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闰向吕光破析龟兹王险恶阴谋的时候,就听到邻近的帐篷中,传来挛鞮日健的大声责问:“这不是我的帐篷,我怎么会睡在他人的帐篷内?这是怎么回事?”
亦青、郑闰、灵宣、阿彩,都不由得笑了。亦青和郑闰起身,向昨夜安置挛鞮日健的帐蓬走去。
进入帐篷,郑闰对依旧躺身裘被中的挛鞮日健说道:“殿下,你昨夜大醉,我们无奈,只好鸠占鹊巢,借殿下的帐篷使用了。”
亦青也笑道:“殿下,你且起身,回你的帐中,我们向你引见一个人。”
挛鞮日健起身跟在亦青和郑闰身后,回到自己的大帐,他看见吕光,不解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亦青和郑闰便将昨晚挛鞮日健酒醉回到营帐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叙说了一遍。
听完亦青和郑闰地讲述,挛鞮日健勃然大怒,口中大骂龟兹王。
亦青说道:“酒宴中,真地非常担心殿下会答应在他的宫中过夜。”
挛鞮日健说道:“虽然给这个狗王灌了不少酒,但是在酒宴上脑袋还算清楚,就是出了延城之后的事有点记不确切了。”
亦青对挛鞮日健说道:“殿下,龟兹王如此做为,不能排除后面可能有北匈奴使团的指使啊!”
挛鞮日健双目一瞪,高声说道:“我先宰了那个北匈奴的女俘,然后带人冲入延城,杀了这个龟兹狗王……”
郑闰忙拦住道:“殿下,千万不可,龟兹王如此狡诈,他一夜没见吕壮士回去,一定会有后续手段。我想,他既然用汉朝侠士前来行刺,而不在本国选择刺客,一定还想着伪装自己,且看他如何继续表演,我们再相机行事?”
挛鞮日健想了想,诚恳地回道:“我听郑先生的。”
用过早饭,龟兹王果然派遣一位大臣来到挛鞮日健的营帐,说是前来向王子殿下请安。
挛鞮日健咬牙地说道:“他哪里是来请安,分明是想打探我有没有遇刺身亡!”话虽然如此,但是挛鞮日健依然听从郑闰的布置,请吕光回避,在帐内召见了龟兹王的使臣。
这位使臣显然也不知道龟兹王的计谋,还以为龟兹王真心实意试图巴结这位南匈奴王子,所以一见挛鞮日健就一脸讪笑,说了好多殷勤肉麻的话。
挛鞮日健也假意对龟兹王表示感谢道:“要不是昨日酒多,今天一早定会入宫表达谢意。”
打发走了龟兹国使臣后,郑闰说道:“殿下,我猜要不了多久,龟兹王又会派遣使臣前来。”
“他还会再派使臣前来?”挛鞮日健诧异地看着郑闰。
如果不出郑闰所料。下午,那位龟兹使臣又来到营帐,传递龟兹王的邀请:“请王子殿下一行今晚再入王宫,龟兹王继续宴请殿下”
原来,龟兹王听了使臣回复后非常惊讶地暗暗猜测:“难道吕光没有去行刺?这不可能,中原侠士最重承诺,不会言出不行的!那么,挛鞮日健怎么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不做一点反应?”
龟兹王独坐殿内,有点糊涂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就在这时,呼衍阏氏和呼衍索胡同时来到他的大殿,急于向他了解刺杀挛鞮日健的情况。
龟兹王忙将使臣在挛鞮日健营帐内的所见详细向呼衍阏氏禀告。
呼衍阏氏听完,也是不解,她沉吟片刻,只能断定吕光没有入帐行刺。不然,不管行刺成与不成,挛鞮日健必会有所反应。
龟兹王想了想,说道:“或许南匈奴使团营地警戒森严,吕光无法入帐,所以行刺不成,觉得无颜再回来面见自己,便悄悄走了?如果吕光稍有一点动静,挛鞮日健年轻气盛,城府绝然不会修炼到这般泰然自若的境界。”
呼衍阏氏一声冷笑,不屑地对龟兹王说道:“汉人本就不可相信,他们狡诈阴险,反复无信。陛下竟然将如此重任寄予一个汉人,也太一腔情愿了吧!”
龟兹王一番用心,却被呼衍阏氏如此嘲讽,颇感委屈。
见龟兹王面色难堪,呼衍阏氏忙又安慰道:“不过,陛下对匈奴的忠诚,一番苦心,也足以让人感动!”
龟兹王见呼衍阏氏对自己又有褒奖,忙抬头道:“只是没有完成呼衍阏氏交办的事情!”
呼衍阏氏说道:“不妨,还有机会。”于是又向龟兹王做了一番布置。
听完呼衍阏氏的话后,龟兹王一脸苦笑,极不情愿地说道:“只能如此了,一切听从呼衍阏氏的吩咐。”
就这样,在呼衍阏氏的逼迫下,龟兹王又派使臣去请挛鞮日健再赴晚宴。
龟兹王的使臣刚刚派出,呼衍索胡便立即着手布置北匈奴武士潜伏在龟兹王宫,准备在酒宴中一举擒获挛鞮日健。
龟兹王看见北匈奴武士准备在他的王宫中向挛鞮日健动手,大惊失色,赶忙来找呼衍阏氏,见呼衍索胡也在,便阻挡道:“阏氏,大将军,你万万不可在我宫殿内对南匈奴王子动手啊!”
呼衍索胡双眼一瞪问道:“有何不可?”
龟兹王愁眉苦脸地说道:“大将军如将南匈奴王子杀死在我的王宫中,我将如何善后?请大将军无论如何也为我考虑一下吧!”
呼衍索胡责问道:“你想如何善后?难道你还想为自己留一条日后投靠南匈奴的后路吗?”
龟兹王惊恐地说道:“大将军,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些年,我为了匈奴在西域的利益,所作所为,难道大将军都视而不见吗?”
龟兹王想到自从伙同焉耆国一起攻杀陈睦后,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哪一日,汉朝大军杀入西域,冲进延城,找他算账。如今呼衍索胡还如此责难自己,他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不由脸色发青,全身直抖。
一旁的呼衍阏氏见龟兹王这样,忙说道:“呼衍将军,在龟兹国内行事,怎可不事先征得龟兹王的同意?快快命他们撤出王宫”
呼衍索胡看着阏氏妹子,不解地问道:“阏氏?这……”
呼衍阏氏忙向呼衍索胡递了个眼色,口中语气却颇为严厉地说道:“你太草率了。”
呼衍索胡无奈,只得传命北匈奴武士退出龟兹王宫。
见北匈奴使团武士退出王宫,龟兹王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对呼衍阏氏拱手说道:“谢谢呼衍阏氏体量小王的处境!”
呼衍阏氏安慰道:“陛下不用道谢,这件事,是呼衍将军做的不对,也怪我们事先没有同陛下商量,实在是草率。”
呼衍阏氏的安抚,让龟兹王颇受感动,他赶忙又讨好道:“其实大将军的用意,小王也能理解,只是……”
呼衍阏氏打断龟兹王道:“陛下不用再说了,我们知道陛下一心忠于匈奴,必会事事都为匈奴考虑。这样吧,今晚挛鞮日健赴宴,我和呼衍大将军亲自陪他,陛下以为如何?”
龟兹王面显惊讶地问道:“呼衍阏氏要亲自陪南匈奴的王子?”
呼衍阏氏点了点头。
“这——?”龟兹王不知呼衍阏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呼衍阏氏说道:“陛下放心,我自然不会在龟兹国宴之不顾身份,让陛下为难的。”
看着呼衍阏氏沉稳决意的脸色,龟兹王再也无力说出一个“不”字,他只能躬身对呼衍阏氏说道:“好的,一切听从呼衍阏氏安排。” 说完,便告辞退去。
龟兹王走后,呼衍索胡忙将房门关上,问道:“阏氏,你为什么要去陪那个南匈奴王子?”
呼衍阏氏说道:“大哥!这你就不懂了。现在,龟兹王不愿明着和南匈奴翻脸,他的心思还是明摆在哪里!他想脚踏在两个匈奴的船上。我们在酒宴上一露脸,挛鞮日健一定心存疑惑,这时,我再用匈奴话向挛鞮日健做些暗示,挛鞮日健必然相信龟兹王已无回转投向南匈奴的可能,而憎恨龟兹王。他龟兹王想踏在南匈奴船上的那只脚不就落空了吗?他唯有伸手抓牢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任意摆布龟兹王了!”
呼衍阏氏说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在挛鞮日健的帐篷内,挛鞮日健对龟兹使臣说道:“谢谢龟兹王盛情,今晚我一定赴宴。”
送走了龟兹使臣后,挛鞮日健疑惑地向郑闰问道:“郑先生何以能知道龟兹王会再派使臣前来?”
郑闰笑道:“这不难猜测,以龟兹王的狡猾,他一定会欲盖弥彰,极力掩映。”
亦青问道:“殿下今晚赴宴,是不是太冒风险?”
郑闰想了想,摇头说道:“龟兹王还没有和南匈奴撕破脸皮,这就是为什么班将军不用汉使出游西域,而寄希望于殿下的原因。现在的形势,他断然不会在王宫中发难殿下。不过,殿下今晚赴宴,切记不可饮酒过量。”
挛鞮日健点头回道:“那是自然。”
阿彩插话说道:“殿下是不是多带些人护卫,以防万一?”
挛鞮日健摇头说道:“真有变故,多带护卫也未必能起作用,反而显得怕他一样。”
亦青道:“殿下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护卫殿下赴宴。”
“婶娘,你伤刚愈不久,不如……”灵宣不放心道:“让高永陪同不是更为合适?”
想到昨夜让高永在营帐内守护挛鞮日健时,他那一脸的不情愿,亦青摇了摇道:“我和殿下同去之后,让高永留下来守卫营地吧。”
兰公主忙抢着说道:“我也同张夫人一起去。”
“兰公主就……”
不等挛鞮日健否决,兰公主坚持道:“有我在,不是可以为张夫人做些分担吗?”
见兰公主坚决,郑闰也点头道:“我看可以让兰公主一起去,此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如真有危险,就是殿下也不可以去的。”
正在挛鞮日健他们商量赴宴事宜的时候,吕光感到自己已然无颜再继续呆在挛鞮日健的营地,他从怀中拿出当年郑闰送给朱翕的玉佩,放在大帐案几上,便悄悄离去。
这时,亦青她们自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吕光,待到发现玉佩时,突然想起不见了吕光的身影,再想找他,他已经走远。
“没想到,此玉佩转了一圈后,重又回到了我的手中。”郑闰拿起玉佩,用手抚摸良久,然后交给阿彩道:“这样吧,你且将它好好收藏保管!”
阿彩点头道:“放心吧,我自会妥当收藏的。”
黄昏时分,挛鞮日健一行在南匈奴武士的护卫下前往延城。
大大出乎挛鞮日健的意料,酒宴中,对面竟然坐着北匈奴的呼衍阏氏和呼衍索胡。
呼衍索胡用恶狼般的眼神紧盯着挛鞮日健,试图在气势上占得上峰。
挛鞮日健自然毫不示弱,冷颜相对。
酒宴开始,龟兹王看着自己左右两边的南、北匈奴使团,如坐针毡一般。酒宴的气氛也是可想而知。
宴至中巡,呼衍阏氏突然用匈奴话主动和挛鞮日健攀谈。
龟兹王紧张地看着双方,不能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当看出双方都能顾及身份,没有在这国宴上有出格举动后,身处夹缝的龟兹王才悄悄抹去了一头的冷汗。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结束,龟兹王如释重负,他竟然忘记了应该邀请挛鞮日健宿住王宫这件事。
出宫后,想到龟兹王在酒宴中的表现,挛鞮日健暗暗冷笑道:“看来这两面人也不好做呀!”
回营帐的的路上,挛鞮日健想到呼衍阏氏趾高气扬地向自己所做的暗示,气愤地说道:“这一次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龟兹王和北匈奴勾结在一起,尽用假话来敷衍于我,试图用我来挑起大汉和南匈奴的争端,用心确实可恶。”
说到这里,挛鞮日健不由气冲胸口,他猛地拔出径路刀,在空中做了一个劈砍。
刀气破空,亦青和兰公主都清楚听到“嗖”地一声响。
回到营地,见到郑闰,挛鞮日健便将酒宴中的情形说了一遍。
郑闰吃惊地问道:“呼衍阏氏竟然亲自出马与你照面了?”
挛鞮日健点头回道:“是,而且在席中她还向我挑明,北匈奴和龟兹国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联系,让我不用在西域做这些劳而无功的事了。”
郑闰若有所悟地点头说道:“看来,北匈奴使团先于我们抵达龟兹国。宴请、刺杀,均在她们的算计之中!”
亦青不安地问道:“她们下一步还会怎样?”
郑闰说道:“本来,我明她暗,现在,她们跳到明处,这道让人不可理解。”说着话,他转而对挛鞮日健建议道:“殿下,眼下情况复杂,一切当以小心为好。我建议殿下迅速移营离去。”
挛鞮日健哈哈笑道:“跑?难道我们还怕她?”
郑闰还想再行劝告,可是,挛鞮日健坚决的说道:“我今天一跑,今后在西域还有什么形象?”
郑闰忧心忡忡地看着挛鞮日健。
酒宴一如呼衍阏氏所料。散席后,呼衍阏氏对龟兹王严肃地说道:“陛下,我今晚就去偷袭南匈奴使团营寨。你可以不派兵协助,不过,这次偷袭如果不成功的话,等到挛鞮日健离去后,你龟兹国可是会有大麻烦了!”
龟兹王不明其意的问道:“呼衍阏氏!这话怎讲?”
呼衍阏氏冷笑道:“酒宴间,挛鞮日健对我说:今天,他可是亲眼看清楚,你龟兹王和北匈奴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幸好他把营地建在了城外,走起来方便。不急,待他回到南匈奴后,再和你慢慢计较。”
听完呼衍阏氏的话,龟兹王心中冰冷:这南、北匈奴自分裂后,双方再见面,就如仇人一般,全不顾及血脉相连。如让南匈奴认定我把自己的命运和北匈奴捆绑在一起,哪会如何?
想到这里,龟兹王睁着空洞的两眼看着呼衍阏氏。
呼衍索胡插话道:“陛下,你还犹豫什么?不如今夜和我们一起杀向南匈奴使团营地,将他们一个个砍杀干净,到时候,你就将这事一起推说是我们所为,来个死不认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出乎龟兹王的意料,他再也无力掌握事态的主动,只能跟着呼衍阏氏的思路往前走。
就这样,呼衍阏氏强逼龟兹王出兵一千,配合她的北匈奴武士,乘着黑夜,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南匈奴使团的营地。
深夜,人畜都已睡下,四下里静悄悄,只有远处的牧羊偶尔传来“唛”的叫声。
连日的劳累,使得挛鞮日健、亦青疲惫不堪,他们虽然和衣持械,但是,也都在各自的帐内,不知不觉地昏昏然熟睡过去。
正在亦青睡意正浓的时候,突然听到帐蓬外人喊马嘶。亦青被嘈杂声惊醒,她跳起身,提剑准备向帐外冲去。
可是,亦青还未出帐,却见帐门一挑,一个龟兹兵口里叽哩呱啦的喊叫着冲入了帐内。他一看帐内只有几位女子,心下狂喜,大喊一声,举刀向亦青砍来。
亦青侧身一闪,避开龟兹兵的刀刃,然后挥剑如电,向那名龟兹兵的脑袋斜劈过去。龟兹兵只见眼前剑光一闪,急忙中想抽刀上举,招架亦青斜劈过来的宝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亦青一剑劈入他的面颊。
这一剑,亦青显然是用力过猛,她顿时感觉背部伤口处一阵疼痛。
帐外杀声渐浓,她再也不能顾及自己后背的疼痛,手握长剑便冲出了帐蓬。
亦青皱眉忍痛的表情,被阿彩看在眼里,她心想:“夫人伤后不久,如何能去应付大战?”于是,阿彩赶忙跟在亦青后面,掀开帐帘,探头向帐外看去。只见帐外夜色中,无数的火把在营地晃动,人马厮杀,马蹄踏起黄沙铺天盖地。阿彩根本不能看清楚战场的情景。她回身弯腰从地上捡起龟兹兵丢在一旁的弯刀,喊了声:“我陪夫人去了。”便冲出帐门。
兰公主见状,转头对灵宣说道:“你看好这个女俘。”也跟着提刀冲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灵宣和安普居次两人。
灵宣虽然坐在帐内,听着帐蓬外的喊杀声此起彼落,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哎!哎!”这时,缩在帐篷角落的安普居次向灵宣发出声响。
灵宣回头看她。
安普居次对着灵宣,叽哩哇哇地说了几句匈奴话。
灵宣来到她的身边问道:“你想说什么?”
自从安普居次被俘后,一直由阿彩、灵宣等人看押,在这期间,正赶上亦青受伤,阿彩忙于照顾,所以这一路行来,只有灵宣时时关心安普居次,并不将她视为俘虏。
安普居次扭动着被捆绑着的双手又说了几句话。
灵宣试探地问道:“是要我为你解开绳索?”
安普居次自然也听不懂灵宣的问话,只是不住地扭动手臂。
灵宣回头环视了一下帐内,见帐内再无她人,于是说道:“只要你不逃跑,我就帮你解开绳索。但是,如果你要是想逃走,你看这个!”说着,一扬手,就听“啪”的一声,在远端的一支蜡烛应声而灭。
安普居次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投掷暗器的技能,她还以为灵宣会什么妖法,面露恐惧地连连点头。
灵宣给安普居次解开了绳索,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她们俩人全然不顾帐外的喊杀声,静静相视。
时间流逝,亦青等人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灵宣心中的不安渐渐灼烈起来。
挛鞮日健虽然也做了防备的布置,但是,他显然没有估算到龟兹王真地会出兵公然帮助北匈奴前来攻击他的营帐。情急之下,南匈奴使团只能冒然迎战。
亦青奔出帐蓬,迎面遇见了正穿梭于各个帐蓬,找寻安普居次的呼衍阏氏。两人相见,二话没说,一人提剑,一人舞刀,就杀在了一起。
亦青旧伤复发,挥剑的右手总是使不上劲,几个回合下来,已落下风。
呼衍阏氏虽然占得上风,但是,她面对亦青精湛的剑术,想要迅速解决对手也不容易。
正在这时,呼衍索胡冲杀过来,他对呼衍阏氏喊道:“妹子,你将此人交给我来解决,快去寻找安普。”
呼衍阏氏救女心切,点头应道:“好”便闪让一旁。
呼衍索胡此时杀性正浓,他就象一头久未嗜血的野兽一般,舞动手中的长斧一下快似一下地攻向亦青,恨不得立马就将亦青分尸两断。
呼衍索胡力沉斧重,亦青每一次挥剑与他兵器相碰,都十分吃力。这时,她已能感到背部伤口崩裂,热血正顺着衣衫缓缓流出。她见呼衍索胡一斧劈来,忙侧身闪过后,转身欲退。
呼衍索胡此时怎么可能让她脱身而去?他脚下一蹬,飞身又是一斧向亦青砍去。
斧挂风声,又快又狠。
背对呼衍索胡凝聚了几十年武功修为的这致命一斧,亦青已然无法躲闪。
眼看着亦青就要命损斧下,突然阿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她一个箭步扑向亦青身后。
呼衍索胡的长斧猛地劈在了阿彩的肩头。
阿彩一声惨叫,但是,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亦青,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这一变故实在突然,亦青没有想到,呼衍索胡也同样没有想到。呼衍索胡一愣,看着双双跌倒在地上的二人,口中叫嚷道:“好吧,我送你们一起去死!”
就在他长斧高举,向下劈杀的时候,就听“噹”地一声,一双青龙戟挡开了长斧的杀势。原来,是高永拍马赶来,救下了亦青和阿彩。
呼衍索胡一看高永,杀性更盛,他翻身跃上马背,舞斧和高永战在了一起,两人边打边向外游走。
亦青翻身抱住阿彩,只见阿彩肩背部已被鲜血染红,面色惨白,嘴唇哆嗦。
亦青喊道:“阿彩——阿彩——”
阿彩艰难地露出一丝笑意,但是笑容惨淡,她哆嗦着嘴唇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阿彩问完话后,也不等亦青回答,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亦青紧紧地抱着阿彩,不住地大喊道:“阿彩——阿彩——”
这时,几把弯刀同时架在了亦青的肩上。
亦青全然不理,口中依然不停地哭喊着阿彩的名字。
亦青的哭喊声掺杂在吵杂地厮杀声中,随着骤然而起的北风飘散在茫茫的沙漠中。
灵宣在帐蓬中似乎听到了哭声,喊声。
帐外的战场中总是不段有人被杀被伤,所以传入帐蓬内的哭声、喊声源源不断。
灵宣需要平静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她拿过酒碗,满满地倒了一碗酒,举碗欲喝,碗到唇边,抬眼看见缩倦着的安普居次。
灵宣放下酒碗,又在另一个碗中倒满酒,然后,指着酒碗,让安普居次一起饮用。
安普居次闪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灵宣,双手慢慢的捧起酒碗。
灵宣也不再理会她,端起碗,“咕嘟,咕嘟”将酒喝个干净。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看到安普居次捧着酒碗傻傻地看着自己,强挤一丝笑意说道:“喝吧,喝过了,就不会害怕了。”
安普居次似乎听懂了灵宣的话,口中跟着生硬地说着:“不怕了,不怕了。”然后“咕嘟,咕嘟”的将碗中的酒喝得底朝天。她放下碗,看着灵宣憨憨地笑了。
灵宣看到安普居次纯纯的憨笑,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她又在两只碗中倒上酒。二人同时举碗,然后一饮而尽。
灵宣长这么大,何曾这样地喝过酒?两碗酒下肚,顿时感到有一团烈火在腹中燃烧,脑袋开始有点眩晕。
安普居次抱起了酒壶,往碗里到酒,可是,只倒了小半碗时,壶竟然已经空了。她晃了晃酒壶,口中用匈奴话嘀咕了一句。
灵宣一把将酒壶从安普居次的手中抢过,她也向碗中倒酒。可是,仅有几滴酒珠滴入碗里。
灵宣双眼迷离,已明显带有几分醉意。
安普居次却显得清醒许多。因为她久居北方极寒之地,和多数匈奴人一样,从小就在烈酒的熏陶下成长起来,这两碗酒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帐蓬的门帘突然被挑开,呼衍阏氏带着两名北匈奴武士闯入帐内。
这段时日,呼衍阏氏常常在恶梦中惊醒,每次的恶梦都是相同的梦境:女儿被南匈奴的王子折磨虐待,已经毫无人形。刚才,在她象疯了一般地穿梭在各个帐蓬中找寻安普居次时,那些恶梦中的情景就象嵌入了她的脑中一般,让人发狂。可是,当她终于在这个帐篷中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时,完全出乎呼衍阏氏的意料之外,她的女儿全然不同于自己梦境中的形象,她竟然正和另一个年青女子对坐饮酒!
呼衍阏氏大声叫道:“安普!”便扑了过来。
那些跟随呼衍阏氏同入帐蓬的北匈奴武士却横刀架在已处于半醉状态的灵宣肩上。
安普居次一看有人用刀架在灵宣的颈肩上,忙从母阏氏的怀中挣脱,她跳到对面,用身体护住灵宣,口中叫道:“你们不能伤害她。”
看着女儿几近疯狂般地护住敌人,呼衍阏氏惊怔片刻后,示意属下退出帐篷。她轻言安慰安普居次道:“放心!没人会伤害她的。”然后将安普居次的头抱在怀中,柔和地说道:“安普,一切都过去了。”
此时,天色微明,数辆马车在北匈奴武士和龟兹国兵卒的围护下,朝延城行去。马车上堆满了大胜后的战利品,其中一辆马车坐着被俘获的亦青、灵宣以及亦青怀中的阿彩。
当灵宣见到亦青怀中重伤的阿彩时,酒一下子被大漠中清冷的晨风吹清。她本能地为阿彩检查伤口。伤口很深,能看到被砍断的肩骨,鲜血不断地向外涌出。虽然亦青用双手紧紧地按住阿彩的伤口,试图止住伤口处不停涌出的鲜血,但是收效甚微,阿彩和亦青的衣衫都已被鲜血染红。
灵宣分开亦青的双手,在阿彩的伤口处撒上药粉,然后用力撕开身边的一件衣衫,她对照着伤口比画,好不容易才将伤口包好。包扎完伤口后,灵宣才又将手指轻搭在阿彩的手腕上,她屏气凝神,感觉到阿彩的脉象弱如丝线。
灵宣放开阿彩的手腕,双眼空洞洞的看向远处,极力避开亦青满是询问的目光。
一阵冷风吹来,灵宣打了个寒噤,腹内的酒被这冷气一逼,竟然向上一涌。灵宣扒在车边,“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紧随着这辆马车,呼衍阏氏同安普居次并马而行,她冷冷地看着车上这三个女俘。
呼衍索胡显然对这场大胜非常满意,他得意洋洋地跟在呼衍阏氏母女的身后。
刚入延城,阿彩竟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周围,抖动双唇,声音微弱地问道:“夫人,我们这是在哪里?”
亦青见她醒来,抹着眼泪答道:“我们现在已经进了延城。”
阿彩“噢”了一声,又无力得将眼睛闭上。片刻后,她再度睁眼试图挣扎起身,同时向四周扫视,似乎正在努力地找寻着一个人。
亦青知道阿彩此时心中挂念着的这个人是谁,她含着泪说道:“郑先生不在这里,他没有被俘,他一定已经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
听完亦青的话,阿彩安静下来,重新躺好。亦青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阿彩在她的怀中躺得更舒适一些。
阿彩看着亦青,露出了一个甜甜地笑脸。此刻,她很幸福,她坚信自己的丈夫已经脱离险地,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此刻,她也很知足,因为她正躺在一个自己一生中与之关系最密切的人的怀中。
阿彩双眼看着亦青,抖动着嘴唇,喃喃地说道:“我曾经和夫君说过,我希望能有一日和他在西域终身相伴。今天看来,我真得就要永远留在西域了。”
亦青摇头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永远留在西域,我们一起出来,一定要一起回去。”
听着亦青的话,阿彩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她哆嗦着从怀中掏出玉佩,双眼无限留念的盯视着玉佩,面颊竟然泛出了幸福的红晕。可是,没有多久,阿彩的笑容慢慢地僵硬在脸上,她头一歪,四肢无力地耷拉下来。可是,手中却紧紧地握着那个玉佩。
亦青摇晃着阿彩,喊道:“阿彩,阿彩。”
灵宣也忙过来用手放在阿彩的颈脉处,可是,阿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灵宣哭喊道:“阿彩,阿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