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酷暑难消。
小翠一手掐着汗巾子擦脸儿,一手端着个盆儿,走在廊子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嗡嗡响:“娘的脑子越老越不灵光,都叫那小不死的身上生了蛆,还叫俺给它端盆抠下来。到底是要呕死我这个亲闺女,还是那小不死的?!哼!”
一打帘,凉气铺面而来,小翠舒服的长舒一口气,手里的盆不耐烦的随处一放。
随即,小塌鼻一怂,宽眉心皱起来,嚷嚷道,“娘,屋里都是啥味儿,比茅房还臭,你也不捯饬下。万一被夫人发现了,咱俩都逃不了干系。”
余氏听闻女儿的话,一个脑袋瓜子拍了下去,掀开帘子眯着小眼瞅瞅外头没人,方压着声训斥小翠:“你个小没良心的,净会说教你老子娘。你也不想想,娘做事儿啥时候闹出来过?有那功夫唠叨娘,就没那眼力劲儿去收拾?真当自己是个姐儿,还敢使唤老子娘,啊呸。”
小翠敢怒不敢言,又挨了一脑勺,一激灵跳开去收拾那小不死的。她老子娘她不敢动,可是那小不死的东西,她可是敢狠狠虐。
一想到这儿,同她娘余氏一样的眯缝眼中都是阴狠毒辣。
谁叫那小不死的是个傻子,就因为有个好娘,生下来就是个千金小姐不说,还有奴有婢,抢了本该属于她小翠的娘和奶。
她直接把床脚边儿的谢明珠一脚揣远,看着地上拖的脏脏的污秽,小翠怒上添火!
“好你个谢明珠,吃我娘的奶还跟我作对,看我不踢死你个脏东西!”
几脚落下,那趴在地上谢明珠不哭不闹,没有一点反应。
小翠却是越跺越残忍,一想到谢明珠是千金小姐,而她只是这傻子乳母的女儿,落下的力道就更重更狠。
“凭什么傻子当千金小姐?凭什么?!”
小翠越打越疯狂,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这会儿双目通红,眼角嘴角都带着施虐后的快意,狰狞残忍!
“凭人家有个做夫人的娘,”余氏嗑着瓜子,坐在床边儿,翘着二郎腿,黄胖的圆脸上一双眯缝眼儿盯着小翠,冷哼一声,“怎么不吭声?一脚踹不出屁的德性还想当小姐?”
小翠脸上青红一片,发髻线边沿滚着油腻腻的汗滴,气喘吁吁道:“娘,嘿嘿,您说什么呢,谁想当小姐了?”
余氏瞧着小翠儿低头,不用想,她家闺女的眼儿这会儿一定是钉在谢明珠身上,恶狠的恨不得吞了那傻子。
她也不说破,小眼儿转了转,瓜子一扔,伸手从屁股下面的蚕丝被里掏出一支金灿灿的簪子,冲着小翠晃了晃,道:“当小姐也要有当小姐的规矩,晨定昏省啥的我老婆子不懂,可是孝顺娘这条?”
“孝顺,孝顺,翠儿孝顺娘一辈子。”小翠眼神儿刻在簪子上,迸出爆喜与贪婪。
余氏故意买了关子,瞧着自己闺女一脸贪相,口水都快留下来的腌臜样子,不屑道:“还不给娘簪上。”
小翠一脸失望地给余氏梳头。余氏翘着腿闭着眼儿优哉游哉,盘算着夫人那边儿也不晓得成事儿没。
若是……成事儿,偌大的谢府,可就是她余氏的!
别怪她余氏阴狠手辣,怪只怪她谢氏没个男人撑家;让人眼馋的家业还妄想留给谢明珠这个傻子,放屁!
余氏和小翠,腹中各自琢磨着自己的阴狠事儿。
殊不知,躺在地上,躯体生蛆、一身腐肉的谢明珠,在不经意间,瘦小的手指轻微动了下,又仿佛没有,瞬间又归寂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