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灼热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但是温暖不了她那跌入冰窟的心。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消逝,泪水不知不觉中已爬上了她的脸。
失去至亲好友的痛苦,确是要这个娇小的女孩独自承受着。
她几乎绝望,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躺在沙滩上,任由海水冲刷她的身躯。
就这样被大海带走,带回到亲人身边吧。
她喃喃自语着,悲伤在心头流淌。
直到那一双大手,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那个男子,那个最后的希望。
厄班达一瘸一拐地走在队伍中间,脸上早已没了生气。
是的,他都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这群人将会在今天死在这里,死在那群恶魔手上。
其实昨晚他就应该早作准备,或者现在也可以招呼大伙反抗,兴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只是,他不想再挣扎了。
从格里沉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放弃了抵抗。一个失去了故乡的游子,没有了家乡的港湾,他还能停泊在什么地方?
那就停泊在地狱吧。
“到了。”
罗迪约微笑着点头,便招手指挥众人过桥。
厄班达猛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就算他再怎么心灰意冷,也不由得震惊。
他们现在要渡过的河,是格里瀑布的源头阿格洛河。
阿格洛河位于格里群山中,是阻隔格里和蒂斯的天然地标。渡过阿格洛河,便是到了属于蒂斯的山脉。
这里地势险峻偏僻,道路崎岖不平,穷山恶水,荒无人烟,平日里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里。
除了那些死囚和刽子手。
那些执行了死刑后的人,他们的尸体便被丢弃在阿格洛河,随河飘荡,经过落差过百的格里瀑布,最后融入到大海之中。
这些人,经过这样的处理,在死后还能再一次游过格里城,也算是有始有终。
但厄班达知道,这里还有更深一层的涵义。
这里也是当年的格里复仇团,屠杀折磨那些手无寸铁的蒂斯平民的地方。
他们现在走过的这条危桥,是当年复仇团为了抄近道而自行开辟的路,目的只是为了提供一条能够让他们快速逃离蒂斯的隐秘通道。后来复仇团也多次将受害人带来这里解决。
格里人在这里迫害蒂斯人,现在蒂斯人要在这里复仇,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但是,谁对谁错,厄班达也没心情去纠结了。因为这一次死后,格里人最重要的几支血脉基本死绝,不会再对蒂斯人再造成任何威胁了。
所有的恩怨,也将在今天画上句号了。
格里人在狂教士的押解下,慢慢地都走过了桥,渡过了河,离开了自己的故乡,踏上了陌生的蒂斯土地上。
罗迪约向手下挥挥手,那个人便掏出一个遥控器,只是轻轻一按,便把那条摇摇欲坠的桥炸掉了。
回家的路就此断绝。
格里人大多焦急起来,按捺不住地悄声议论。一个男子靠了过来,对厄班达小声提议:“城主,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忍了。我们再不动手,大伙就要遭殃了。”
“怎么动手?我们手无寸铁,他们持着火枪大炮。”厄班达苦笑:“那只不过是困兽之斗,垂死挣扎。”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吧。”
“以卵击石,不好玩的。”厄班达幽幽的说:“挣扎少一点,死的也痛快一点。”
“我们不能这样失去斗志,绝不能坐以待毙。”那个男子一脸冷峻:“就算死,也要拉上几个蒂斯狗陪葬。”
厄班达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格里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向那些蒂斯人反扑过去。蒂斯人一开始被打个措手不及,竟然被撂倒几个、夺去了武器,但大部队很快就反应回来,急忙反击。一时间枪炮声此起彼伏,硝烟四起,鲜血横流,尸横遍野。
伤害的不仅是你的敌人,还有你自己。
厄班达愣着,任由那些人在他身边打斗,不参与又不躲避。就这样呆站原地,耳边仿佛响起恶魔那兴奋的嚎叫,时间也似乎缓慢了下来。
他看到,那些鲜活的生命,不论是格里人还是蒂斯人,都慢慢地倒下。
他看到,那些无助的老幼妇孺,脸上满是恐惧之意,只能尖叫着畏缩在远端,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们在做殊死拼搏。
他还看到,玛利亚紧紧地抱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躲在角落。那个女人脸上充满了悲愤,眼神里尽是仇恨,双手奋力地挣扎着,要冲出去跟那些蒂斯人拼命。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在这一场风波中死去,就死在她的眼前。而玛利亚什么都没说,一脸凝重,只是这样死死地抱着那个女人。
厄班达的脑海里死死地思索着那些可悲的命题。
我们都是人。
我们本可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共同建设同属于我们的世界。
但,不知从何开始,我们之间出现了间隙,出现了裂痕。我们之间不再交流,不再信任,我们之间开始多出了误解,多出了猜忌,多出了憎恨。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如同水火,势不两立。
然后,我们开始相互残杀,没有同类情谊,只想置对方于死地。
所以,到了现在,剩下的只能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为什么会这样?
是人类的本性,是时代的间隔,是阴谋的唆使,还只是命运的作弄?
其实,神在玩我们?
厄班达面无人色,呆望着天。那些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他只是自言自语,像是在问候着那个无所不能的神:“你在玩我们?”
他仿佛看到了灰茫茫的天空中,那张嘲笑着的脸。
冲突很快结束了。
虽然格里人也算是人多势众,但是武器装备方面的差距实在太多巨大,在这个年代,单纯的人力已经无法挽回这场败局了。
大部分的格里人都在这次的斗争中死去,只剩下十几个的老幼妇孺还在角落里哆嗦着。而狂教士们的下场也不好过,毕竟人海战术永远都不会过时,他们的数量也锐减到几个人,当然能够挺到现在的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他们虽然一脸狼狈,却也仍是雄姿蓬勃,不可抵挡的。
罗迪约作为分部领袖,自然也是身怀绝技,这次的冲突他纵横战场,身姿飘逸,杀掉的格里人是最多。此时他身上不免沾上污血,但神色仍是桀骜不驯。
他冷笑:“没想到,只会缩在妇人裙下的格里人居然也有胆子反抗,可惜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那些人也都冷笑,一脸不屑,似乎对己方的惨痛伤亡毫不在意。
但是有一个人在乎。
罗迪约一边狞笑,一边靠了过来:“玛利亚小姐,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心吧。”
“你……”玛利亚听出了这些家伙的话外之音,愤怒地指责:“你们这帮禽兽,难道就没有一丝羞耻之心吗?”
“呸!”罗迪约不屑之意更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能力者便可以为所欲为,当年格里人也是这么教育我们的。”他余光瞥了一眼仍在发呆的厄班达,嘴角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你要是乱来,我就死给你们看。”玛利亚俏脸一沉。
“无所谓啊,死人也能让我们爽。”罗迪约的表情扭曲得越发****,紧接着便要作势向前。
厄班达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向罗迪约扑过去,但只是被他轻轻一甩,便飞到了几米之外。
玛利亚银牙一咬,松开了怀抱里的女人,急忙转身要走,但却被那些人团团围住了。
“我要让你们格里人体会到我当年的痛苦。”罗迪约忘情大笑。
“是吗?也许你当年确实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玛利亚无路可逃,只得稳下心来试图开脱:“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冤冤相报啊。”
“她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罗迪约身后的一个男子突然冒了上来,手中的枪死死地抵住罗迪约的后背:“放了她们!”
“你……”罗迪约没想到会有内奸,一时间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能打眼色让自己的手下先镇静下来:“易彼茨,你疯了吗?”
“你们走开,走到河边。”易彼茨甩头吩咐道。
罗迪约那几位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便慢慢地走到了远方的河边。
然后,他们惊奇地发现,那些鲜血顺着地势流到了这里,染红了这条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流。这条温顺的大河遇到了鲜血后,竟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湍急的流水猛烈冲刷着岸边,激起惊涛。河流的四周还散发出一种骇人的血腥味,似乎这里就是恶鬼的杀戮战场。
他们暗感不妙,但也没心情去深究,便又把视线重现放回了罗迪约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