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思嘉真想敲开王子扬的小脑袋瓜,看看他的脑回路结构,从而好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屡次说出这种让旁人揪心的话。
“那很好啊。”郝思嘉语气轻巧,但现如今除了这句故作轻松的话,她再想不到任何更妥帖的措辞。
又过了几分钟,王子扬愈发平静,眼泪也渐渐止住。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能把彼得抱走了吗?”郝思嘉一点也不含蓄地问道。
“我抱它去。”
王子扬抹了把眼泪,终于去客厅拿来萧绘准备好的猫被子和猫窝,将彼得抱进去。
站在宠物医院等待火化结果的时候,郝思嘉才惊叹于现代人精神意识的巨大变化。作为家庭成员的宠物不仅仅在活着的时候能够享受各种幸福的待遇,在死后也能如人一样拥有安静的归属地。
她又惊叹,又感动,同时也既为王子扬失去一个重要玩伴而惋惜,又为王子扬学会成长道路上的一门新课程而高兴。复杂的心情,交错的思绪,让郝思嘉生出了很多想要表达的内容。
但此刻,她最好的倾听者不在身旁,只得将想说的话都压在心底。这直接导致了她在见到傅盛朗后,突然变得有些滔滔不绝。而他也偶然发现自己身边这块小木头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你说王子扬亲自给彼得挑的骨灰盒?”傅盛朗挑起一侧眉毛,有些难以置信。
郝思嘉点头,并用手指指向自己,“这个巨大的进步全因为我循循善诱,悉心教导。”
“这么厚颜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傅盛朗摇头叹气,“学得还很到位。”
“还能跟谁学?都是你教的好!”郝思嘉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
调皮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这时候太开心显得不合时宜,急忙收起笑闹,回头去看王子扬和萧绘有没有办完最后的手续。
傅盛朗强行扳过她的下巴,让她看向正前方,“我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林雪阳,他在松宁区临江路开了一间俱乐部,早上我就是跑他那儿看场地去了。我看那边环境不错,等开业之后,跟我去逛逛?”
松宁区位于东江以北,其中数临江路地段最贵,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陆敏莉经常看着新闻,咬着筷子恨恨地说,“那一块儿的地都是金砖铺的吧!”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傅盛朗身边的朋友,郝思嘉已经见过张昊辰和江穆恩两位,尽管性格各有千秋,但都是一眼能看出修养的。现在再加上一个经济实力颇为惊人的林雪阳,足以让傅盛朗的整体感觉在郝思嘉心里又噌噌噌地加上了好几千分。
“你要是不嫌我闷,不怕我这种慢热的性格得罪了你朋友,你只管带我去呗。”郝思嘉耸耸肩,全然一副“我就是这样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欠揍表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傅盛朗才不管郝思嘉无力的反抗,“说起来,王子扬他们开学之后,你就只有周末才用工作了,平时周一到周五打算怎么安排?”
郝思嘉装作警惕地上下打量起傅盛朗,“干嘛?你们公司缺人啊?”
“倒不是我,是信哥有事找你帮忙。”
“嗯?”
原来,王尔信有一家科技有限公司,主要负责软件开发。因为想提升用户体验质量,公司决定从软件的包装形式上重点下功夫,而包装需要靠美术设计,这也就是王尔信拜托傅盛朗的主要目的。
“要是你自己不感兴趣,也可以推荐给师弟师妹赚点外快什么的。”傅盛朗善意地给出建议,潜台词是希望郝思嘉不要一口拒绝。
“我问问敏莉,看看她有没有意向。”
想起陆敏莉现在的离职状态,郝思嘉总归放心不下。她并非担心陆敏莉经济上有压力,而是怕对方太闲,然后东想西想,反倒违背了她放松自己的初衷。
觉察到新情况的傅盛朗一下就猜到陆敏莉离职的事情,他眼珠转转,又冒出一个提议,“嘉嘉,我身边还有几个大龄剩男,不如找机会介绍给敏莉认识认识?”
“那些大叔,都跟我们家这个大叔一样好吗?”郝思嘉睁圆了眼睛,挽住傅盛朗的手臂,笑得像个傻瓜。
“那我可不敢乱说。反正都让你先过过目,你觉得好,我们再介绍给敏莉,绝对不坑她。”
“好啊好啊。”郝思嘉笑得更傻了。
正当她为这些小计划而欢喜时,一声含带哭腔的撒娇从背后幽幽传来,“舅妈……”
郝思嘉满头黑线地转过去,打从心底里感到抱歉,弯腰搭上王子扬的肩膀,“对不起啊,是我不对,是我没顾及到你的感受……”
“没事。”出人意料的,王子扬竟然懂事地摇摇头,“阿婆说了,生活还得继续,我不想舅妈因为彼得而太伤心,所以你高兴我就放心了。”
这孩子……
郝思嘉怔住。
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彼得的事情翻过去一页,在回程的车上,郝思嘉又得知了一个让她大跌眼镜的事情。
原来她现在租的那套房子,是萧老太太名下所有。老太太早已把郝思嘉当成自家儿媳妇,所以她在八月中旬就已经去跟房产中介那边说明了情况。中介和萧老太太也是老邻居,一份人情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纠结不放的,便由得萧老太太做主。
而现在,萧绘摆开来说的,就是让郝思嘉不用缴房租水电。
“这怎么行呢?”在钱财的问题上,郝思嘉执拗起来。
萧绘总是一脸和气的笑,“那有什么不行的啊?反正以后子扬学画画也不打算交学费了啊。”
抱着小骨灰盒端坐在后座的王子扬认真插话道,“这样算起来,好像舅妈有点亏。”
“数你最精明!”萧绘拍拍王子扬的脑袋瓜顶,眼里满是疼惜。
傅盛朗也跟着笑了。
唯有郝思嘉怀着心事,独自出神。
午间,郝思嘉给陆敏莉打电话,但是无人接听。她又挡不住傅家三口的盛情邀请,最终去了四楼解决午饭问题。
吃过饭后,郝思嘉循例回家睡午觉,才躺下没多久,就接到上次在立夏那儿见过的小学妹打来的电话。
“思嘉学姐,都怪我疏忽!昨天忘了预约你!岑主任组织了一个小的校友茶话会,邀请了一部分学长学姐回学校玩。今天下午三点开始,请问你有空过来吗?”
校友会?
自从毕业后,郝思嘉极少跟老师同学联络,用陆敏莉的话来说,她就是一座孤岛。
因为郝思嘉从前不愿意被朝九晚六的工作时间框给限定死,总感觉维持人脉是一件麻烦事,于是也就丢开不管。
但现在她有了新的追求,一个开放的工作室需要更多人来支持,于是能接触到更多与行业相关的人的机会就显出了意义。
“三点开始吗?具体在学校哪个位置呀?”
“学姐你可以来参加啊?那真是太好了!”小学妹喜不自胜,“三点钟签到,三点半正式开始!在设计学院一楼的竹林画室!”
答应应邀之后,郝思嘉也就再没了睡意。她打开衣柜,翻了翻另外两条还没穿过的Virco小洋裙,考虑再三,还是选了其中哑藕色的那条。
换好衣服后,郝思嘉难得地拿出化妆包,将卷发棒插电预热,在选择比对之下挑出了chanel的那款邂逅作为搭配香水。
郝思嘉正在有条不紊地装扮中,准备去公司办事的傅盛朗本想顺道来邀请她到微光公司坐坐,但一见到精心打扮过的女朋友,就猜到自己将被拒绝。
傅盛朗吻了吻郝思嘉还没上化妆品的唇,然后大呼小叫地喊道,“啊,我胃疼。”
“美得你胃疼?”郝思嘉居然不苟言笑地反问道。
“再美也会让人眼疼,哪能让人胃疼呢?”傅盛朗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后退一步,正儿八经地看一遍郝思嘉半成的妆容,和这番精致的衣装打扮,锁起眉头,“我胃疼那当然是因为我吃醋啊。”
郝思嘉停下手里的眉笔,转脸看傅盛朗,“成天吃醋,难怪你胃不好。”
她明亮愉快扬起被美妆产品所修饰过的白皙脸庞,笑颜里渗透出能复苏万物的能量。
傅盛朗用力嗅了嗅空气里弥散的香味,倚靠敞开的主卧房门而站,“去哪?我送你吧。”
“你不着急去公司吗?”
“还能有什么事比我家王后的事情更重要?”傅盛朗灿笑。
王后……
郝思嘉第一时间想说的是“你中二病该吃药啦”,停顿下来想想,便换了个角度,“怎么不是公主?我可还没娶到呢。”
“如果你是公主,那我就只能是王子了。可你见过自称王子的大叔吗?”
郝思嘉笑得颤颤,差点儿连眼线都画不成。
笑完之后,郝思嘉望着镜子里仍旧留有笑意的面孔,默然自问:到底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啊。
但,也说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
有他在就安心,见到他就开心,以至于自己都变得这么傻气,这都是因为——爱情。
就因为这样,郝思嘉似乎错过了一个能让她静下来想想某些事情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