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摇头:“其实,像你这样的剑道高手,这个世上已经可以说绝迹了。我也带伊拉迪达去找过,但总是徒劳无功。”他盯着索德,眼里发出利光:“直到十年前发现了你。但因为我的自私,我不舍得就这样失去他,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那么,伊拉迪达知道他的病能治吗?”索德加重口音:“他知道我能治好他吗?”
“也许知道吧,也许不知道吧。”
索德也失去了继续追究的意图,回归正传:“那么,我要怎样才能治好他?”
老人闻言点头:“虽然这十年你没有再练过剑,但你的根基仍在。从现在开始,你一点点的凝聚你的真气,只要三天,便足以拔掉伊拉迪达体内残存的剑气。”
“然后再喝下我为他配的药,即可病除。”
索德有点疑惑:“就这么简单?”
老人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这种药,可是花了我四十年才勉强凑齐药材,现在,还差最重要的一种药引。”
“我即刻动身,前去取药引。”老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三天后,你拔去伊拉迪达体内的剑气后,便带他动身前往格里。我会在格里留下记号,到时候你顺着它便可取得剩下的药引。伊拉迪达跟了我四十年,也算是一位合格的医者,自然知道怎么配好药,到时候喝下即可。”
索德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古怪:“那么你呢,你去哪里?”
老人只是淡然的看着索德,眼睛里流转着:“未来的事我们都无法预知。”
索德看着这个神色淡然的老人,突然感觉到他跟布鲁坦、沙那在临死前,都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举止,都对自身的命运淡然处之,内心里愈发感到不安。
仿佛隐隐看到,这个老人,悲哀而又释然的结局。
老人也默默的看着索德。
一时间,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外面沙沙雨声,扰乱着心绪。
沉默没多久,便被一声清脆的小孩笑声打断了:“师傅,索德君,我回来了。”伊拉迪达走了回来,他瘦小的身板已经被雨水浇湿,背上的篓子里装满了新鲜的鱼:“今天运气真不错,钓了很多鱼呢。”
他放下篓子,脱掉了湿漉漉的衣服:“今晚我下厨,来一桌鲜鱼宴给你们尝尝。”
索德默默的看着这个懂事的小孩在那里干活,有谁知道他居然已经活了五十年,这种十岁小孩的状态已经保持了四十年。正常的话他早已白发鬓鬓,儿孙满堂,而今却是这幅模样。
这就是命运么。
这到底是伊拉迪达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伊拉迪达虽然活得久了,但还是小孩心性,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换完衣服便捧起篓子转进厨房里干活去了。
只留下索德和老人,在这里默默的坐着。
半响,索德才开口:“吃完这顿饭,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老人点头:“好吧。”
索德望着这个老人,沧桑的脸上满是坦然,似乎对未来毫不畏惧。
哪怕那是死路,也毫不犹豫的踏上去。
是光阴能让这些人有如此的觉悟?
岁月流逝,真能让这些人彻底的抛开一切,不再顾忌吗?
深夜。
索德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外面的雨下了一晚,终于都停了。
索德满怀心事,便起身,胡乱抓几件衣服穿了,便走了出去。
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月亮已经被乌云所遮蔽,透不出一丝亮光。树枝上、屋檐上挂着的积水,正一滴滴的落下,滴水声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悚然之意。
压抑的气氛让索德极度难受,他不由得喘着粗气,脸上开始发烫,汗水也渗了起来。
仿佛再一次置身于那个暗无天日的甬道里。
他左右徘徊,居然找不到出来的路,回不到自己居住了十年的那间小屋。
一切都是这么的陌生,这么的黑暗。
又这么的熟悉。
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阵极度耀眼的亮光,这种亮光直刺到他的眼睛,刺到了他的心里。
他不顾一切的向那道亮光狂奔而去。
徘徊了十年,挣扎了十年,逃避了十年,终于,再一次走上了命运之路。
他猛然惊醒,捂着心口,喘着大气,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
原来只是一场梦。
但,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他心有余悸的望向窗外,雨真的停了,月亮也真的被乌云遮住了。
山雨要来了吗?
清晨。
老人跟索德打了声招呼,摸了摸伊拉迪达的头,便微笑着离开了。
伊拉迪达没有去钓鱼,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练字,索德便一个人出去外面走动。
但是,索德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清晨与他以往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清晨不同。空气没有雨后的清新,反而更加混浊。天空仍然乌云密布,只是留着一丝白天的光亮。水滴慢慢的滴落,也滴落到索德的内心。十年来原本早已平静的内心,开始掀起阵阵涟漪。
压抑的气氛让索德快要发狂。
突然,脸上一阵冰冷之意,索德不由得哆嗦一下。
回过神来,原来是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打湿了索德的衣服,打湿了索德的身体,打湿了索德的内心。
狂风暴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