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顿饭,我请客!”陆敏莉豪气大发,酒红钱包直接往饭桌上一拍,“好吃的好喝的点起来!”
本来就喜欢热闹的郝天杰,加上对事情有了一知半解的领悟后,爽快地响应了陆敏莉的号召,“好!那就别上啤酒了,直接来茅台!”
傅盛朗一直摁着随时可能跳起来阻止这顿饭的郝思嘉,不让她有机会发作,并且在私底下时不时低语提醒。
“她现在心里难受,你还不如让她由着性子发泄一下,喝醉了更好,先缓缓再说。”
醉倒今晚,还有明晚,难道要这样醉酒放肆,直到她突然有一天伤愈重生?
即便郝思嘉知道这样做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因为一时之间,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有先听傅盛朗的安排。
敏莉心里一定很苦。
郝思嘉闷头想了想,忽然端起面前的白酒杯,一饮而尽。
“诶诶诶!怎么不等我们啊!”陆敏莉和郝天杰齐声嚷起来。
火辣而刺鼻的液体流淌过郝思嘉的舌尖、咽喉,很快飞流直下,落进她空空如也的胃里。
灼烧感令她有些窒息,双颊登时红得通透。
“哈哈哈哈!”陆敏莉和郝天杰不约而同地望着郝思嘉大笑。
还能笑得出来?
前俯后仰的陆敏莉像是感应不到郝思嘉的惊诧眼神,笑过之后,她端起酒杯,盛情要和众人干杯。
“这顿饭,首先要感谢郝天杰同学!要不是他英明神武地一早发现了林遥的不对,并且对那个心怀不轨的小三从民族精神的层面上做出了深刻地痛击,我现在肯定还在抓耳挠腮地想着用什么办法教训他们!”
陆敏莉的语气激扬热血,让人不禁联想起念书那会儿周一升国旗的场面和气势。
热血燃烧了很久,直到整瓶茅台见了底。
全程负责陪酒的郝天杰尽管满身酒气,却还神智清醒,不过已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背陆敏莉走了,这个重大的责任便交到了傅盛朗身上。
郝思嘉扶着自家弟弟,先结账,然后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逞能的感觉不好受吧?”郝思嘉不动声色地掐了掐郝天杰,腹黑地想看看他还有没有痛觉。
“疼疼疼!”郝天杰厉色扒拉开郝思嘉龙虾钳子般的两根手指头后,转而又变回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姐,上次的事你别跟我生气了。”
郝思嘉心里甜滋滋的,却刻意地控制住自己,不让情绪流露在外,“酒量不错啊,喝了这么多还人的我是你姐姐。”
“姐,暑假不剩下几天了,我想趁这个时候去旅游,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郝思嘉用眼神指指前面的两人,“你看我现在能走吗?”
郝天杰顺势瞧了一眼,薄唇斜斜上扬,“也是。那我给你带礼物!”
“你一个人去,还是——”郝思嘉故意煞有介事地停顿,“跟苏薇薇一起去啊?”
苏薇薇……
郝天杰听到这个名字就打了个寒战。
“不喜欢人家啊?”郝思嘉了然浅笑,“但她可是把你当成宝呢。”
“你别瞎起哄。”郝天杰连着打了三个喷嚏,然后才把苏薇薇的事迹说出来。
原来苏薇薇的确跟郝天杰在一起过。只是她为人太过霸道,自从他们确定情侣关系之后,但凡有女生对郝天杰稍微好点,就会被她视为眼中钉,只要发现,绝不放过。
最严重的一次还把别人给咬了,害得对方送院就医。那个被咬的女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黑锅盖在了郝天杰头上,害得他受到了校方的处分。
“就这种女朋友,我特么还真的要不起。”说完,郝天杰又追加了两个喷嚏,似乎在强调对苏薇薇的排斥情绪。
郝思嘉却跟郝天杰想得不一样。
犹记得初见时,她那张小俏脸上的傲慢,此刻一想,居然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跟你挺配的啊。”
“郝思嘉!”郝天杰暴跳如雷。
前方正背着一个醉鬼的傅盛朗目光冷峭地回过头来,眼神里暗藏杀机,并充分表达出个中讯息:你小子欺负我未婚妻试试。
天色黑透时,郝天杰由傅盛朗送回了宿舍楼下。
郝家姐弟简单道别时,陆敏莉重获了一刻的清醒,她挣扎着从车里跑出来,抱住男生宿舍楼下的大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她的上半身有一大截都弯了下去,从远处看过来,还以为陆敏莉要把自己塞进垃圾桶。
好在学校还在放暑假,校内没几个学生,否则以陆敏莉这阵仗,绝对会被拍下来,再编造得天花乱坠,如“女子表白遭拒,垃圾桶内寻真爱”吸引无数点击。
“好点没?”郝思嘉为陆敏莉递上傅盛朗从车里拿来的纸巾和矿泉水,心焦又心酸地抚抚陆敏莉的背。
“喝!”喊出这个字后,陆敏莉又昏成一滩烂泥。
回到家后,陆敏莉又吐了一场,后来就彻底昏睡过去,双颊绯红的她在梦中发出低微的鼾声。
郝思嘉转动着自己发酸胀痛的手腕,慢慢退出房间。
傅盛朗正在阳台上打电话,郝思嘉记起自己新到手的抹茶粉,便欣然取出,打算冲上两杯。
“补给你的。”
不知什么时候,傅盛朗已经从阳台走回来,不声不响地绕到郝思嘉身后。
他指尖捏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黑色丝绒珠宝盒,任凭谁看了都能猜到其中装了什么。
“婚早就求了,戒指却现在才到,真是惭愧。”傅盛朗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可明明瞳孔里藏着狡黠顽皮又得意的颜色,期待郝思嘉卡壳的表现。
正在倒开水的郝思嘉先被突然出现的傅盛朗吓了一跳,看到盒子之后,又呆愣一刻,僵在原地,结果差点烫到手。
出于本能,在腾腾热气刺激手背时,郝思嘉猛地一缩,人也一蹦两蹦闪到旁边去,这一串动作却让她背后那个罪魁祸首看得乐不可支。
“这难道就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傅盛朗看似严肃冷酷的浓眉因为笑而弯弯拱起,人如其名般光芒万丈,“来,手给我,我替你戴上。”
怎么忽然就拿出戒指来了……
郝思嘉又僵住了。
幸好傅盛朗早已预料,他不由分手地捉住郝思嘉绵软的左手手掌,单手打开珠宝盒,取出他精心挑选了很久的那枚小圆环,仔细又温柔地套进郝思嘉的中指。
“喜欢吗?”傅盛朗神情里的得意又添了几重。
郝思嘉已经严重地神经短路,她钝钝的反问道,“怎么突然把戒指拿来了……”
“喜欢吗?”傅盛朗截断她,又问一遍。
看来,不问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罢休啦。
郝思嘉低头朝手指上陌生的圆环看去,看了一会儿,才简单点了点头,声音细若游丝,“你挑的挺好的啊。”
“看样子是不喜欢?那我们换一个——”
“我被你吓得还没回过神呢,别追着问啊。”郝思嘉生硬地佯装出不耐烦的模样,以此掩饰内心的真实情感,“话说你属猫的吗?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猫啊。
提到猫,傅盛朗渐渐敛起笑容。
“彼得生了肿瘤。”
简单的六个字,却擂动郝思嘉的耳膜,她怔怔立在原地,找不到合适开口的话。
气氛急转直下,都怪自己说错了话。
郝思嘉绞着手指,不免自责。
“下午做了手术,但是情况不太乐观。”傅盛朗越来越爱揉她的头发,不过见她沉默不言,便兀自拿起烧开的热水,缓缓倒进放有抹茶粉的两个杯子中,“医生说,带回来好好养最后的日子。如果看彼得实在捱不住,建议带回医院安乐。”
安乐。也不知道最初是谁想到的名词。
一阵生涩的触痛从郝思嘉心底传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
“嗯,医生说发现得太晚了。”
郝思嘉不太敢去猜想王子扬的心情。生离死别,从来都是带着浓浓湿气的事。
“我想等王子扬睡了之后,再去看看彼得,方便吗?”
她这样小心翼翼,让傅盛朗恍惚以为回到了下午在宠物医院时的一幕。
当时,他们等在手术室外,王子扬突然拉着萧绘的衣袖,紧张又忧心地问,“阿婆,他们会给彼得打足够的麻醉剂的吧?不会让它痛醒的吧?”
那一刻,傅盛朗的鼻头酸胀刺痛。
他们都是他想拼尽一切去保护的人。
“好。那我一会儿回楼上看看。要是睡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嗯。”
郝思嘉端起香气四溢的抹茶,明明味道纯净,喝在嘴里却泛苦生涩。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外婆,你说对不对。
骤然间,郝思嘉红了眼圈。
下一秒,杯子被傅盛朗小心地夺了过去,放在厨房案台上。他只字未提地拥她入怀,给足一个宽厚的肩头。
九点半,因为下午哭得太凶耗了太多体力的王子扬迷迷糊糊睡过去。
傅盛朗把他抱回了小床上,打开空调,调好温度,然后关灯走出来给郝思嘉打电话。
不到两分钟,郝思嘉便出现在傅家门口。
病弱的彼得静躺在傅盛朗新买回的猫床上,它身上还留有消毒药水的气味,以及纱布。
郝思嘉弯腰看它,它似乎有所察觉,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很快又沉沉合上。
“也好。”在旁的萧绘轻轻地叹息,“我老伴走的时候,王子扬才刚出世。对于永别,他还没概念。彼得也算给他再上了一课吧,等我走了的时候,他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妈!”
郝思嘉喊出这个字时,她自己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