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陈为鹏、钱通、周达。陈为鹏将自行车停住,支在路边,用衣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铁姑娘,你不在玉田县,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铁兰嫣然一笑,说:“等你呀。”陈为鹏说:“等我?你可真是女诸葛,知道我要走这条路,料事如神嘛。”铁兰正色道:“陈老弟,我们打算将这次行动的地点改到这里,你觉得怎样?”
陈为鹏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说:“这里的铁路地势较低,铁路两侧地势较高,且有大片庄稼掩护,便于行动。”铁兰说:“我们来这里之前,已经商量好了,要你在日寇列车抵达玉田县之前混入列车之中,待机行事。现在计划得稍作调整,在日寇列车抵达这里之前,你就得潜入列车之中,当列车经过这里时,你必须设法让列车停下来。”
“这就是另一伙兄弟?”穆鑫打量着陈为鹏、钱通、周达,觉得就凭这三个人恐怕绝难成功。铁兰说:“正是他们,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们,有他们帮忙,咱们的胜算会很大。”穆鑫说:“希望如此吧。”
陈为鹏看了一眼穆鑫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弟兄,冷笑着说:“这几位是?”铁兰忙打圆场:“都是朋友,这次行动须赖大家齐心协力,可千万别在这紧要关头闹误会啊。”陈为鹏笑着说:“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就不会有误会。你们已经决定了要在这里拦截日寇的列车吗?”铁兰说:“这样做是不想连累玉田县的百姓。”陈为鹏说:“我明白了。我们现在返回丰润县,在那里等日寇列车。”
陈为鹏领着钱通与周达骑着自行车掉头走了。穆鑫望着消失在尘埃中的三个人的身影,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铁姑娘,我真希望这三个人是天兵天将。要不然,仅凭这三个人就能摆平一火车的鬼子吗?他们可别让鬼子摆平了。”铁兰说:“你不要净说些丧气话,他们肯出手帮助咱们已经很不容易了。”穆鑫说:“难道他们本来不想帮忙?”铁兰说:“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们。”
铁兰等七人在铁道附近查探了很久,将铁道周遭地形一一绘制成图,然后骑着骡子沿原路返回玉田县乡下。铁兰由乡下赶到县城时,已临近傍晚。她在玉田县县城天一茶馆中寻到茶馆吴老板,跟随吴老板到了茶馆地下室中。
吴老板低声说:“铁姑娘,戴副局长已经接到潜伏在秦皇岛特工发出的新情报,据说日寇列车已经抵达秦皇岛。秦皇岛日寇检查完列车上的细菌武器之后,列车会继续行进。在上半夜,列车将抵达丰润县,然后停在丰润县,直到凌晨四点再次开动,估计四点半会到达玉田县。”
“嗯,照这么说的话,列车在凌晨四点二十分左右就会到达埋伏地点。”铁兰心中反复盘算着,在凌晨四点多,天色未亮,正好可以在夜色的掩饰下突袭日寇。只要陈为鹏将列车停住,陈仪贞、陆斌等人就可以冲上列车。如果日伪军跟随列车沿途护送,一定会经过铁道附近的那条马路,穆鑫率领十几个弟兄埋伏在玉米地里,发动突袭,必定会将日伪军打个措手不及。
铁兰辞别茶馆吴老板,回到乡下联络点,这时已是黄昏。陈仪遵、陈仪贞、陆斌、郑云、苏琳、朱大成、孙毅七人已经赶到了玉田县乡下的联络点。陈仪贞等人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换上了极普通的百姓装束。战乱年代,躲避战祸的流民不计其数,村民根据陈仪贞等人的装扮,猜测他们可能是前来投奔亲戚的流民,私下评头论足一番,也就不甚关心了。
在这****不堪的年头,生死悬于一发,下一刻是生是死谁都难以逆料,还有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因而,陈仪贞等人的到来也只是充当了村民百无聊赖时的谈资,聊过之后就抛诸脑后了。也正因为这样,陈仪贞等人的行踪才不至于暴露。
郭超与马莹在院子中站岗望风,陈仪贞与铁兰在屋子里商量袭击日寇列车的行动计划。铁兰将从茶馆吴老板那里得到的情报转告给陈仪贞。陈仪贞说:“如此说来,日寇列车将会提前一天到达玉田县。幸好咱们提前赶到了这里,要不然,可就太迟了。”
“咱们几点开始行动?”陆斌内心热血奔流,斗志高昂,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战场之上。一个多月前,日寇的轰炸机在天空中呼啸而过,投下一颗颗炸弹,爆炸声震耳欲聋,弹片飞溅,硝烟滚滚。所有物体在爆炸的瞬间似乎都已经变形扭曲,战士们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推出很远,跌倒在地,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汩汩似一眼眼泉水。陆斌对日寇的仇恨之心与日俱增。
陈仪贞说:“先熟悉一下行动的地点,然后就出发,到那里实地演练一下。过一会儿,咱们离开村子时,要分批出村,一起走的话,人太多,容易引起村民的注意。穆鑫的弟兄大部分都不在这里,穆鑫先走吧,回去将那十几个弟兄集合起来,到村子半里路外的山坡上等我们。”
穆鑫离开时,院子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陆斌看着穆鑫的身影见见消融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心中萌发出很怪异的感觉。他忽然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在黑夜中摸索前行,而战火恰恰是引导他们前行的唯一参照物。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的生命是否还会燃烧出熊熊的烈焰?是否还会以最大的热情投身命运的洪流中呢?也许不会,也许他将继续浑浑噩噩度过每一天,即便身怀少林绝技,也只是一介武夫,顶多能报当年街头上被群殴的那段屈辱,却不见得就能够使自己活得更精彩。
但是,这场战争毕竟不该来。它造成了太多人的悲剧,使太多人失去了生的乐趣,有太多人已经只知道追逐战火前行,尽管这战火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吞没,但是他们已经无处可去,他们只能被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选择,并为之付出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
作为战争的幸存者,陆斌在控诉这场战争时,无可避免的要批判制造这场战争的凶手。一个杀人犯闯入别人家里,烧杀抢掠,还理直气壮的说要与被残害者共存共荣,这本来就是一个最无耻的谎言。不幸的是,从一九三七年开始,这个谎言的制造者正在张开它的血盆大口,贪得无厌的噬咬着邻国的人民,侵吞着邻国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