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昊干脆来了痛快的:“市长放心,只要你表个态支持,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好哇!”谭庆琏的脸随即舒展开了,但他想了想,问道:“这么大的事,需要的资金不是一点半点,你们打算……”
杜春昊说:“管线普查是登上门去做好事,给谁家普查谁家给点功夫钱,这总该说得过去。”
“好!这个办法好!我给市长汇报,动员各方面支持你们!”
谭庆琏说到做到,市政府为管线普查专门发了文件,次年又把这项工作列为市政府为群众办的十件大事之一。
事情传开,说杜春昊好大喜功者有之,说杜春昊没事找事者亦有之。项振国带人去南方考察,南方几个城市的城建档案馆馆长大惑不解地问:“管线普查不是规划勘测部门的事吗?你们档案馆怎么揽起这种事来了?”
杜春昊管不了别人怎么说,他要干的事就要丁丁卯卯、板板正正,干出点名堂来。组织发动、骨干培训、全市会战……经历的困难天知道有多少!但五年苦斗,一千一百多幅标着济南地下一百零三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八百七十五公里长的各种管线的图纸收藏入馆。那上面连胳膊粗细一条水管的位置、走向、管径、离地面几分几厘都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难怪在市政府召开的表彰大会上,有人给杜春昊送了两句话:
杜春昊逢春昊心志
管档案不当安逸官
村姑与女兵们
大环境绿化第一战役恰巧赶在冬季。初冬第一场瑞雪,使济南远郊原本光秃秃的山头,显出了几分斑斓。济南军区护理学校三队的三十几名女兵,沿着一条山坳一线展开,笑声、歌声、劳动的呼号声,立时在冬日的山野中升腾起一团春天的热流。
“一班——向前看——”十六岁的女兵姚远,调皮地学着区队长的腔调朝向山谷喊过一声,便抢过一把铁镐,第一个奔向指定的位置,这个身高一米五七的姑娘,有着一张细白娇艳的脸蛋;父亲是九一医院副院长,在家是绝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棵独苗。也许是过于舒适的生活让她腻厌了,也许是自小习惯的军旅生活唤起了她少女的梦想,半年前,她扯着爸爸妈妈的衣襟和胳膊,嚷着闹着,闯进了军校的大门。军校生活可真有意思呀!那“意思”包括哭过不知多少次鼻子,也包括学会了洗衣服、包饺子和干好多好多的活儿。植树,让荒山穿上绿衣服,让济南整个儿地包在绿荫中间!昨天听过动员,姚远春花般灿烂的梦,一下子全都开放了。
镐头好重,抡起来刨下去,乱石一垫一弹,把手震得好痛。姚远才不在乎那些,她得鼓足劲儿,刚才在汽车上说好的,要跟王琳、赵玉她们比赛谁先挖出第一个坑、谁先完成任务的。论年龄她比王琳、赵玉小,可干活才不按年龄哩!
一个坑挖了一半,王琳就跑过来:“姚远,把你的镐给我用用!”
姚远奇怪地偏起半边脑壳:“干什么,你不是有吗?”
王琳说:“我的把儿断了,那么大的石头,我和赵玉使劲这么一撬,就……”
王琳十八岁,是某野战军一位工程师的女儿,白白净净的脸上总爱带着笑。天知道她和又黑又小的赵玉使了多大力气,竟然能够把镐把折断了。
“那不行!”姚远一口回绝。
“怎么不行啊?我比你大!”王琳坚持。
“大怎么啦?大就该抢人家的镐用啊?”
“就抢!就抢!看谁能够……”
两个女兵就要动起手来。站在一旁的赵玉眼珠一转:“我出个主意,你俩谁也别抢,‘将军包’!谁赢了镐归谁!”
“赞成!”王琳鼓起掌。
姚远心里不同意,可二比一,只好服从。
“剪刀——锤头——包——”
一个会合战平。两个会合胜负不分。三个会合下来,王琳败阵,姚远报捷。
“镐头本来就是我的嘛!”姚远尾巴也要翘起来了。
“咔喳!咔喳!”区队长杨昕不失时机地按动了照像机的快门。
两组合一,姚远刨一阵,王琳、赵玉和另一个名叫李颖的十七岁的女兵(本来分配她去参加一个大会,她是昨晚半夜找了区队长杨昕才被批准来的),用锨、用手向外铲着、捧着、扒着乱石泥土,不过一个小时,一个树坑就被挖出来了。长两米,用步子量出来正好;深一米五,步子没法量铁锹没那么长。姚远向坑里一跳:“一米五正好到我耳朵,看看,够不够?”
“噢——正好!正好!”女兵们一阵鼓掌欢呼,这才发现手痛,发现手上起了泡;姚远最多,六个,创了全班纪录。
一行人沿着山坡走来,赵玉一看打头的那位挂着少将军衔的人,头一低,原本红扑扑的脸更加红扑扑得可爱——那是他爸爸,济南军区后勤部赵副政委。
赵副政委来到面前,朝女儿递过一个笑脸,对女兵们说:“你们干得很起劲啊!不过你们可得留点劲儿,准备中午吃大包子!”
中午的大包子确实好吃,赵玉一口气吃了六个,赵副政委知道后,很是为女儿赞叹感慨了一番。这自然已经是后话了。
一排十几个树坑挖好,傍近收兵回营时,女兵们犯起了寻思:干了一天,将来栽上树,有一天回来看看,怎么才能找到咱们洒了汗水的地方啦?几个人一嘀咕,有了!从山坡搬来一块石头,把石头垒在一个树坑旁,在石头光平的一面她们要刻上一行字。
刻什么呢?一致同意的句子是:“三队一班为后人种树”,但石板太小、工具太落后(那是一块又尖又硬的石头),刻下“为后人种树”五个字,就再也没法刻了。
“怎么办哪?怎么办哪?”负责刻字的王琳着急地问。
“这意思还不够哇?干嘛还要再刻上三队一班哪!”“真是!突出小集体,思想真够呛!”女兵们一阵嚷,倒把王琳当成了批判对象。
会战预定五天,第三天时天气突然下起了雪,山上风本来就大,裹着雪的风张牙舞爪地扑到女兵们身上。为了鼓起大家的干劲,一个名叫赵君的十七岁的女兵,挺身站到一座土堰上,敲着竹板、对着话筒,搞起了宣传鼓动。风吹到她身上、雪落到她身上,红红的脸蛋变得青紫,脚下仅有的一双胶鞋,使她整个下肢几乎麻木了;被迫无奈,她只好把大衣脱下包在了脚上、腿上。
那情景被白云村党支部书记看到了,他连忙回村,想找一双棉鞋回来。没等走到村口,正巧碰上本村十九岁的姑娘王娟外出走亲戚。
王娟问:“书记,你这么急急慌慌干嘛呀?”
支部书记说:“干嘛?这么冷的天,冻坏了人家女兵,咱可怎么有脸见人家解放军!”
“那,我这双鞋行不行?”王娟问清原因,两眼一眨,火花四溅。
“哎!”支部书记打量着姑娘的身材和脚上那双为走亲戚头一次穿上的皮棉鞋,说:“行是行,可你……”
雪下了好一会儿,地下的雪已经遮住了路面。在这村外野地,总不能……
王娟看出支部书记的犹豫,二话不说,把鞋一脱,塞到他手里,说:“快送去吧!晚了可别真把人家冻坏啦!”说完,迈着一双只穿着袜子的脚,一溜烟地跑走了。雪地上留下了一行好长好长的脚印。
房管局的“关系户”
何明正作梦未曾想到,这辈子还会有人过问自己的房子问题。可消息准确无误,房管局“解困办”的同志到厂里来找过两次,点名就是为他摘掉“特困”帽子的问题。
按条件,他是响的“特困”:一家五口,父亲、他、老伴外加两个孩子,老少三代,住在九点零一平米的一间平房里。屋里架起双层床铺,父亲带着一个儿子间或加上他住下层,老伴带着女儿、间或还有他爬上爬下。他和老伴都是五十多岁的人,儿子和女儿也一天大起一天,其间的难处可想而知。偶尔来了亲戚朋友,饭可以在床上吃,说个话儿就只有借人家邻居的地方。那算是过得什么日子啊!父亲每逢想起来都恨不能要把房顶给扒了。厂里没有少找,可缺房户、无房户排着老长的队,哪里有人肯再为何明正解决困难去!