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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烟霞杳

岁月婆娑地走。

又是个天色清明的日子,飒飒的轻风带着一丝微寒的凉意,宣告建康城正式入秋了。

莫霭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府院老榕树粗壮的树干上,晃动着双腿,望着远方辽阔又深邃的蓝天出神。

江岩秉着佩剑从不远处走来。家主莫奎云前些日子又因商事需要外出一段时间,莫霭本来闹着要跟去,却被莫奎云厉声喝阻了,江岩印象中莫奎云对莫霭永远都是万般疼爱的,从未见过家主这样严厉。

是世道的变故导致慈爱如莫奎云,都变得如此这般了么?

“石头,你来干嘛?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多呆会儿么?”或许是因为遭到父亲拒载而情绪低落,莫霭的语气语听上去颇为不耐。

“我练完剑,就来看看小霭啊。”江岩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啦。”莫霭眨了眨红褐色的眸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晶亮的眼底,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小霭不下来活动活动么?”江岩走到树下仰起头,看着女孩子圆圆的一张脸,他发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莫霭都不大像以前那样爱出去游玩了。

“我活动什么?”莫霭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瞪了江岩一眼,仍是气鼓鼓的腔调。

“呃。”江岩抓抓脑袋,“小霭不是想跟老爷出去么?所以……我以为小霭是想出去走走来着。”

“不了。”莫霭晃动着双腿,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我能走哪去?”

气氛莫名地有些凝滞,纵然莫霭还是一副摇头摆尾的模样,一缕沉重的气息却是氤氲在了秋日清爽的空气中,始终都化不开。

江岩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小霭……”

“石头,你到树上来,坐上来说话。”莫霭终于败给了自己话痨的毛病,朝呆立在树下的少年挥了挥手。

“好……”江岩闷闷地应了一声,将佩剑递给莫霭,然后自己攀着树干尚显熟练地上了树,平日里陪着莫霭游山玩水,他上串下跳的功夫也不差。

江岩慢慢地坐在了莫霭身边,他看见莫霭抱着他的佩剑,已被磨得锃亮的剑柄拄着女孩在圆润白皙的下颌,分明是奇怪的搭配,竟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将这个向来无事烦忧的女孩子衬得有几分沧桑。

“石头,你发现了么。”莫霭的下巴抵着剑柄,双眼直直地看着远方的天空,“我们每次出去玩、出去疯,最后都是要回到这个所在的。”

“啊?是、是啊。”江岩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这里是家啊。”

“是,曾经这里,确实是家。”莫霭红褐色的眼眸泛起丝丝悲伤,“但现在……是牢笼啊……”

“牢笼?”江岩愣愣地重复,心中估摸是不是那方自己还不曾瞥见真容的势力又给莫霭施了什么压力。

“是牢笼,却是欢乐的牢笼。”莫霭怔怔有词,“我们在其中吃喝玩乐,却怎么都出不去。”

江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石头你看,我们跑得再远、玩得再久,最后不都是要回到这里么?”莫霭撇了撇嘴,隐隐有些不甘的样子。

“有家的人,不都是……应该这样么?”江岩仍旧不解她话语的含义,“那些每晚住的地方都在换的人,是浪子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霭偏过头又瞪了他一眼,继而掉回头继续看着前方,“比方说叶大侠,他说待他手刃了夜后,就会卖掉府邸的地皮,去山里隐居,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江岩心中一震,没有搭腔。

“他就没有牢笼的拘束,来去自如。”莫霭扁扁嘴,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难过,“带着阿聆归隐山林,过远离喧闹的日子,多好啊……”

“小霭……”江岩一时觉得喉头堵得紧。他想莫霭大概还是放不下叶归澜的,即便前些日子初闻叶归澜婚事之后,莫霭赶走了叶归澜,然后在府上又哭又闹地宣称“此生再不跟姓叶的往来”云云,可心中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得下?江岩猜想莫霭是舍不得看到叶归澜走的,虽然明知留不住,却也不愿看到那袭寂寞的长衫消失在视野中。

两人沉默了一阵。江岩转过脸,看着女孩子面庞上明明暗暗的光影,将话说开:“我听说……叶公子怀疑西门姑娘是夜后……”

“我知道。”

“啊?”

“老爷子走之前就告诉我了。”莫霭闷声闷气地道。

“小霭都知道了啊……”

“是哦……”莫霭晃了晃脑袋,忽然情绪一转,难以遏制般地大吼一声:“等等石头你说什么?!叶大侠说西门是夜后?!”

“对、对啊,小霭你不是都知道么?”江岩被她的嗓门震慑,好半天没回过身来。

“老爷子只跟我说叶大侠找到了颇有夜后嫌隙之人,并将之交付给了朝廷。”莫霭大睁着眼睛,红褐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这这这……怎么就怀疑上西门了?!”

江岩闻言,很认真地回想了许久:“西门姑娘的眼神,似乎一直比较骇人呢,我都不敢仔细看。”

“你还想仔细研究映少的心上人是不?”莫霭在震惊之余也不忘挖苦江岩一番,但很快又回归了正途,“不过叶大侠向来行事不会莽撞,这次是怎么了?”

“小霭说得对啊,他们难道就这样决裂了?西门残雪不是跟左尊将军府上……挺好的么?”江岩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事真是奇了!”莫霭皱起眉头,忽然发觉自己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叶归澜不舍的关心,赶紧将脸色一板,“不过这不关我的事啊,西门是不是夜后我不知道,白府会不会善罢甘休我也管不着。”

“呃,小霭你……”

“我连自己碗里的粥都没吹冷,还帮别人煽风点火?一边去一边去。”莫霭晃着脑袋摆着手,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可是……”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和叶大侠是回不到从前了。”

“小霭……”江岩知道莫霭纵然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可内心到底还是会痛的,但碍于莫霭自身未解决的难题,他已不想多说。

“好了好了,又说这些,烦不烦?”莫霭颇为不耐地打断了江岩的话,她将佩剑塞到江岩怀中,从高高的树干上一举跃下,落地后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石头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去活动活动,久了不练,可就跑不动了。”

叶府。

叶归澜席地坐在水塘边,将长刀搁在一旁,默默地拿布巾拭净了身上淋漓的汗渍。他的上衣褪至腰间,露出肌肉线条流线修长的肩背。他不算壮实,没有父亲魁伟健硕的体魄,也没有父亲豪迈粗犷的气概,唯独是继承了叶家世代相传的刀法。练就一身这样的刀法行走在纷纷扰扰的红尘,叶归澜更情愿做凭栏听雨的寂寞刀客,而非是心怀宿仇的世家子弟。

晌午的太阳很大,晃得叶归澜有些睁不开眼。 “夜后”分明已经落网,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仅仅是听后朝廷的审判而已,自己却还在这里不休地磨刀,而当一切成为了一种习惯,叶归澜才发现,自己此生都无法摆脱这峥嵘的宿命了。

叶归澜慢慢拉上上衣,拾起长刀,然后缓缓地站起身,走过芳草依旧的后院踏进厅堂。站定在厅堂前,叶归澜静静地看着刀架上摆放的各式刀具,除了血馥和鬼啸,还有平日里外出时随身携带的短刀和朴刀等等,不一样的材质与打磨,却是一样的凌厉,一样的锋锐,一样的……命。

将练刀时的用的长刀放回刀架,叶归澜取下鬼啸掂了掂,尔后将刀锋拔出半尺,借着后堂明灭的灯火打量了一番,鬼啸刀锷很宽,刀背也比寻常长刀厚实,持在手中手感沉稳而坚实,王者之气油然而生,同样也只有少数刀者能够驾驭,叶归澜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秉着鬼啸与人试手过。看着手中的霸刀,他似乎很想秉着这柄霸刀拉开几个招式,但终究只是长久地呼了一口气,将鬼啸推回刀鞘,放回了刀架。

叶归澜瞥了一眼右边的桌案,乌木桌案上放着一张盖着朱拓大印的信笺,里面装着他和白羽聆的婚约。

叶归澜还记得请媒人上门提亲之后的某天,在市井中偶遇白羽笙,那个俊美公子唇边含着春风般的笑意,映着他那袭常穿的素白长衫,飒沓得恍若谪仙。

可是,如今呢?当自己将血馥指向西门残雪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白羽笙会善罢甘休么?白羽聆与自己的婚约会因此作废罢?白延宗对此的反应究竟是对“府内除恶”的欣慰还是对荒谬现实的震怒?叶归澜虽是掘地三尺找出了所谓的“杀父仇人”,却没有一夕的好梦,西门残雪犀利又怨毒的眼神、白羽笙满眼刻骨的恨意、白羽聆爱莫能助的遗憾,还有莫霭,那个女孩子失望又愤怒的眼神,都常常随风入梦。

叶归澜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得是对是错,纵然条条证据指向西门残雪,但自己就应该将旧情一并抹杀么?

这到底是为了哪般?

叶归澜自我试问,却无从回答。

厅堂之外的世界,秋风凛然,万情将歇,凄凉得欲语还休。

阴暗的地牢。

水滴断断续续地落下,打在苇编的旧草席上,发出令人生厌的声响。狭小的天窗向着外界,将仅有的一方阳光送进这片地穴。锈迹斑斑的铁栅将这个失了人情意味的所在与人世隔绝开来。

红尘紫陌,行差踏错,一念的偏离与疏闪,这堕于人间的南柯一梦,就醒了。

西门残雪背靠潮湿的墙壁,右腕锁着两寸粗的厚重铁铐,疲惫地坐在破旧的草席上。铁铐连着拇指粗的铁链,套着一丈开外一根铁栅上的铁环。整间牢房本就只有方圆两丈的面积,她能活动的范围却小得更甚。

水滴没有停止过下落,一点一滴,没有尽头,记录了这间囹圄多少载噬人心魄的春秋。仿佛唯有死亡,才能终结这场噩梦。

西门残雪阖着双眼,似乎在聆听着寂寞的滴水声。她一头乌亮的青丝自入狱之后便再未梳理过,昔日干净利落的马尾此时只是凌乱地披落在双肩。她右肩上的创口在与叶归澜动武之际便复发了,此时结了一层深赭色的血痂,已微微有些红肿,囹圄条件艰苦,上药包扎更是妄想,在这样下去,不溃烂化脓都已是万幸。

这暗无天日的时光,究竟何时才是个尽头?

走道尽头响起了脚步声。西门残雪估摸着是狱卒例行的巡逻,便也懒得睁眼去看。可那脚步声轻盈得恍若踏云而来,似乎不愿打破这沉重凝滞的氛围。之后脚步声停止在了西门残雪的牢房前,久久都没了动静。

西门残雪微微不耐地半张开眼睛,看清来人,竟惊得从草席上猛地跃起,她向门边纵出几步,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紧紧地拉住了她。

“阿聆,你……怎会来此?!”西门残雪压低声音惊道,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

“我怎有理由不来?”

来人正是白羽聆,她隔着碗口粗细的铁栅,看着饱受牢狱之灾的旧友,一时间内心若海潮翻涌。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白羽聆看见眼前的女子秀发凌乱,形容狼狈,嘴角还有短兵相接时留下的淤痕,可惟独那双眼睛,在阴暗的地牢里仍然透出一缕利芒。

“好罢。”西门残雪看着白羽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缓缓地坐在了地牢潮湿的地上,“想不到你会来。”

“残雪姐说笑了,我怎么会对残雪姐的遭逢视而不见?”白羽聆静静地看着她,面对西门残雪的境遇,她心中酸涩却无从表达,数月不见,今日的相逢,曾经傲然行走在乱世人间的冷漠女侠,如今莫名地沦为了阶下囚,“残雪姐这些日子受苦了。”

“同情我么?”西门残雪自顾坐在微凉的地上,嘴角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意,她手腕上连着的铁链因为她骤然的跃出而绷了起来,她如同一只被活捉的狼,可纵然狼狈如斯,她眼中的戾气却丝毫没有消散。

白羽聆被她话里的利刺扎得一愣:“残雪姐,我知道你心中有怨……”

“罢了,不说这些。”西门残雪摆了摆手,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现在,也就只有你还会来看我。”

白羽聆沉默了一阵,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将带来的物品透过铁栅一件一件递了进去。她唯恐西门残雪够不着,物品全数递进去后又挨个往里面推了推。

西门残雪没有动,只是不言地打量白羽聆送进来的东西。除了外用的药膏和绷带,竟还有一把木梳、几根发带和一小面铜镜。

白羽聆敛了敛裙裾,并没有起身:“带的东西不多,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帮到残雪姐。”

“谢谢。”西门残雪声如蚊蚋。

“许久不见,残雪姐怎么就客气了。”白羽聆低声笑了笑。

“药物和布条我留着便是,梳子这些……就不用了。”西门残雪淡淡地说,“留着也没什么用。”

“残雪姐还是留着罢。”白羽聆认真地道,“女子的仪容……到底还是重要的。”

“身在囹圄,我如此打扮是为了哪般?”西门残雪一声轻哂。

“为了我哥大大方方地接你出狱,然后名正言顺地娶你为妻。”

西门残雪骤然一愣。

白羽聆说完这番话,黑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西门残雪一脸的惊愕。良久,她继续开口道:“残雪姐入狱一事甚是蹊跷,与叶公子之间定是有没解开的误会,哥很着急,一直在想办法还残雪姐清白。”

“他……”

“哥不是不愿来探你,而是此事牵扯到夜后,父亲方面虽然知悉了,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哥想念残雪姐心切,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便亲自来探望残雪姐,所以……代由我来。”

西门残雪的眼神动了动,转瞬又冷凝了:“是么?他这样做不过是徒劳,明知我跟他是走不到最后的。”

“残雪姐何必这么悲观呢?”

“我跟他,本就是殊途的人,三年前的那番,也不过是当时年少,情一时不能自已,这么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错过了,就算了罢,本来也没有相欠什么,我的事不值得你们费心的。”西门残雪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说得尤为艰难,然后她话锋陡然一转,“另外,今天应该不是代由你来,而是你……背着家人私自来的罢?”

白羽聆一时语塞。

“他的性子我了解的。夜后是一把淬毒的利刃,抵在齐国的咽喉,我因被怀疑成夜后而锒铛入狱,白府的动作若太显眼,怎会不引起国主忌惮?”西门残雪不动声色地说着,“他更不可能让你冒险来看我。”

白羽聆无言以对,只是微微颔首:“是,我私自挪用了一点家财,打点了狱卒……”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啊,没必要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西门残雪兀自笑了,“再加上,阿聆你跟叶公子也快成亲了罢……”

“残雪姐也知道这事了?”白羽聆怔了怔。

“前些日子,你哥带话给了韩铮,是他向我转达的。”西门残雪低语道,“叶白两家联姻,皆大欢喜之事,阿聆也不想看到兄嫂与你的夫君永世为仇罢?”

“残雪姐的意思……”

“我跟叶公子之间陡然生了这般变故,难道阿聆你认为我还会原谅他么?”西门残雪说着,眼中骤然涌起刻骨的怨毒,“他毁了我的一生!”

白羽聆心头一颤,忙道:“残雪姐切莫动怒,这事不能全怪叶公子,定是有人介入挑拨、扰乱了叶公子的思路,待到误会消除、残雪姐平安出狱,才是皆大欢喜之事啊。”

“呵,是么?”西门残雪冷冷地笑了笑,眼中的怨愤稍稍淡薄了些,“千转百回地走下来,人与人之间的种种牵绊,才是最累心的。若不是因为那晚要见的人是他,我也不会疏忽得不带武器。”

“若不是因为见的人是残雪姐,叶公子那晚或许就会一举手刃对手也说不定。”

西门残雪语塞,面容略略僵冷。

白羽聆见氛围凝滞,于是温存地笑了笑:“所以,请残雪姐释怀,无论如何,我和我哥,都会一直陪着残雪姐。”

西门残雪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淡淡地说道:“谢谢。”

白羽聆一怔,不由地有些心酸:“谢什么?”

“谢谢你冒险来看我。”

白羽聆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之后:“我只是不想看到残雪姐蒙冤罢了。”

“是么?”西门残雪抬了抬眼,“我这冤,怕是洗不净了……”

“怎么说?”白羽聆怔怔地道。

“我与生俱来的命格,决定我一生都回不了头了。”

“命格?”

西门残雪沉吟片刻,淡淡地笑了:“再过一阵就要提审了,若罪名成立,便会被打入天牢等死。其实说来也怪啊,连我自己,都找不到证明自己清白的理由,我这命格,委实太过沉重了点……”

“残雪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西门残雪猛地扬首:“阿聆,你真的认为,总堂这次派我来建康,目的仅仅是协助韩铮处理事务那么简单么?”

“是为了用自身的命格引夜后这条毒蛇出洞么?” 白羽聆半蹲在地,淡淡地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西门残雪大惊,不禁脱口而出。

“是哥告诉我的,说这是他这些日子……渐渐想通的。”白羽聆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铁栅那头的冷漠女子变了脸色。她很难想像西门残雪究竟是有着怎样的一种坚强,用瘦弱的身躯扛起了这重达千钧的命格。

“你哥他……就这么热衷于将我的事刨根问底么?”西门残雪极力压制住内心的震恐,听到白羽聆的话,却是蓦然失笑了。

“对于与残雪姐的分道扬镳,哥一直无法释怀。”

“我没指望他会释怀。”西门残雪幽幽地道,“我还不了解他么?我唯有用如此绝情的方式与他分别,才是斩断这份感情的最好选择。”

“难道月行舟对于残雪姐的意义,远远重于哥么?”白羽聆看着她,“或者说,残雪姐对于哥,就没动过真情?”

“阿聆你……”西门残雪语塞,她想了很久,终是叹了口气,“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他不受伤害啊。”

“怎么说?”

“以我这命格,若再跟白家的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难保白家不会因‘夜后’之名受到牵累,市井流言又怎能不说左尊将军别有居心、蓄养夜后以篡取天下?”西门残雪直视着白羽聆的双眼,眼中的的戾气愈来愈浓,“更何况就算白府费尽周折为我洗脱了罪名,谁能保证上面不拿我是问?所以,这场劫难,我恐怕是渡不了了。”

白羽聆缓了缓神,她贴近栅栏,看着西门残雪满是霜寒的眼睛:“残雪姐的用意我们都懂,但请残雪姐相信,既然是冤案,便必定会有平反的时日,再加上残雪姐对月行舟的忠心,想必武陵总堂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

“或许罢。”西门残雪的眼神是说不清的空蒙。

“我向来说不出什么深重的承诺,但我相信,凭哥对残雪姐的感情,凭残雪姐对月行舟的跟随,一切难关,渡过都不在话下。”

“阿聆,你有这份心意,便好。”西门残雪努力挤出一丝尚显欣慰的笑容。

“我也该走了,残雪姐保重。”说罢白羽聆看了看四周,然后缓缓起身,拍掉了衣摆上的灰尘。

“嗯。”西门残雪低声应道,并没有站起来,只是目送着她站起、转身、缓步离去。

“阿聆!”西门残雪突然像是想起了一桩事。

“怎么?”白羽聆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请帮我带话给叶公子。”西门残雪的目光渐渐冷却下去,“他若负你,待我出狱,定手刃了他。”

白羽聆想了片刻,却是笑了:“其实,我跟叶公子……恐怕不会有结果了罢,皆大欢喜当然是好,但今生今世,我唯一的奢望,便是你与我哥,能一起走到……乱世的尽头。”

“阿聆……”

“我不过是一只祭坛上的羔羊,若要我牺牲我之幸福来换来你们的安康,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再所不辞。”

“阿聆,你想做什么?!”西门残雪骤然心惊,不祥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从地上跃起扑向铁栅,奈何铁链钳制住了她的脚步,只得睁睁地看着那抹清丽的背影愈行愈远,终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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