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的心,要求你去反抗。总有你明知失败,但仍会去尝试的事情。”
“那么,如果你的命运是荒谬又痛苦的。”索德盯着瓜里迪亚,想看穿他的心思,“你又怎么选择?”
“我会服从它。”瓜里迪亚坚定的回答。
“哪怕它让你极度痛苦?哪怕它只是一个错误?”
“所谓的痛苦,所谓的对错,只不过是你的心之所为。”
索德似乎理解了这个虔诚的守护者的意思:“你是说,你会让你的心去完全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瓜里迪亚郑重的点头。
今天是个好日子。
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百草丰茂,鸟语花香,一片欢欣。
全国最重大的婚礼,正在蒂斯的天桥对面的大礼堂举行。所有的名流上层都参加了这次婚礼,所有人都关注着这次盛宴。
只是,这次的欢笑,会不会变成另一次的悲痛。
基霍多正在主持这次的报导,他现在已经是蒂斯电视台炙手可热的新星。皮古诺和卡莉诺也在这里为新人唱颂歌。
女人都包围着玛利亚,今天的最美的女主角,赞美着她的美貌,预祝着她幸福美满的未来。
男人都包围着里沃,今天的最帅的男主角,肯定着他的才华,羡慕着他无可限量的前途。
所有人都在讨论,都在称赞,都在羡慕。就算不是出于真心,也得做出个样子。
只有两个人,表情与他人明显不同。一个是吉卢西亚,他脸上藏不住的焦急和沮丧;另一个是安路干廷,他只是一脸不屑地站在一旁喝闷酒。
这时,索德也站到桥上,注视着对面的大礼堂。
他很清楚,他对里沃只剩下恨。虽然他知道里沃在利用他,虽然那一天里沃想杀他,但他都不会真正的起杀念,甚至手下留情。只是当他得知沙那的死后,他的心终于燃起了真正的怒火。这种怒火永远都无法平息,这种内心的渴望永远都无法满足,无论他或里沃再怎么努力。
除非如命运所安排的那样。
就算今天不出手,总有一天都会忍不住出手。
他,只是一个人类,无法反抗命运。布鲁坦做不到,库尼纳格做不到,因辛西比勒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他的心,终于服从了命运的安排。
里沃向宾客们打个招呼,便走到了礼堂的正中央,然后他看着自己那美丽的妻子在岳父的牵引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所有的嘉宾都站立起来,为这对新人鼓掌。
一切看上去很完美。
但,就在这时,那个人终于向前了一步。
踏出了命中注定的那一步。
瞬间,索德脚下的桥发生爆炸,桥体断裂,他掉了下去,掉到了这条养育着蒂斯的河流里。
他沉没了下去。
里沃心里一跳,视线也由爱妻身上转到了远方,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糊。
吉卢西亚的手机也在这时振动起来,他也没去看,就这样对着身边的安路干廷说:“他来了。”
安路干廷冷哼一声,一把丢掉手中的酒瓶。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场婚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对新人身上,只有里沃看到了这两个人的举动。
里沃暗自伤感,终究还是躲不掉命运。
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眼神再次充满爱意的看着妻子。
至少,我努力过,我奋斗过,虽然是失败了。
而且,我还爱过,也被爱过,这也足够了。
玛利亚在父亲的牵引下,走到了里沃的面前。
“现在,玛利亚就交给你了。”农比达微笑着对女婿说。
里沃郑重的点头,然后伸出手,温柔的紧紧的拉住了玛利亚的手。
玛利亚对他露出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微笑。
里沃只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所有人都为之欢呼。
“玛利亚,我爱你。”里沃深情地对妻子说道,然后他吻住了玛利亚的额头。
玛利亚露出了羞涩而幸福的笑容。
但下一秒,她心爱的男人,用尽力气的把她向旁边一推。
她飞了起来,离她的男人越来越远。
她听到,里沃前面的地板,发出了前所未闻的恐怖的崩塌声,仿佛天快要塌了下来。然后她看到,那块地板瞬间塌了下去,黑暗的深渊露了出来。
无数的银色光剑,从深渊里喷射出来,四散而开,附近的人立刻被卷入其中。
血肉横飞。
她的心只有丈夫,她尽全力把头扭了过去,看到她的丈夫也在望着她。
然后,一把银色光剑飞了过来,划过了她那明亮的大眼睛。
她的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里沃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那个正从地底冲出来的恶魔。他看到了那个人的眼中,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杀意,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剑意。
就是他父亲库尼纳格曾经面对的那双恶魔的眼睛。
他坦然微笑,张开双手,迎接这命运的一剑。
片刻,那把剑刺进了他那曾经拥抱着爱人的胸膛,贯穿了他曾为玛利亚跳动的心脏。
命运之路,走到了终点。
“对不起,玛利亚,我不能陪你了。”他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安然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名与利,所有的爱与恨,都随着消散。
索德放开了手中的剑,里沃便倒了下去。
玛利亚挣扎着爬了过来,她想哭,但她的眼睛已经不再会流出眼泪。
她那神圣的白色婚纱,已沾满亲人友人的鲜血。
她一生中最期盼最美好的时刻,就这样变成了永远的噩梦。
她即将登上天堂,却转瞬间跌落到地狱的深渊。
她摸索着爬到了索德的面前,在恶魔的注视下摸到了爱人的面颊。她摸着爱人的面颊,摸那不会再为她说出绵绵情话的嘴,摸那不会再和她深情对视的眼,摸那不会再聆听她的牢骚的耳。
她颤抖的手,顺着摸索了下去,碰到了那个恶魔的剑。
那把剑,就插在她所爱之人的心上。
索德仿佛看到,剑格上的恶魔脸露出了微笑。
他发现,天色变得很阴森暗淡。他抬头,只看到明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笼罩着一层阴霾,太阳也早已消失。
外面的那条蒂斯的母亲河,也被染上了血红色。
整个礼堂,充满了血腥味,一地死尸洒满了残肢断臂。也有一些幸存者,正在苟延残喘着。
欢乐的婚礼变成了恶魔的屠宰盛宴。
“这就是命运。”他对着里沃说,对着玛利亚说,对着在场中被杀的不被杀的所有人说。
也是对着自己说。
玛利亚终于失声哭泣,趴在丈夫的尸体上放声哭泣。
然后他转身,没有带上那把恶魔的剑,没有带上任何的感情,拂袖离去。
十年后。
空山新雨后,一个白发中年男子闭着眼睛,枕着双臂,头上的草帽斜放着正好遮住了脸,就这样悠闲的躺在青青河边。
河水蜿蜒流淌,清澈见底。山风吹过,波光荡漾中,一个十岁小儿正惬意地坐在男子旁边垂钓。
那个男子安静的躺着,一切的烦恼和伤感都仿佛就此随风飘去。
这种悠然自得的生活,潇洒惬意,却到结束的时候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健壮老人走了出来,深深的望着这些平和的景象。然后老人向那个中年男子招手示意:“索德,你过来一下。”
索德反应过来,便慢慢的爬了起来。他望向了那个老人,只看见老人温和的笑容,心里一动,便走了过去。
那个小孩听到老人的话,大喜,急忙甩到手中的钓竿,快步跑到老人身前:“师傅,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暗自叹气。
小孩子没感觉,但索德察觉到了老人似乎有所隐情,便对小孩说:“回去钓鱼吧,我和你师傅有事商量。”
“哦。”小孩依依不舍的转身走开,还不时回头看望。
“走吧。”老人不再留恋,对身边的索德说道,然后走在前面带路。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条小河。
走过幽幽小道,穿过层层竹林,他们来到了一间简朴的竹屋。一滴滴雨后积水从屋顶兀然落下,激起清脆响声。索德望着这间已经居住了十年的屋子,却突然感觉到陌生。
或许,这里从来就没熟悉过。
“坐下吧。”索德默然点头,便坐到了老人的对面。老人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外面的风和雨,他便不禁望着出神。
“你有什么事吗?”索德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老人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相遇的吗?”
索德神色淡然,“当年,经历了蒂斯的那些事后,我心灰意冷。恍惚之间,不觉竟来到了某个山顶,我知道,这是我躲避接下来的那些事,所能选择的一个最好的方法。所以我跳了下去。”
“但是,你却命不该绝。”老人接着索德的话,“那里落差超过五百米,树木丛生,枝干错落,你居然摔不死,被一棵参天大树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