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就听说她被改名的事,甄懿成了甄歌。在大魏,歌字是下贱的字眼。容妃这样做,无非是在警示她。摘了她的绿头牌,让她不得侍寝,这个女人,没有特别的反应,我想她,恐怕还是畏惧容妃的。
深冬以后,我收到芙陌殿的回信。这是蓝容华进宫以来,给我的第一封信笺。拿着辗转到我手中的信,我写了回信,兴冲冲的进宫,在往日那个两人相会的地方等待她。这是,我替容妃办事的额外好处。
有人来了,但不是蓝容华,来人就是她,穿得单薄,鼻尖冻得通红。我出现在宫中,一向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内庭第一绣女蓁瓶儿。除了一手的绣活,我也擅长刺绣。
这个是当初身为小妾的娘,为了活命,将我扮作女子来养的时候,让我学的东西。一开始很厌恶,但是因为有蓝容华一起,我觉得做什么都很开心。不知不觉间,成为了第一绣娘,真是讽刺。
“你是什么人?”她看着倒在墙边的一棵枯柳,树干上缠绕着绯红色泽的小花。她好象看出神了,我出声打扰她,略略沙哑的嗓音,问完一句便咳嗽不停,这都是我刻意装出来的。
她转过身,拿出一纸书签,笑问:“可是蓁瓶儿姐姐?是姑姑叫甄歌到这儿来见你的。姐姐的身子可好了些?”
声音清婉,就像她的人一样。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简单的,没有别的意义。她说的姑姑,应该是那个甄姓的姑姑,昨天特意麻烦我帮一个秀女掩饰一下身份。替进了宫的秀女做一些事,也是我在宫中培养自己心腹的最好的方法。
想不到,她也是这样。一进宫,就有人替她打点事情了,我真是小瞧了她。
“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2)。不过及笄之年,何该嫁给如意郎君,你却偏往这磨人的地方来,后宫有荣华,也有冤魂,难道你就不怕么?”
我找些话说,想探探她的口气。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蒜,说的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用心。那一双迷蒙的眼眸看着我,“这是天下最好的地方,有最好的男人,就是飞蛾扑火,谁也都......不甘落后的。”
她解开披风,松开素色腰带,脱下淡紫的湘绣冬衣长裙,将单衣一侧退至肩下,缓缓躺下,将手叠在胸口,虽然躺在那里,一脸平静,但还是让我察觉到她很紧张。
我感觉,她不只是要一个刺青那么简单。果然,她没有点守宫砂,或者说,她已非完壁之身?我沉静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但还是问了,“你,只是要一个刺青吗?”
她求我务必帮忙,话也说得合情合理。我做出一般人听到这种话的反应,免得自己太过冷静会引起她的怀疑。一脸震惊,瘫坐在床头,银针落地,而后闭上细眸,眼帘颤抖不已,眼睛却露出一条细缝。
我看到她抓起几根银针,绝美的容颜,神情森冷,我不会有疑问,如果我拒绝了,她手里的银针一定会扎向我的。真是,又聪明又毒辣的姑娘。
答应帮她以后,我瞧见她把银针偷偷藏了起来,为了惩罚她竟然有杀我的心思,我故意在刺青的时候下手重点,最后才替她绣了一个能管七天,鲜红艳丽的守宫砂。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昏睡过去了。眉头轻蹙,嘴角抿紧,看起来很倔强,不是一个容易跟人打商量的人呢。我用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的眸光留恋着她的美好。
但是,她唯一在我面前裸露的,只有一边的肩头,我有最原始的憧憬,但是我没有伸手出去。那一朵绣上去的牡丹花,就是这个女子的野心。只要她够聪明,有野心,那就一定会跟容妃这样的人,斗个你死我活的。
她醒了,眸光很年轻美好,也有许多深沉的情绪,我送她出去,她在漫天的雪白中烂漫一笑:“这样的天,恐怕也只有这朵蔷薇还能盛开。”
她笑得开心,我摇头,用很倔强的口气说,“不,那不是蔷薇,那是牡丹,是花中之王。只不过它现在看来像是蔷薇罢了。就如你一般。”
“不,它是蔷薇,不是牡丹,没有牡丹的高贵,只是一朵有刺的花。”她真的很聪明,知道隐藏自己的心思,是我在众多的女子里面,见过最独特最有野心的秀女。
突然她的目光看着我的双手,这个聪明的姑娘一定很奇怪。我知道,以后都不可以再见她了,“我很快就出宫了,他日有缘咱们自会相见。”
姐姐,看看吧,我替你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大礼,一个野心勃勃,聪慧过人,容貌跟魏扶风爱的饿女人一模一样,她得宠,只是早晚的事。在其他人都被临幸以后,这个女人,不是没有动静,而是在暗暗忍耐。
她一定明白,一时的惊艳,并不能得到魏扶风的宠爱。而且宫里这样复杂,总要看好情况才能下水。姐姐,她比当年的你,还要更聪明,更毒辣。所以,胜负已分。你若真要为难她,只怕自己也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