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想坐上主教之位吗？不想领导你的教徒吗？
不！
我双眼布满血丝，终于按下了那个令我恐惧的声音。
“你没事吧？”洛尔一脸疑惑。
“没什么，只是有些晕。我想我应该走了。”我说完，急忙向外走去。
“也好。”
“主教。”我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了看他的右手。“您的戒指呢？”由于房间昏暗，我现在才发现主教的裁权之戒不见了。
“哦，它现在正在某个地方静静地躺着呢。”他看着我，一脸淡然地说。
4月15日 烈日
骚动如瘟疫般席卷了整个洛尔大教堂，人们奔走呼号，嘈杂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了。睡意很快消失了，一股莫名的恐惧直冲大脑，我端起桌上的水杯，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干裂的嘴唇好了许多。
我来到门外。人们低声交谈着，脸色紧张，修女们通红的眼睛是明显哭过的。我意识到不妙，拉住其中一位神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神父看我像看怪物似的，直接甩开我的手走了，只留下一句几乎让我昏过去的话。
“主教死了。”
我赶到洛尔主教的小庄园时，那里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把媒体记者全部挡在了外面。
一位记者也不知冲谁提问：“听说主教是被谋杀的，您能就此事发表两句吗？”她刚问完，另一个高大的男记者把她挤到了后面。他用洪亮的声音问道：“请问犯罪嫌疑人抓住了吗？”
等到我真正走进人群时才发现被问的人是教皇。他没有理会那些站在警戒线外拼命拥挤的记者，而是在对身旁的人吩咐些什么，警察们把教皇挡在身后，以免发生意外。
我凭着自己神父的身份进入了警戒区，快步向洛尔的小庄园走去。
“对不起，这里已经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入内！”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拦住了我。
我抬头向上看去，小阁楼的藤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那扇唯一的窗户开着，交谈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如果我说主教大人在死前和我见过面，那我可以上去吗？”我一脸淡然地对两名警察说。
两人相视惊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人掏出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后便关掉了。
他们收起手中的枪，示意我可以走了。
“谢谢。”
走进阁楼后，感受到的便是明亮——屋内安装了日光灯，银器在灯光作用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简单地扫了一眼，便径直来到了二楼。
阳光透过唯一窗户照亮了洛尔的半个身躯。洛尔喜欢的灰色在他身躯的另一半延伸着。然后到了完全黑暗，完全死寂的角落。
亚历克斯·洛尔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穿着青灰色的睡衣，双手伏在胸口处的十字架上，他闭着眼，脸色平静，如同刚刚入睡一般。一条模糊的分界线将他一分为二，光与暗的强烈对比在他身上一目了然。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洛尔主教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他的灵魂依旧在那副躯体内挣扎着。
“你看了很久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这才发现卧室的一角站着两个人，不知何时而至的教皇和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你就是那个被洛尔主教收留的梅耶斯维奇·塔伦多？”男人见我没反应，问。
“您是哪位？”
“亚瑟·格雷厄姆，这个案件的总负责人。”
我看向教皇，他向我点了点头。
“他睡了吗？”我这么问，是因为看不到他身上有丝毫他杀的迹象。
“他已回归主的怀抱。”
我理解教皇的意思，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疑惑。
格雷厄姆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亚历克斯·洛尔主教的胸口处被刺了一刀。他的十字架正好挡住了伤口。”
“你动过他了？”我沉声问。
“哦不，是我动的。”教皇说。
“凶手抓住了吗？”
“我们已经派出警力全力查询这件事，只不过……”格雷厄姆看着我突然不说话了。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格雷厄姆向我说了声谢谢，然后问：“一般人是不敢说自己在死者死前的一段的时间内接触过死者的。”
“您知道我，就应该清楚洛尔主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他休养期间，我都会过来看望他的。”
教皇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真够感人的。”亚瑟·格雷厄姆点点头，继续说：“你介意跟我说说你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吗？”格雷厄姆说完，补充道：“当然，如果涉及宗教内部事务的你可以直接跳过。”
“他跟我谈生死观。”我说。
教皇的眼睛眯了起来。
格雷厄姆看了一眼教皇，说：“哦，富有哲学性的话题。那他一定让你谈了你的生死观了吧。”
“确实如此。”
“你怎么回答的？”教皇插嘴问道。
“我借用了一位作家的名言回答了他，但是他并不满意啊。”
“那他呢，他是怎么和你说他的生死观的？”
“呃，抱歉我当时听得不是很懂，所以就忘了。”
“那么其它的呢？其它的你们谈了些什么？”格雷厄姆问。
“他说他要去旅行。”
教皇和格雷厄姆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奇。“去哪里旅行？”
我看出他们的惊讶，嘴上说：“他可没告诉我。”
教皇又看向了别处，格雷厄姆沉吟一番，说：“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了？”
我摇了摇头。
“等等。”教皇目光转向我，突然说道。
我看着教皇深邃的目光，心中没由的一紧。
“他有没有跟你谈关于下一任主教的事？”
“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提到过要举荐谁。”我心中暗叫不好，怎么给说漏嘴了？我搓了搓手，上面已经布满了冷汗。
二人的目光变得冷峻起来，正准备说话，楼梯上忽然响起了咚咚声。一名警察跑了上来，他在格雷厄姆的耳边低语了几声，离开了。
“好吧，二位。”
“又有新情况？”教皇淡淡地说。
“这个情况的确够新的。”格雷厄姆注视着我说。
“亚瑟，别吊人胃口了，好吗？”
“好吧，我们找到凶器了。”
即使沉稳如故的教皇都忍不住问凶器在哪里。
格雷厄姆向我怒了努嘴，“在亚努比斯·塔伦多那里。”
离他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见了他的叫喊声，我心中暗叫不好，丢下教皇和格雷厄姆向他的住处狂奔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你们抓错人了……”他被两个警察按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做着无谓的挣扎。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我冲两个警察吼道，忘却了危险，伸手向他们抓去。
“住手！”格雷厄姆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的天哪，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对他？”格雷厄姆越过我，来到两个警察身边，拨开了他们两个。他得到解脱，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桌子的一角。
“凶器呢？”
两个警察将装在密封袋中的匕首给了格雷厄姆，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凶器，他看到凶器后很是恐惧，准备逃走。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们在撒谎，他不可能是凶手的，不可能的！”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毫无顾忌的向他们吼道。
“塔伦多先生，请您冷静。别妨碍我们执行任务。”格雷厄姆冷声对我说，然后示意两个警察继续讲话。
“不过……”警察说到一半忽的停住了，他们扭头看着脸色苍白，全身颤抖的亚努比斯。
“不过什么？”
“他看到凶器很惊恐。”
“谁看见带血的匕首从自己的枕头地下被搜出来都会很惊恐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其中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说道。
亚瑟·格雷厄姆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他低吼道：“你是在为他辩护吗？”
“不，当然不是！请原谅。”警察奇怪地看着格雷厄姆，似乎对他的转变很是不解。
我冷冷地瞪了三人一眼，向他走去。然而这时，他逐渐松弛下来的情绪忽然变得极度紧张，他嘴唇哆嗦着，眼中恐惧加深了几分。他推开一旁不知所措的教皇，向后退去。
“你……你别过来。你这个杀人凶手！怎么又是你？”
我的动作僵住了，全场都静了下来。
他是在指我！
他看我如同看洪水猛兽，眼里早已没有往日的温情。
脚下像是生出了荆棘，阻挡了我的步伐，我被头顶上的大大的问号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身上的恐惧像洪水一样迅速地淹没了我的身体，我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在颤抖。
亚瑟·格雷厄姆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我们中间来，挡住了我的视线，“好吧，既然凶器找到了，那么请亚努比斯·塔伦多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妄想！”我冷笑一声说。
“塔伦多先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好像不喜欢跟你在一起。刚才他好像在喊你是凶手，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多留一个位置给你。”
“你……”
“梅耶斯维奇·塔伦多！”教皇打断了我的话，“如果你认为他无罪，我相信格雷厄姆先生会在七十二小时之内将他完完整整的送回来的。”
格雷厄姆微笑地点头，表示同意。他不等我说话，便径直向亚努比斯走去，“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格雷厄姆蹲了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亚努比斯点点头。
教皇眼里闪过一抹惊奇。
格雷厄姆让一名警察护送亚努比斯离开了，我忽然觉得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亚努比斯离开后，格雷厄姆向一名警察招了招手，他们二人走到一个角落，格雷厄姆扫了教皇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那个警察说了一句话。
那个警察向我投来一道目光。
“公务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开了。”格雷厄姆对教皇说，“感谢您的接待，陛下。”教皇点头回应。
“还有您的帮助，塔伦多先生。”
我没有张口，看着格雷厄姆消失在楼梯口。
“我很奇怪，那个狡猾的家伙对他的手下说了什么？”教皇在我身后说道。我摇头不语。
我来到窗户前，正好看到亚努比斯钻进警车，格雷厄姆抬起头，和我的目光碰在一起。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钻进了警车。
警笛声逐渐消失。
“不管他说了什么，我想你都应该小心了。”教皇说完，离开了。
我默默地注视着还未离去的几个武警，缓缓地点了点头……
时间刚到八点，宫森合上了塔伦多手札，他像刚咽下一口极为难吃的饭一样，干呕了两声。他端起一旁的白水，刚放到嘴边，却发现他已经凉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了下去。
没想到亚历克斯·洛尔是这么死的。
他靠在沙发上，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宫森轻轻地咦了声，来到画前，细细观察起了这幅油画。
画的规格并不大，宫森用手量了一下，大约是五十公分乘以三十公分的样子。画面上画着一艘深海里废弃的古船。他看着看着，忽然有种踏进画面的感觉。宫森在幽蓝色的海水中上下漂浮着。从幽暗的深处游来各种各样的鱼群，抬头看去，有柔和的光线射下。
古船静静地躺在那儿，仿佛已沉睡了千年。宫森可以清楚地看到船身上的一个大窟窿，那应该就是它致命的伤口吧。
鱼群在船之中不停地穿梭着，它们早已把这里当成栖息地。由于成年累月的浸泡，船身变得腐烂不堪。宫森正准备向船游去，忽然看到不远的暗处一个巨大的身躯。他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