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两人就如何开展合作行动进行了一番深入的研究讨论。
而在他们积极筹划的时候,郝思嘉却很悠然自得。她从王璐璐的律师事务所离开后,直奔到仲夏工作室。
工作室的装修已经进入尾声,郝思嘉跟立夏聊了两句后,突然兴起,便不见外地用现有的油画工具涂涂画画。
一旦郝思嘉跌入创作的世界里,就难以自拔。
要不是立夏陡然打开了里间画室的灯,郝思嘉只怕要等到天黑透了才会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日。
“这是替你买的外卖。”立夏提着一次性饭盒走近,“刚才点餐的时候不敢找你,怕打断了你的思路。你在画什么?”
他边问边仔细研究起郝思嘉所绘的油画,下一瞬满眼惊喜。
“这是你和朗朗吗?”
朗朗……
亲切得过分了点吧。
郝思嘉醋意微醺地腹诽,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感激的浅笑,“谢谢老师,我正好饿了。”
“这是你们两个吗?”立夏指着郝思嘉手里的半成品,再次问道。
“是啊。”
小心拆饭盒的郝思嘉错过了立夏脸上精彩纷呈的夸张表情,但幸好还有他永远活力四射的声音在表达情绪,“我的天!太好看了!”
郝思嘉受宠若惊地抬头朝画看去,那上面还原的不过是昨晚傅盛朗帮她吹头发的一幕,而静止的画面无法将荧幕上闪烁的荧光呈现出来,这还让郝思嘉略感惋惜。
然而,立夏已经被这幅作品惊艳得激动不已,“等工作室装修完之后,我可不可以把这幅画挂在大厅正中央的墙壁上?!这样所有人一进来就能看到!”
立夏的提议让郝思嘉的动作卡了壳。
在她下笔之前,她没有替一幅尚未出世的作品考虑过去留的问题。但随着作品的逐步进展,她私心想将它送给傅盛朗当礼物。
立夏机敏地看出了郝思嘉的迟疑和犹豫,“可以借来一个月!之后就还给你!”
对方这样诚恳的态度让郝思嘉无法拒绝,更何况立夏的出发点是让工作室更加引人瞩目。
郝思嘉一边拆出筷子,一边点头答应,“那等我完工之后就先挂在工作室吧。需要的时候我再把它送走。”
“那太好了!”立夏高兴得拍掌。
里间的笑闹声将原本在外面做墙面涂鸦的小学妹吸引过来,“老师、学姐,你们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
闷头吃饭的郝思嘉抬起笑面打了招呼,不方便解释。
立夏则指着画架上的油画作品,无不骄傲地炫耀,“看这个!”
小学妹顺势看去,第一反应也是惊喜激动,但很快眼神中又多了一分闪烁。
这个细节并没有被郝思嘉和立夏注意到。
后来在立夏滔滔不绝地赞誉中,郝思嘉偶然看到小学妹脸上讪讪的笑,不敏感的她难免也生出一缕疑问。
不过依照郝思嘉的性格和为人,即便有了疑问,她也不会去试探对方的心思。吃完饭后突然记起从进律师事务所开始就一直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脚步匆忙地去翻自己的背包。
“你要是再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报警了。”电话那头的傅盛朗显然已经生了三分气。
郝思嘉甜滋滋地回复,“幸好我及时打给你了,不然我就要被警察叔叔给带走,真可怕。”
“人在仲夏?我现在来接你吧。”
“嗯,好啊。”
挂了电话,郝思嘉又拿起画笔将余下的细节补充完整。
由于太过投入,郝思嘉根本没注意到小学妹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
直到余光突然瞥见旁边有风吹起一缕黑发,她才猛然惊觉,整个人吓得缩回了手。
“学姐对不起!”小学妹紧张地先看了看画,“没有弄坏吧?!”
郝思嘉也探头看一眼,然后松口气,“没事没事。别担心。”
“我真是冒失。”小学妹窘迫地拨弄着已经沾上了一星油漆的头发,有些局促不安。
郝思嘉见对方似乎有事找自己,干脆便放下画笔,“要收工了吗?”
小学妹快速甩头否认,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郝思嘉很少跟低年级的学生打交道,这会儿也不过是竭尽所能地找话沟通。
小学妹抬眼看了看郝思嘉,又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哪里不对吗?是画不对吗?
郝思嘉脑中横闪过一个有点小气的念头:难道她跟阿朗认识,并且喜欢阿朗?
“学姐……”小学妹看着发呆的郝思嘉,终于鼓起勇气,咬咬下唇后,开了口,“我刚刚听老师说你已经订婚了。”
订婚?
要这么说,也算吧。反正,八九不离十啊。
郝思嘉又要浮出笑意,可是现在这个气氛似乎不大对。她便生生把那阵甜蜜逼退回了肚子里。
“嗯。”郝思嘉心无芥蒂地抬手秀出傅盛朗的求婚戒指,“才毕业一年就结婚,好像是有点快啊。你不要笑我喔。”
传闻中不善言谈的学姐,竟然还跟她打趣……小学妹差点要把自己准备了半天的话给磨碎在肚子里,然而她被一片不甘心所打败。
“学姐,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这件事,不是希望改变你现在的生活。只是我觉得这件事跟你有关,你应该要知情。”
小学妹的语气和态度都很郑重,让郝思嘉微微紧张。
“嗯,你说。”
万事开头难。小学妹除了一开始难以启齿外,后面的话都说得流畅而精简。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红橡和菁南之间的学生运动。看起来,这的确是可能被一场情争所挑起的,但实际上背后有人鼓动和牵引。”
“牵动这些的人,就是江北学长。”
小学妹根本没有给郝思嘉思考的时间,一口气说到了最后,“学长动用了多少人脉关系才促成最后的效果,间接帮学姐你弟弟教训了红橡那个男生,这些不用我细说,相信学姐心里也有数。”
“我知道学姐和学长在一起的时候,也曾是我们仟祈美院的一对佳侣,但是……”小学妹露出惋惜的目光,低眼看了看郝思嘉的手,“既然你们分开了,而学姐也有了新的人生计划,你就应该……”
郝思嘉突然变了脸色,“我应该怎么样,我清楚。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人,是他。如果你这么在乎,可以先去跟他说这番话。”
小学妹轰然被点炸,“原来学长辛辛苦苦熬夜做的这些事,在你眼里也只是自作多情啊!亏得上一次我见林遥学长跟你起争执的时候,还想去找江北学长给你帮忙,而你竟然是这种态度!”
“那我是不是该跟你说谢谢?”郝思嘉语气不好听,却也没有像小学妹那样火光冲天。
她冷淡地注视着对方,显露出置身事外的漠然。
“学姐,在今晚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相信你是一个有才华,有道理的人,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在感情的事情上……”
郝思嘉挥手截断小学妹煽情的感慨,“你怎么看我,是你的事情。苏江北怎么做,是他的事情。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关心我关心的,其他不管。”
“好一个其他不管。”小学妹气得颤颤,又无法反驳郝思嘉的话,“那就当江北学长是瞎了眼吧!”
说完,小姑娘甩手走人,再也不跟郝思嘉多争辩一句。
里间画室又重新归于安静。
郝思嘉转而面向自己的话,静止得像是变身成了另一个画架。
“思嘉。”立夏极轻地叩了叩门,唯恐吓到郝思嘉。
郝思嘉慢慢转过身去,面上没有笑意。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立夏含歉地笑了笑,淡黄色的胡渣弯弯翘翘,“你不要不高兴,亚玲的脾气也比较直爽。”
郝思嘉摇头,“我跟她不熟,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但我无由来地欠了苏江北一个人情,这件事很发愁。”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立夏耸肩摊手,“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对。他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你不能干涉。你没有要求过他这样做,这是他自愿的行为,所以跟你没有关系。”
但我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
“如果,你心上真的跨不过这个坎,那就跟他说一声谢谢。除此之外,你也不能做别的什么了,不是吗?”
是啊,难道我还要感激涕零地以身相许吗?
郝思嘉露出了自嘲的笑。
“你那么聪明,肯定可以想明白。只是,不要太难为自己。”立夏像个老朋友似的,拍拍郝思嘉的肩膀,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盒牛奶,递来给她,“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难。”
鼻头,突然就变得格外酸涩。
郝思嘉憋着这一股压抑和闷气,直到坐上傅盛朗的车。
“一看你不乖乖系安全带,我就知道你不想我那么快开车。”傅盛朗成竹在胸地调侃她,“是怪我来得太晚。”
郝思嘉默然不语,侧目看傅盛朗一眼,然后抓过他的手臂,挡在视线之前。
“还是憋闷……”
充满委屈的哭声在车里闷闷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