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上午九点多钟，暖暖的冬日高高的挂着，机床厂的门楼前，有几个退休老头儿坐在那里晒太阳。
这条街是东西向，东头有些偏南，冬日正好能够普照街道两边。劳保店这边，门前摆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是一副象棋棋盘，老板崔培杰正坐着小马扎，和另一个人在下棋。还有十几个人，围在两个人身边，都在围观这两人的棋局。
可是，有些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象棋上。
崔培杰没有好气的说道：“我还能说瞎话么？那有意思么？况且，中午冯厂长就会回来，不是应承你们今天中午请你们吃包子么！我要是骗你们，到时候不就戳穿了么？我还要不要做买卖了？”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说道：“崔主任还做什么买卖，将来恐怕也是厂长。”崔培杰听了，满脸笑意的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笑道：“刚才没注意，许太监，你怎么来了？冯厂长应该不会招呼你吧？我听他说过，这次只招呼他们车间的人，就连我们车间的人，也要等我下了任命书才行。”
那个许太监是个矮个人男人，长得倒挺秀气，四十多岁面部光洁无须。听到崔培杰叫他太监，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动，可是等听到说他怎么来了，这人怒了：“我怎么不能来，幸好我听老吴说了，也跟着过来，要不就漏水了。都一样是下岗工人，为什么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能让我们顺便捞点？”
崔培杰听他这样说，嗤的一笑，没有说话，却转头看向一旁躲躲闪闪的老吴，语气凝重而说道：“老吴啊，都这么大岁数了，那嘴巴怎么那么不靠谱？冯厂长没告诉你只招呼翻砂车间的工人么？”
老吴极品的小声说道：“我不是怕受骗么？总得找个人核计核计。”
“受骗？”这下崔培杰也怒了：“你说冯厂长招呼你是骗你？你赶紧给我滚，妈的，你这样的人都是白眼狼！”这样骂着，崔培杰还不够撒气，转身朝着老吴踢出一脚，蹬在大腿上。虽然力气不大，也蹬得这家伙连退几步摔坐在地上。这人也不敢发火，嘿嘿笑着：“崔主任怎么还用这么大火？不就是多告诉个人么，这有什么？”
崔培杰听他还敢顶嘴，抓起一只炮，啪的一声打在对方的兵后马上，大喊一声“吃！”同时，转头骂道：“冯厂长是咱们车间的人，他给咱们出劳力的兄弟争权益，这才叫上你。你却拉上许太监这样的人，他们有的是官家的门路，等到他们都知道消息了，还会给咱们这些出大力的人落下什么好事来？”
老吴半弯着腰爬起来，听到崔培杰这样说，似乎有些后悔，不过这家伙很快就释然了，转头对着许太监说道：“许处长，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是我通知的你啊！”
许太监一挥手，奸笑道：“呵呵，忘不了，你给我盯着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通知我，我就不信了，就凭他们这些出大力，没根没底的，能弄成什么事？！”说完，这家伙看见崔培杰站了起来，赶紧冲街对面跑了。
崔培杰一划拉，弄乱了棋局，嘴上说道：“不下了不下了，都是些什么人，吃里扒外的，一个出大力的，居然还敢和耍心眼的人勾搭在一起，真是老鼠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老吴，你特么的就是个汉奸！”
老吴远远的站着，还是丝毫不悔悟的说道：“咱们这些出大力的，没有什么背景，没有什么根底，不想办法靠上谁，还不照样被吃的渣渣碎？！没看见昨天新来的小组组长又想把程建国弄倒？！程建国那种出大力的，爬得再高有什么用，没根没底，说被整倒就被整倒！”
这下火了的不止崔培杰一个人，对手的那个髯须大汉，原本见崔培杰弄乱自己马上要将军的棋局，正郁闷着，现在听到老吴这样说，当即火了：“乌龟，你自己好好去打听打听，程建国是小组组长弄倒的么？那些官老爷高高在上，能做成什么事？还不是下面的人拍马屁折腾的么？”
“乌龟，就是你这样的溜须拍马的人太多了，程建国当年才会栽倒。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为了个什么，人家一愚弄，就跑在前面写群众来信，还党员联名举报？真不知道整倒程建国这样的人，你们会有什么好处？你没看到程建国这次聪明了，再上台之后，你这样墙头草，一个也没要，特么的，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等着冯厂长回来，我第一不同意留下你！”髯须大汉说到这里，恶狠狠地盯了老吴一眼。
老吴悻悻的不说话，站得远远的等着冯承辉回来。
崔培杰的店里来了人，他回去招呼。
髯须大汉重又找到一个对手，两个人一边布局，一边说着话。髯须大汉先是看了看包子铺，轻声说道：“你们注意了没？老冯嫂腿脚都好利索了，冯厂长回到厂里也能放心。现在就等他的那个儿子站起来了，如果这件事也解决了，冯厂长也算算是苦尽甘来了。”对手那个人一边摆着棋子，一边说道：“是啊，等着厂子重新兴隆起来，这两边店铺的生意也会好很多。”
崔培杰已经送走了来买东西的人，此时走出来，看到他们又开了一局，笑骂道：“你们手脚倒是利索，就这么一会儿就把我给开除了。是啊，以后生意又会好起来，我正犹豫呢，要不要现在把这个店铺买下来，现在下手也要小二十万呢，往后恐怕还要更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