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外必先安内。
振作精神之后,傅盛朗整理好仪容,脚步沉稳地朝大会议室走。
会议室中香气袭人,好几位新股东都浓妆艳抹、姿态妖娆,这景象和原来的股东会议大有不同。
跟女人谈事,应拿出能让女人们放心的那套。
傅盛朗倒没想耍花架子,只不过换了种更让她们舒心的说法。
“邵副总经理的事情,相信在座各位都已经听说。这次大家聚在这里,也是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知傅总有什么打算?”
傅盛朗缓而平稳地点点头,“冻结邵副总剩余的公司股份,如果有必要,配合司法机关抛售这部分股份,抛售所得资金由司法机关处理,我们不会插手。至于是否保留邵副总的职务,每一位股东都有决定权。”
说完,傅盛朗将打印好的纸张分发给诸位,“我的建议是——采取用不记名投票的形式进行。”
匿名投票这种事大家都喜闻乐见,所以每个人都勾选了自己的答案后,封存了答案,逐一投进田律拿来的小箱子中。
投票的结果不用公布也人尽皆知。
从此之后,微光再也没有邵元松这个人。
股东会议结束后不久,围绕着微光的阴云暴雨和电闪雷鸣终于逐渐消散。
傅盛朗终于得到了清静,他办公室的电话再也不会嘟嘟嘟响个不停,公司内部的其他人也总算能安安静静的安下心投入工作。
窗外出太阳了,阳光让人振奋又让人昏睡。温暖的南方很快就迎来了春天,但属于公司的春天却来得很慢。
傅盛朗拉开办公桌左手边的抽屉,那里装有他和邵元松的合照,前几天保洁阿姨在办公室清洁时不慎打碎了他的玻璃杯,为了安全起见,他便将相框收进抽屉。
转眼几日,物是人非,他短时间似乎再也没法把这合照摆回桌上了。
傅盛朗念旧,往昔和邵元松共渡难关的日子浮上心头。他的确厌弃过邵元松的冷漠无情,但从邵元松出现在蜂蜜传媒年会的那天起,傅盛朗的心结就松开了。他认为邵元松过去一时选错,是因为受到袁心的蒙蔽和蛊惑,并非他本性恶毒绝情。
更何况,没有亲生兄弟的傅盛朗一直将老友圈的每一位视为至亲手足,在他看来,一家人争过吵过可情谊不该轻易割断。
傅盛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田律正小心翼翼地把食盒一个个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钟小姐比你助理更细心。她一看打不通你的电话,居然能推测到你还没吃午饭,所以打电话让我给你订餐。我半小时前敲门进来都没能让你醒来,想你也是累了,就自作主张给你点了餐。这是刚刚送来的,趁热吃吧。”田律笑着解释,同时也摆完了食盒。
傅盛朗半梦半醒没听明白,“哪个钟小姐?”
“蜂蜜传媒的钟副总。”
“哦。”傅盛朗脱下盖在身上的毯子,桌上的香味的确勾起了他满腹的食欲,这热饭热菜便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温暖体贴。
傅盛朗刚刚用完午饭,又有人敲门。
不料进来的并非田律,而是钟思欣。
“傅总。”
“你怎么来了?”傅盛朗想起刚刚是经她提醒自己才能准时吃上热饭,不由得对这位得力下属更添好感,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翘。
所有小细节都逃不开钟思欣的视线,至此,她就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小事都起到了实质性的作用。
傅盛朗请她坐下,并从办公桌旁绕开,与钟思欣同坐在沙发上,“现在可是午休时间,中午没有午睡习惯吗?”
“我这个人吧……”钟思欣露出娇怯的笑,“心里一有点什么事就睡不着。”
正在准备烧水泡茶的傅盛朗闻言也笑,“真巧,我也是。”
钟思欣并没有表现出少女特有的浮夸惊讶,她只不过撩起眼皮和傅盛朗撞上目光,仿佛岁月静好,知己在旁一般。
“傅总正在烦心的事,只怕和我的一样呢。”钟思欣客气却不慌张地接过茶水,像一位与傅盛朗深交多年的旧友。
只字片语,傅盛朗就已经读懂钟思欣的来意。
想来,她也已经听说了邵元松欠债跑路的新闻。
“不会影响到那边的。”傅盛朗轻抿茶,普洱茶香在空气里四溢,除散傅盛朗周身的倦意。
钟思欣陪他同饮,在齿间飘香时轻声说道,“傅总觉得不会影响到吗?”
身边人很少质疑傅盛朗的决定,钟思欣的行为又成功地引起了傅盛朗的注意。
“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钟思欣将小巧精致的青花瓷茶杯握于掌中把玩,胸有成竹地说道,“您不单是微光公司的支柱,也是我们蜂蜜传媒所有人的信仰。如果微光公司的难题不能又快又好地解决,您又怎么可能分心顾及到蜂蜜传媒呢?”
“所以,我是来帮您出主意的。”
这个小姑娘倒真是挺有意思。
傅盛朗莞尔,给两个杯中都添上茶水,“说下去。”
“这件事上,邵先生本身是最大的症结所在。您做什么都只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利益不因他的错误行为而受损,但止损还不够,唯有邵先生本人出面正视这件事才能让一切画上句号。”
钟思欣说的,傅盛朗也考虑过。
可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邵元松的下落。即便打探到了他的下落,难道真的要将手足兄弟推向万丈深渊吗?
傅盛朗的犹豫神色亦在钟思欣的预料中。
“傅总,我曾听我爸说过澳门那些赌场的手段。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甚至是欠债者本人已经不在世,他们还是有办法拿回属于他们的钱。至于到底怎么拿回……”钟思欣故意欲言又止,留出一小部分空白时间让傅盛朗自己掂量这件事的后果轻重。
“找不到邵先生,与他相交最深的朋友之一,也就是您,就成了他们关注的重点。就算您真的不知道邵先生的下落,也会为他的行为买一部分的单。”
钟思欣一步步渐渐将重心引到了傅盛朗最在乎的人身上,“就连您的家人,也会成为他们监视的重点对象……黑道做事从来不讲人情,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呀。”
热茶刚刚暖热傅盛朗的身子,钟思欣这一番分析又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掌心随即微感发凉。
“傅总,跟在您身边学习了这么久,我也了解您不是冷血无情见利忘义的一个人,可邵先生这次闯的祸,您只怕护不住……”
钟思欣说完这句话便见好就收,赶忙重新放好茶杯,郑重又坚定地站了起来,“如果您觉得我说的哪里不对……”
傅盛朗看向她,眼中并没有愤怒冷漠,反而更多了几分信任,“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先坐。”
经久商场,傅盛朗当然明白钟思欣的话句句在理。邵元松这次得罪的如果是一般的借贷机构还好,可偏偏是赌场黑道高利贷这种满手鲜血的组织。
毒瘤已生,长痛不如短痛。
道理傅盛朗都懂,但真的要动手去钓邵元松出来,让他一个人兜下所有的恶果,傅盛朗还是于心不忍。
“傅总,要想保住邵先生的生命安全,您肯定还是会有点损失的……”钟思欣越说越小声,好似生怕触及傅盛朗的逆鳞。
傅盛朗摆摆手,“无所谓,我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
早前,林雪阳也和钟思欣同持一词,劝阻过傅盛朗不要意气用事。当时傅盛朗还没有来得及想好怎么了结这个麻烦,现在他心中有了眉目,便约了林雪阳一同过来计划此事。
现在的邵元松肯定犹如惊弓之鸟,傅盛朗和林雪阳等人找他肯定只会让他隐藏得更深。所以钟思欣建议他们找一个和邵元松关系不错,但又不会那么快收到他欠债逃亡消息的人去尝试联系他,然后故意说得到一大笔资金,要和邵元松合作,以此引他现身。
傅盛朗和邵元松合计了一下,觉得身在国外、一年和他们连面都见不上几次但关系亲密的青年企业家——张昊辰是最好的人选。
接到消息,张昊辰很是重视,嚷着说要立马回国,但被傅盛朗稳住。
“你就在新加坡好好待着!你联系阿松的旧号,他要是看到,一定会换号码联系你。一旦他露出踪迹,你就立刻通知我们!”
“好吧好吧,听你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张昊辰听取了傅盛朗的意见,暂且在新加坡按兵不动。
接到任务后的张昊辰先用家里电话给邵元松的旧号打了2个电话,但那头始终提示对方关机。张昊辰也不敢联系过密,以免引起邵元松的疑心。
他想了想,又试着给他的私人邮箱发了封邮件。
凌晨时分,张昊辰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国内的陌生电话,而电话那头正是邵元松。
邵元松假说自己手机掉了,先嘘寒问暖问及张昊辰过得怎么样,事业是否红红火火,然后又试探他是否跟傅盛朗、林雪阳他们联系。
张昊辰巧妙地应付了邵元松所有的疑虑,并将话题引到了要找邵元松投资的事上。
急于脱身的邵元松一口同意,并狮子大开口地向张昊辰要三千万启动资金。
张昊辰稍有犹豫,但说自己信任老友,于是答应了邵元松,请他留下银行户头,说明天一早就给他转过去。
通话刚刚结束,张昊辰就将邵元松的新联系方式告知傅盛朗和林雪阳。
傅盛还在迟疑时,林雪阳已经直接将线索交给了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