儿是否安然无恙,而且橙儿一个孩子,也不能翻出什么花样,如此便让他跟我一起住了吧。”
芍药和月季对视了一眼,她便转身去回禀凤九。
也不知道芍药去了多久,秦音正是不耐的时候,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芍药姐姐,那为什么凤哥哥不让秦姐姐出厢房呢?这样对秦姐姐养病不利啊。”
芍药说:“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只是个伺候主子的丫头,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的。”
“那橙儿陪着秦姐姐在园子里坐一会也不行吗?”橙儿说着已经走到了房门口,看见正坐在桌面一副很是期盼的神情的秦音,立刻跑了过去,“秦姐姐,我可想你了!”
秦音拉着橙儿做到身边的凳子上,细致的大量他,还好还好,没有哪里受了伤,也没被苛待过,脸色依旧红润,于是便说道:“来告诉姐姐,这些日子可好?有没有谁欺负你?”
“没有,凤哥哥天天陪我玩。我住的那个院子可大了,还有一个很像是拂风哥哥的小花圃一样的花园。”橙儿接过秦音递来的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那就好。他要是敢欺负你,姐姐一定帮你报仇。”秦音狠声说道。
“我哪里敢欺负他,他一身的暗器,如若那天不是撒了迷药,怕是我那些手下都敌不过一个孩子。”凤九的声音又从窗户外传来。
“凤公子也好意思说?用迷药对付一个瘸子和孩子,可是长脸的很。”秦音冷声嘲讽他。
凤九站在窗户外被揶揄的好一晌没有回答,轻声干咳了一下后,又说:“我倒是现在对你的月影山庄很是好奇了。不光有闲庭医圣,月光之神,居然现在连江湖上一直都在寻找的玄机子和玄机宝册都在你手上。甚至于四国这十几年来一直在通缉的几位也都藏身在你身边,甚至于还跟你拜了异姓兄妹。”
秦音越听脸越黑,问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还想去月皎城围剿我们吗?”
“凤九可不敢跟四国作对。素问居向来只做买卖,不惹仇杀。”凤九笑道。
“这次的买卖凤公子做的可真大呢,现在我和橙儿两条命都在你手里,何来说的不若仇杀?”秦音对他可是鄙视的很。
“我这次的买卖是只管请了二位前来即可。仇杀可不是我的任务。也正因如此,秦姑娘现在才能这么轻松悠闲的住在这里了。如果真的落在其他人手里,便是没有这么舒服了。”
凤九凉凉的提醒她。
原来如此!这竟不是对她二人的俘虏有待政策,而是幕后的那人还没出现罢了。
“想来你也安心不了几日了,月末将至,你只能多期望南宫敬找到了藏宝图吧。否则你二人定然活不过月末子时。”凤九突然沉下声音。
“既是这样,凤公子怎地还这么神秘呢,左右我们不过是半死的人了,不若凤公子出来现身一见,回头秦音成了冤魂也好找对人报仇不是!”秦音冷笑一声。
“秦姑娘这么说便是不对的,即便你成了冤魂也不该找我报仇,毕竟我只管请人,不管死活。而且请你们的时候也用的是迷药,并不曾伤了二位的身子,后面也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桃花酿你也没少喝吧。如此便不算我苛待过你们的。”
凤九很是不赞同的说道。
秦音听的更是火大,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便狠狠的砸了过去,茶盏撞到窗户上碎裂开来。
“秦姑娘,你这会发火也没用啊,定你们生死的可真不是我。”凤九自是明白刚才那隔着窗户的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冷冷的说。
“江湖怎么会有你这种助长恶人气势的败类。”秦音忍无可忍的骂了出来。
“呜,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像。可惜啊,江湖上没了百晓生,否则在他笔下我排个十大恶人之首也是绰绰有余的吧。”
拂风公子坐在床榻边,看着眼前这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锦袍里,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你这是第一找我来吧?说吧,什么事情?”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其实一直都有七尸蚀肌丸的解药吧,只是不愿给我罢了。”拂风公子仰头问道。
“那又如何?”男人双手互相交抱在胸前,一副轻蔑的样子看着他。
“我想要解药,哪怕只是一阵子解除七尸蚀肌丸也好。”拂风公子断然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的说着。
“理由!”男人没有马上拒绝他。
“我想救一个……女子。”拂风公子突然间犹豫了一下。
“那女子可是你爱慕的人?”男人好奇的问。
“不是,她有人爱着,或许也有她自己意中人。对我来说,她是我想要珍惜的朋友。对她来说,我或许仅仅是归云山庄的主人吧。”拂风公子起身走到窗前,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就好像这月亮一样,于我而言,遥不可及。”
“能有让你如此珍惜的女子还真是少见,我倒是好奇的很。”男人带着一丝丝的轻视。
“她叫秦音!”拂风公子缓缓的解开衣衫,露出光滑细嫩的肌肤和清瘦的身体,“他们要的藏宝图就在我背上。”
男子在听到这话之后身子颤了一下:“原来竟是在你身上。”他低声喃到。
“母亲死的时候,让我吃了七尸蚀肌丸,掩盖了背部刺上去的藏宝图。这许多年来,那人的仇不得报,我也只能躲在这里。因此当那一个好似明月一样的女子出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累了。”
男人上前细细看着拂风公子的背部:“解药不能马上做出来,不知道你母亲当年给你吃的是哪种七尸蚀肌丸,这种毒药的配制有近二十种,现下一个个试肯定来不及了,月末也应该是发作的日子,不若你这次不吃我给你的解药,让这图现出来,我再来临摹如何?”
说完捡起地上的衣物披在了拂风公子身上。
“那便不吃解药,你也勿用临摹,取了热刀,割下来吧。”拂风公子淡然的说,“左右我是用不上的,那便给那些人又如何。”
“这是你祖上的家传,就此放弃下了黄泉如何面对祖上?”男人问。
“那又如何?这种东西生死都受用不了,守着又能如何?难不成我还要去寻来再引起霍野大陆的战争吗?”拂风公子仿佛很是厌弃这些传说中的宝贝。
“谁又能知道这藏宝图里是真的有宝藏,还是根本就是我那些先祖的一场玩笑?”
甚至于那曾经传说出现过的一个短暂又富有的国度,真的存在过吗?
拂风公子曾经无数次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男人站在拂风公子身后,低头无言的看着这个清瘦,显得那般弱小的男子,不,他还称不上男子,年纪跟秦音一样,应该还是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今天却让他刮目相看。
他想到了第一次遇见这孩子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