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樱虽然正在与英国人米奇调情,但她却从未放松警惕。罗小虎靠近她,趁米奇在她身上乱摸时,探手去摘取亮银丝带上悬着的那枚玉雕罗汉,眼看将要得手,哪知北条樱腰肢轻扭,避开了罗小虎。这一动作看似毫不经意,实则是很高明的招法。陈仪贞吃了一惊,借着身体舞动的趋势,将罗小虎带到一侧,附在他耳畔,低声说:“不玩了,回去吧。”
陆斌与罗小虎正打算离开六国饭店,罗小虎突然说:“那个被咱们塞到卫生间里的倒霉蛋应该醒了半天了,如果不把他收拾了,会出乱子。”陆斌说:“幸好你记得这件事,咱们赶紧去看看。”两人进了卫生间,打开那扇被锁住的门,那个侍者却早已不见了。两人大惊失色,正惶恐无计时,那名逃脱的侍者忽然出现,手持勃朗宁手枪指着陆斌与罗小虎,冷冷的说:“你们找死!”
陆斌额头青筋暴起,说:“朋友深藏不露,我看走眼了。”那个“侍者”说:“我问你们一句话,不说就毙了你们。”罗小虎惴惴不安,说:“你想问什么?”“侍者”说:“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陆斌说:“你以为我们会说?”“侍者”说:“不说,老子就崩了你!”陆斌与罗小虎被堵在卫生间中,无可凭借,也无处躲避。正在这生死关头,“侍者”忽然收起了枪,转身离开了。罗小虎惊魂未定。这时,小田切让到了卫生间。
陆斌与罗小虎赶紧趁机离开六国饭店。两人无功而返,心中闷闷不乐。罗小虎心有疑惑,说:“真想不到,这饭店中藏龙卧虎啊,连侍者都这么狠辣。”陆斌说:“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在饭店中卧底的特务。”罗小虎说:“那你猜他是那个帮派的?”陆斌摇了摇头,说:“我哪里能够知道?现在北平鱼龙混杂,说不定大街上随便走过的一个人都有着令人不可测的背景。”
“你觉得今天那个跳舞的姑娘怎么样?”罗小虎话锋一转,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姑娘?”陆斌显然对陈仪贞注意了很久。
“就是她。”罗小虎似乎别有用心的注视着陆斌。
“你怎么忽然提起她?她与我们有关系吗?”陆斌被罗小虎盯得心里发毛。
“她跟我是没多大关系,不过我觉得她跟你可能会有点儿关系。”罗小虎说得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哦?此话怎讲?”陆斌来了莫大的兴趣,要问个清楚明白。
“她跟我跳舞时,目光注视着你的方向,我知道她在看你。”罗小虎将手搭在陆斌肩膀上,说:“你怎么不问一问这个姑娘的名字?”
“有必要问吗?”陆斌笑着说。
“你难道不想知道?”罗小虎讶异的问。
“想,但我知道,即便我不问,你也一定会告诉我。”陆斌很自信地说。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不妨告诉你,她叫陈仪贞,是个大有来头的女人。”罗小虎神秘兮兮的说。
“陈仪贞?”陆斌有些迟疑的说着这个陌生女人的名字,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你们以前见过面?”罗小虎以不相信的眼神看着陆斌。
“没见过,但是我认识陈仪遵,他曾与我同在二十九军一一零旅何基沣旅长的队伍中,我曾与他一起陪着王冷斋县长到过日寇在丰台的驻地。”陆斌觉得这两个名字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两个人没准儿是亲兄妹。”罗小虎被自己的“高明”推理所折服,饶有兴致的说。
“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两人若真是亲兄妹,那可真是有趣极了。”陆斌想到陈仪遵镇静沉稳的作风,再与陈仪贞冷锐的目光相比,两人确有一点神似。
陆斌与罗小虎回到戏院后的庭院中,见到王克诚。王克诚见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猜到他们此行无果。罗小虎说:“老板,那个东洋女人着实不简单,我本来想从她身上取下那件玉雕罗汉,没想到竟然被她将身子轻巧错开,避了过去。”王克诚问:“你们没查出她的身份?”陆斌如实回答:“没有,她与那个参谋部的小田切让在饭店中交谈时说得几乎全是日语,我们根本听不懂。”
屋子中的西洋钟响过七次,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王克诚计算着陆斌出去的时间,说:“你们在五点钟前往六国饭店,估计在五点半进入饭店,在里面待了约有一个小时,然后又用了半个小时回来。我想知道你们在饭店中见到了什么。”
罗小虎说:“老板,陈姑娘也去了。”王克诚微笑着说:“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她?我早已料到她肯定会去。”陆斌说:“陈姑娘与我们的目的相同吧?”王克诚说:“那个日本女人突然出现,将咱们的好棋给搅了,咱们必须将她清除掉,要不然后续工作将越来越难。”
“老板,那个女人可不是等闲之辈,我能看得出来,她身上有杀气。”陆斌说。
“这么说,她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王克诚眉头蹙起,沉吟着说:“陆斌,你有把握能胜过她吗?”
陆斌踌躇着,说:“没交过手,不知高低深浅,我没把握。”
王克诚说:“等陈姑娘回来,咱们再问问她,也许她有对策。”
三人站在夜色中,望着远处飘渺闪烁的灯光,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遥远。
陈仪贞回来了。但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那朵在六国饭店中热烈绽放的玫瑰花此时收起了自己的热情,再度变成了冷静而机敏的女特工。
王克诚在后院屋中,身后就是那座西洋钟,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流逝。
陆斌听着这滴滴答答的声音渗入漆黑而幽深的夜里,心头一动,恍然又身处七月七日深夜的卢沟桥畔。在日寇暂停挑衅的时间内,他耳畔中回想着永定河细碎的流水声。
经历过血战的洗礼,那一丝细微的水声似乎都能够使人获得内心的平静。昏暗的天幕下,寂静的大地上,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有持续不断的水声,轻柔而清脆,带着疲惫的灵魂跋涉千重层叠的山峰,飞越万顷涌动的浪涛,直上云霄,获得极致的尊荣。
陈仪贞在灯光下,静静凝视着桌案上摆放的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中有很多红色的标记,一条红线将这些标记连成一体。王克诚说:“铁兰从小田切让那里切取出来的请报上说明日寇运输细菌武器的路线已经在图上标注出来了。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已经过去一天了,再有两天时间,日寇的细菌武器就会运入北平城,继而被投入到太原战场。”
“我们只能中途截击,必须确保这批细菌武器进不了北平,最好能在列车抵达秦皇岛时,就将这批细菌武器破坏掉。”陈仪贞说。
“可是万一不慎导致细菌外泄,势必造成恶果。”王克诚忧心冲冲地说。
“我们有一种可以消解掉病菌的化学物品,只要确保这批细菌武器没有扩散,就可以借助这种化学药品销毁细菌武器。”陈仪贞说。
“有如此神奇的药物?”王克诚惊诧不已。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拦截驶向北平的列车。”陈仪贞说。
“那个日本女人怎么办?”王克诚问。
“暂时放过她,待我们销毁细菌武器,再来慢慢收拾她。”陈仪贞冷冷的说。
第二天,北平迎来了很“平静”的一天,旭日自地平线下跃然而出时,那股喷薄的热力令所有还活着的人心头感觉到一丝暖意。陆斌也不例外,他心头的热血虽然几乎已经冷却,但沐浴着朝阳的暖意,冷却的血液又开始奔流起来。
陆斌决定去找陈仪遵,商量如何拦截日寇的细菌武器。陈仪遵并没有向他透露自己的住处,因此,他又无法寻到陈仪遵。陆斌向王克诚告了假,独自到白纸坊西街一带徘徊。他刚来北平时就是在白纸坊西街遇到的陈仪遵,他相信,这次一定还会遇到。
陆斌的预感没有错,他果然遇到了陈仪遵。陈仪遵正在大街上的闲逛。街道一侧的地毯上仍然摆着许多字画,有真品,更有赝品。陈仪遵想起一个多月前与妹妹相遇时的情形,心头生出一丝很愉快的感觉。他停住脚步,在路边字画摊上盯着一幅字看了起来。陆斌快步走上前,说:“陈大哥,你在这里呀。”
陈仪遵听出是陆斌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说:“真巧,在这里遇见了。”陆斌说:“陈大哥,我有事要找你。”陈仪遵说:“咱们到附近茶馆中边喝茶边聊。”陆斌说:“恐怕不大方便。”陈仪遵说四下打量了一眼,说:“我在街上逛了许久,有些口干舌燥,先去茶馆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