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只想着血鹰会从外面进来,加紧了对府邸的警戒,他甚至做梦都不会想到,真正的血鹰就在他的身旁,那个人就是你,纪钟纪大人。刘公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被保护自己的人杀死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朝庭屡次派人去捉拿血鹰,却屡次铩羽而归,因为真正的血鹰就在抓捕队伍当中,他在贼喊捉贼。为了不让此事泄露,你和祁文镜将那队锦衣卫杀了灭口,是不是?祁文镜后来顺利成为内阁首辅,他为了感谢你,半年之内连升两级,一跃荣升锦衣卫指挥使。他为了更好地控制你,常用你是血鹰这件事来要挟你,让你听从他摆布。他还暗中搜寻你的贪污受贿的证据,尤其是几张签了你名字的地契,这几张地契足以要了你的命。你不远万里来祁府,为的就是找回这几张地契吧!”
纪钟无言以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多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今日居然公布于众,如果此事一旦传出去,他这辈子是彻底完了。他不能善罢甘休,他还有大好前程,他不能就此罢手,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厅里的人活着出去。他眼中闪地一丝杀机。
他冷冷说道:“你这都是凭空想象,没有任何证据。”陈文珑冷笑道:“我不会说没有根据的事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沓纸笺,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道:“这些就是你犯下累累罪行的证据,它让你的罪行昭然苦揭,必将公之于天下,最终会受到律法的严惩。”
纪钟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尽管屋内暖意甚浓,他脸上的冷汗却涔涔而下,他恨恨地盯着陈文珑,双齿咬得吱吱作响,目光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陈文珑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仍然接着说道:“祁文镜回家之后,你和他还常常通信,你在信里向他索要那些证据,无果之后,你就亲自前来向他索要,是不是?这里有你和祁文镜来往书信,便是最好的证据,还有那几张地契。信里清清楚楚地写了你和祁文镜的各种勾当。每年拜寿是假,索要这些东西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惜把剑架在祁文镜的脖子上,就是逼他交出这些东西,对吗?”纪钟面色突然一变,似乎不相信陈文珑的话。他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被陈文珑几天就给找到了。
沉默一阵,陈文珑缓缓道:“你大哥也是你杀的吧!他是不是发现了你的身份,才招致杀身之祸?”纪钟突然变得沮丧之极。
纪钟突然大声道:“我不是真的要杀他,我也没有杀他。可是那个老匹夫却要挟我,说如果不杀了他,我迟早会暴露。我自然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可是,那个老匹夫见我下不了手,居然暗地里派了杀手,将我哥哥杀了。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他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可是……哥哥虽非我杀,却也因我而死。我恨不得生食其肉。”
所有人惊呆了,他口称祁文镜为“老匹夫”,与平素的沉静稳重判若两人,可想而他憎恨之情有多重。
陈文珑道:“所以你完全有杀祁文镜的动机。而且你也付诸于行动了。事发那晚,祁夫人前来送汤,看到外面有人影闪过,她就放下汤碗,追出去看。我们三人听到动静后,就追了出来,而你纪大人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就在这转瞬之间,你将药下在了汤碗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倘若夫人想杀祁文镜,何必亲自端着有毒的参汤,这样祁文镜固然中毒,但她绝对摆脱不了干系。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有人要嫁祸给她,这个人就是你,纪钟。我问过药铺何掌柜,出售砒霜管制一般都严,所以每次出售,掌柜都会登记在册。尽管当时你写的是另一个名字,但是何掌柜来府里验尸时还是认出了你。也就是说,你早就打算了杀了祁文镜,对不对?你随时将毒药带在身边,就是想找机会下手,是不是?”
林丽华想起今天早晨,看到陈文珑和何掌柜一起走出了后园,他们还低头说着什么,原来他是从何掌柜那儿打听卖砒霜的事情。
纪钟脸色铁青,他抹了一把泪水,沉默不语,恶狠狠地看着陈文珑,脸上杀机显现。陈文珑说得不错,他这次下定决心要从祁文镜手上取回那些证据,如果祁文镜执意不给,他就想办法杀了他,一了百了。
凌知古示意两名衙役走到纪钟身边,凌知古道:“纪大人可不要乱来。”只要纪钟稍微一动,两名衙役会立刻将其拿下。
陈文珑目光又转向梁中棠,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血鹰消失一个月后,京城又出现了一件大事。东南沿海传来战报,外敌入侵,东南战事吃紧,战况一度陷入危急之中。前线催饷文书雪片般送往京城,朝庭立即下拨五十万两官银,押往前线。可是,到了前线,银车里的官银,却变成了铁块,五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当时押送饷银的总兵是名沙场宿将,他自然不会使诈,况且后来他因为此事被斩首示众。可是这五十万两银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饷银未出京城前,在客栈那晚就被人调包了。尽管当时有兵部的人和那位总兵查验了银两,但是就在他们住在客店的那晚,有人设法将银两调了包。这调包计的主使之人不是别人,就是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你——梁大人和当时是内阁次辅的祁文镜!其实细细一想就应该能明白。饷银失窃案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当然是祁文镜和他的党羽了。你们本打算通过血鹰事件既可以除掉政敌,又可以以此为借口攻击当时的首辅,逼他下台,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可是令你们想不到的是,先帝不但没有怪罪首辅,还继续委以重任。”
“你们开始另想办法。就在这时,前线传来战报,你们觉得这是大好时机,绝不可以放过。于是,罪恶的一幕开始上演了。你们精心策划了那起饷银失窃案,最终那名总兵成了替死鬼。你们身为朝庭命官,位居极品,掌控朝政,却不顾江山社稷,不顾前线将士安危,为了一已私,狼狈为奸,以权谋私,贪污朝庭军饷,致使前线将士缺饷,发生哗变,杀死领军总兵一家,一哄而散,敌军长驱直入,烧杀掳掠,无所不为。你可知罪?”陈文珑厉声道。
梁中棠的心理底线彻底崩溃了,他颤抖着问道:“你胡说八道。”
“这些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你们往来书信当中。”陈文珑晃了晃手中的材料,“这就是你们费尽心机要找的东西吧?”
梁中棠、纪钟、赵伯年、汾阳王四个目光紧紧盯在那沓信上,神情激动,眼睛睁得老大,仿佛要生吞下一般。
陈文珑接着道:“这样一来你们得到了饷银,大大捞了一把,二来祁文镜可以借机再次对首辅大人进行攻击。结果这次,你们成功了。刑部户部两尚书被罢官,首辅大人引罪辞职。而这次事情的策划者祁文镜顺理成章地成了内阁首辅,而你梁大人也轻而易举地坐上了户部尚书的宝座。我说的对吗?像你们这种不顾国家安危,腐蚀国家根基的蛀虫,杀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梁中棠忽然变得愤怒之极,他憋在心里许多年的郁闷和不满,此时一股脑倾泻出来,他恨恨道:“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你不会想到,我根本就没有拿到了一两银子,所有的银两都进入了那个老匹夫的口袋中,这么多年了,我替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竟然一丝好处都没给我。”
陈文珑道:“所以你就来向他索要你应当得到的那份银子,是不是?”梁中棠默然。
陈文珑皱眉道:“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祁文镜书房内任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你随便拿几件不就行了吗?”梁中棠痛苦道:“我来祁府不只是要回我应得的那份银子,而且我来讨还一件东西。”
陈文珑从那沓书信中取出几张纸来,在梁中棠面前一晃了晃,道:“是这些东西吗?”那是几张信笺,上面歪歪斜斜地写满了字。最下角还有署名及画押。陈文珑看出这是一纸供书。
“这下面署名梁少棠者,必是你兄弟了?”
梁中棠痛苦地点头道:“不错。那是我的亲弟弟。我出生于辽东。后来我入仕为官来到京城,但是我家却仍在辽东。后来辽东事起,敌军占领我家乡,我们全家被俘,被迫剃了头。后来官军收复那座城市,把他们以叛国投敌论处。我弟弟逃走,来京城找我。我将他藏在家里。不知怎么让祁文镜知道了。他暗地里逼着我兄弟写下他如何叛国投敌的经过,并让他署了名画了押。如果让别人尤其是皇帝知道我有个通敌变节的弟弟,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为了更好的控制我,就以此要挟我,让我成为他的死党。这么多年了,我不得不为他做事,受制于他。三年前,虽然他致仕回家,可他并没有将那张供纸给我,我过一段时间,还得来祁府讨要,并且向他汇报朝庭近况。”
陈文珑道:“所以你也有杀人的动机。唉,当年首辅大人虽然下台了,变成了普通人。但是你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因为在朝庭里还有他的人,只要有他们在,你们就不可能为所欲为。但又碍着先帝健在,你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就在三年后先帝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神智不清之时,你们趁机指使同党参劾已是平民的首辅大人,污陷他谋反,并且将他全家杀害。湖南巡抚只是上书说了几句辩解的话,全家就被押解入京,全部杀死。你们如此草菅人命,还有王法么?”
陈文珑看了一眼林丽华,林丽华眼中噙着泪水,但是忍住没有流下来,他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林丽华也看到他的眼神中尽是关切之意,抹了把泪水,微微一笑。
陈文珑又将目光转向赵伯年和汾阳王,说道:“赵大人已是无官一身轻了,又是如此高龄,跑到这偏远地区想必也有一定的原因吧。我想这事肯定和汾王爷有关。我冒昧问一句,难道你们不想杀死祁文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