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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越失落,越寂寞(5)

自从来到泰州之后,就一直寻找着“老乡”,可到现在才找到,却又要面临分别。这大概是老天给我开的一个小玩笑,或者,我本不用那么刻意在异乡寻找着老乡的足迹。

我是孤独的,这份孤独其实与身边有没有老乡无关,我不断寻找老乡,用老乡来填补内心的孤独,本身就注定了会孤独下去。

孤独的来源自己很清楚,却解决不了。

最近其实有动心过,刚来超市的时候见过一个脱尘出俗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很单薄,扎着马尾辫,白色的衬衫衬着她的白净皮肤,她坐在脚踏车后座上,小口轻啜着可乐,酒窝也跟着微笑,明亮的眼睛,在夜里丝毫不失色,她的睫毛长而弯,很自然的那种,每眨动一次眼,就像是星星闪着亮光,很耀眼,我看着醉了,若非是要工作的缘故,我一定会多看几眼。

等我想要再多看一眼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的心开始强烈的颤动,身体就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刹那间的感觉很强烈,可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世间真的会有脱尘出俗的女子?还是,那只是我的幻觉。

那之后,我都期待着她还能坐在那个地方,只是期待到了最后都是失望的。没多久,换了岗位,她有没有再出现过,我就不清楚了。

一眼换来几日的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不想了。那种虚幻的东西去想它做什么?还嫌自己不够难受吗?我想要的是真实的情感,那些虚无的东西只会让人一再陷入迷途。

要想走出迷途,首先要有真实的目标。当我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发现我是可以很容易找到一个目标的。

众所周知,超市里的员工女性是占大部分的,真想在超市里找个女朋友那也未必就不行,虽然这里的女员工我大多都没印象,可总有那么一个两个能让人见过一次就记住的。

能记住的首先是一个人的脸,对于员工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也只能从脸蛋开始记了,之所以能记住那个人的脸,大概是跟她的玲珑模样有关吧,她看起来很小,应该是刚成年,只是发育地有些迟缓,和其他同事相比,她就像一个孩子,一脸稚气未脱,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其细小,身材同样很单薄,看着让人怜惜,这么小的女孩子本不该出来打工的,可能是家境很不好,不得不早早出来打工。那削瘦的肩膀能扛起家庭的重担吗?

这女孩不禁让我有一丝的怜悯和万分的佩服,在她面前,我反而显得渺小得多。

花一样的季节,本该是享受这阳光和甘露,却选择了承受狂风和暴雨。

这样的女孩也许并不少见,可能是我在学校里待得时间长了,再加上平时又爱宅着,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就不清楚了。

脑海里突然蹦出齐秦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听到“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的时候容易叫人落泪,那远方,也有那么一个等待我归期的人,她是万般不舍我的离开,却又坚持让我出去走走,只有走出去,才能开阔自己的眼界,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经历了,才能成长。

我不能等到夕阳西沉的时候才回去,我不能等到飘着雨的时候才回去,等夕阳西沉,还有多少时光享受温暖,等天空飘着雨,还如何能享受阳光?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熬过去。

看到那个花一样的女孩时,我告诉自己要熬过去。

她在收银台做,和我不在一个班上,所以很容易每天都见到她,我会故意买一些东西,然后在她所在的收银台那边结账,看她几眼,心里已经是暖暖的。她从来都是素颜,也许是经济条件所不允许,让她和那些化妆品无缘,但我觉得这样很好,她的脸很精致,找不出一丝雕琢的痕迹,纯纯的,淡淡的,如水一般清澈。她的肤色并不白,却不粗糙,纤细的双手在收款机的键盘上飞舞,给我找零的时候,特意看了她的手,这双手本该是用来弹钢琴或是拉小提琴的,却偏偏用来摸收款机,真是可惜了。

很想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工作证上有名字,可我却不能看,因为她的工作证挂在胸前,我不能盯着一个女生的胸部看,所以只能有意无意的扫一眼,无奈视力再怎么好也因为灯光下有些反光而看不清工作证上的名字,只是隐约看出一个“李”字,后面是哪个字就真的不知道了。

接过她递来的找零,不得不假装很从容离开,想看她,只有等下一次买东西的时候了,那么微末的工资无法支撑我每天都去购物,所以只能隔上一阵才能特意去看她一眼。

我的特意,她没有一丝察觉,感觉又回到学生时代,喜欢一个女生,却不敢去表白,等她有男朋友的时候,想表白已经来不及了。我承认有些喜欢那个女孩了,但害怕表白,彼此太过陌生,突然之间表白会把人吓坏吧,她还小,比我小好几岁呢,不适合的。再退一步说,她是肯定不会接受我的,所以我又何必表白。

能看上几眼就足够了,这个城市,我迟早要离开的。

没过多久就决定了离开,离开前本想再看她一眼的,但是已经看不到她了,也许她已经在我之前就辞职了,她的小身板,怎么能承受这里的工作强度,辞职了也好。

只是,再见不到她了。

原本已经很失落了,现在又增添了一丝失落。

空气弥漫着苦涩,每做一次呼吸都是极其困难的,每走一步路都要花极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做一次呼吸,好不容易跨出一步,却发现身边的人每一次呼吸都很均匀,每一步都很轻盈,为什么,只有我觉得是苦涩的?

是自己将自己束缚住了。这个世界原本是很简单的,想多了就变得复杂起来了,不信的话试着放下心来,看看是不是空气变得清新许多。

我确实是想多了,完全是庸人自扰,想通了就不痛了。

轻装离开了超市,结束了第一份工作,有太多的遗憾,无力弥补遗憾,这些遗憾将是未来的动力,这些遗憾告诉自己还有多少事情是要去完成的。

我只是一个过客,这么想的话,就释然了许多。谁会记得我呢?只有我还记得那些那些人那些事罢了,但又有多少价值可言?唯一的价值可能就在于告诉自己社会的残酷和无情。

这小小的挫折对于我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像我这样经历很多挫折的人,本不该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做了简单的准备,出发去泰州了,终于迎来最后的补考了,心里瞬时紧张起了起来。

我对高等数学至今还是没有一点概念,翻开书本,除了那几个阿拉伯数字还能认得之外,其它的就看不懂了。对于这场补考,没有任何信心,虽然很有可能最后会拿到学分,但毕竟是很不光彩的。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到三年前,我会选择文科,文科不用考高等数学,我也就不需要为了高数而头疼了。

现在做这些假设毫无意义,不过是借口,不过是在逃避。

我似乎听到那些我看不懂的公式对我的嘲笑,我恨不得撕烂这书籍,但我不能。这不单单是课本,还记录着我的弱点,记录着我的无知,记录着我对这门功课极其不认真的态度,记录着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父母拿血汗钱供我读书,记录着我的不孝。

我是张家门的罪人,没有给张家门争光,只有丢脸。这脸当然不能再丢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通过这次考试,顺利拿到毕业证书。

“混不好就别回来了。”电视里正放着这句广告词,“拿不到毕业证书就别回来了。”我倒希望父母这么跟我说,他们没有,他们只会默默承受我给他们带去的伤害。

将高数课本每一页都翻阅过去,怎么看都看不懂,再将作业本拿出来翻阅,这些年来没将作业本扔掉,每次补考前都会看上面的题目,我确实是看不懂高数,我只能将这些题目记在脑海里,能记多少是多少,也许考试时候能派上用场呢,希望吧。

回到学校的一刻,我们的宿舍已经成了学弟们的宿舍,这个暑假宿舍做了装修,本来是八个床位的,现在成了四个床位,统统改成上铺,下铺改成了电脑桌,排上线路和网络,这宿舍终于有些现代化的感觉了,看到这模样,真是感慨老天的不公,我们这届学生真是倒霉,高考碰上改革,大学毕业后学校又装修了宿舍,能玩电脑,手机充电再也不用跑到外面充电房了,连操场都是新的,塑胶跑道,人造草皮,看台,真上档次,整个泰州都找不到比这个好的体育场,新生军训时每个学生都能发一把半自动步枪,还有打靶的练习,我们的遗憾在他们身上都实现了。

来不及感慨这种不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补考,走进考场,很多熟面孔,那些都是曾经在一个考场参加过补考的同学,有同班同学,也有同一个系的,还有不同系的,人数很多,安排了几个大教室给我们补考。

本来应该有更多的考生,但一些人已经放弃了,他们连毕业论文都没过关,高数考不考又有什么分别?一张毕业证书,放弃就放弃了。

这些家伙真是潇洒啊,可是我做不到,每次想到毕业证书还没拿到,就开始深深自责,自己如何选择放弃?放弃,岂不是在父母的伤口上撒盐?放弃,岂不是让自己和父母更难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然不能放弃,即便是自己什么都不会,还是要选择坐在考场上,还是要选择面对试卷,面对考官,直到走出这个考场,结局如何,听老天的安排吧。

没了宿舍,只能睡在学校附近的旅馆,对于睡在旅馆,我是说不清的难受,不习惯,房间很简陋,床单看起来很不干净,也不知睡过多少情侣了,每每想到这个就觉得恶心,这么脏,该扔了,有新的客人住进来就该布置上一床新的床单。但显然是不可能的,这边住一晚很便宜,三四十块钱,不可能有那么好的条件给你,我只能穿着衣服躺下,尽量不让我的皮肤接触到床单,被子也只是拿被角盖个肚子。

这季节已经有些凉了,到深夜时不盖被子会冷得吃不消,再有洁癖,此刻我也只好将被子都盖上了,着凉了可不划算。

被子盖上了,可怎么也睡不着了,越是睡不着越是胡思乱想,一想到这床上睡过很多情侣,一想到这被子被无数人盖过,就仿佛闻到了涩味和腥味,还有汗臭的味道,酸酸的,差点让人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我起身,打开门,夜空正美,一正风吹来,“阿嚏”,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怕吵醒其它房间的客人,还是将门关好,又上了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睡着。

回到泰兴之后,将全身做了一次大清洗,才觉得清爽起来。未来,又担心起未来,身体的清爽掩盖不了内心的迷茫,我得好好想想了。

别人的毕业季是六月,我的则是在十月,足足迟来了四个月,但总算是来了,离开学校不久,便收到了去学校领毕业证书的通知,该死的学分,终于修满了,我的毕业证啊,可总算是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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